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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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到了啊。
王耀搓了搓手呵了口气这么想着。他把围巾在脖子上裹了一圈又一圈，才抵挡住北京干燥的冷空气。闭眼的时候还是宽阔的四合院，老大爷慢吞吞地提起扫帚扫去地上的落叶；再睁开的时候已经是车如流水马如龙。
果然是活得太久，产生错觉了吧？
王耀捏了捏自己仍然是一张童颜的脸慢慢笑了。
王耀在无数个梦魇里看见无数个黑洞洞的枪口，然后他醒了过来。
有来自大洋彼岸，有来自一衣带水的邻邦，也不乏自己的家人和朋友的。他听见各种各样不同的——或是浑厚或是尖利的声音，但共同的目标都是自己。他们愤怒地呐喊，或是在自家的餐桌上自以为无人所知地撒下一些闲言碎语。除此之外的人挂着一张表情寡淡的面具对此不闻不问地生活着，然而他们都不知道这样的冷淡或许更让他难过。
或者说，从未有人知道他会难过。
几千年前东方的巨龙曾睥睨亚欧，君主征战四方的马蹄掠起了浩瀚的飞沙。直到繁华的衣装一层一层剥落，他才开始习惯把苦难和伤口细细磨碎了咽下。
看尽了五千年的风花雪月，世界的一切变化在他眼里都只不过是一盏茶上缭绕的水烟。辉煌与灰烬，伟大与伪装，荣耀、骄傲、堕落、迷茫……他只是微微含着笑意，看着世界再度开始轮回史书上的轨道，看着这土地再度开始新一轮的生老病死，而所有的人都惘然不知。
王耀的叹息轻不可闻，这样的事情没法再说。有关乎国/家、土地、民/族……或许一个人孤独惯了，自然再也不需要别人来理解；那些没有陪伴他走下去的古老大国早已湮没在沙尘里，他不动声色地看着一批又一批重蹈其覆辙的国家和人，不敢去嘲笑对方的天真。谁能理解呢？一语成谶的事罢了。
王耀开始变得沉默。他不需要别人来对他说爱，看过了五千年的风花雪月，对他说爱的人太多了，大到帝王君主，小到拿起锄头上战场的农夫——然而怎样又算是爱呢？王耀只能摇摇头笑着，像纵容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而这样说来，他则更不需要别人来说恨了——对他说恨的人更多。恨他的腐败、恨他的落后、恨他不能像大洋彼岸的大国一样给自己的子民竖一张金字招牌，走到哪里都有人撑腰，什么身份都一样无上光荣。这样的话王耀听多了，再多不过那两三样，听着听着也就习惯了——面上习惯了。
你们可曾经历过那样的苦难？覆灭与重生，号哭与欢笑，连绵不休的战火和凄绝悠长的挽歌。
你们可曾经历过那样的孤独？同行的人们一个一个消失不见，新来的人们一个一个加入征途，却没有一个人可以相知，甚至连相识都不是。
他活得太久了。直到风花雪月成为漫漫黄沙，直到铁马冰河成为枪支弹炮，直到岁月的皱纹一点点爬上眼角眉梢。历史清晰地刻印在他的掌纹里，还有一些则是在没有褪去的伤疤。王耀不奢求有谁来理解他的伤口里所蕴含的意义，但谁不希求那些批判指责的言语成为安慰的笑意呢？哪怕是多一丁点的信任也好。
但最终——王耀终于还是选择了沉默。豪情壮志恰是年少，东方之龙逝者如斯。国/家从未有过自我，只有在想起家人的时候王耀才会感觉到心尖上被包裹的暖意。他始终记得自己苦难后一次次的重生，这大地不死的魂魄——那永生不息的束缚，大概就是“民/族”了吧。于是王耀咬咬牙就这么决定了。
活下去，王耀。
他对自己这么说。
千秋万代地活下去，王耀。
王耀在半睡半醒之间听见那远古传来的巨龙粗重的鼻息，声音苍老而浑厚。
“告诉我，你的名字？”
“王耀……”
“不，不是这个。”
“……中/国。”
【冬天到来之后，才知道松柏是最后凋零的。】
end

其实我这是赶的好吗……TUT本来是长篇啊喂…………

=__,=这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好吧我不该在初次见面的少女面前表现出大叔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