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日吴沉年除了秦楼楚馆心里舒畅痛快,趁着天色还早借着酒意把洛阳城东街玩了个遍,待逛到陇水畔上,抬眼瞧见欹孤馆周围悬挂着青红纱宫灯鲜亮得很,扭头便进了小楼。
倒不是他吴沉年沉迷于灯红酒绿色相鸿儒之中不可自拔,古云人生之乐事,莫过于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人也道“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组件官宦显贵文人雅士对烟花之地的眷顾,何况是仗剑江湖不拘一格的侠客?
吴沉年这着这些的时候,正舒适至极地靠躺在铺了红毯的长几上,小曲儿听得,酒也喝得,身旁有轻罗小扇燕语莺声,高兴得很,一改他先前在暖香阁的郁闷心情。
都说人心情不好时容易醉,于是他在暖香阁喝得半醉;又说人心情很好时也容易醉,于是三更天的时候吴沉年扶着墙独自回家时,脚底下摇晃得像腾云驾雾似的。
“趁三爷醉了想留爷过夜,没、没门!”吴沉年折腾了半天正仰躺在铺上,酒意染得他眸中只剩下一片水光粲粲,飞扬入鬓的俊美垂了几分,看上去竟有些孩子气。他眯着眼嘟嘟囔囔自言自语,语气中颇有些得意之色,“唔,酒好喝……改天和、和子衿一起去、去喝女女儿红……不,不,爷要喝太师府的太、太白醉!就这么定了,好困,呼……”
翻了个身,和衣睡去。
第二天,吴沉年起来的时候已是日上梢头。从铺上坐起,只觉得头痛欲裂,想是昨晚宿醉心肾不交而致,他扶着额坐了一会儿,便听见有人敲门,他应了声,是青竹提壶而来。他进了屋,走到盆架前,小心地把热水注入盆中,随手取下面巾,打湿拧好抖开递给爷。
平旦之时下了场小雨,庭中苍苔秃枝被打湿,新添的嫩绿显得格外明亮,廊边忍冬碧绿依旧给稍显晦暗的天空抹了些色彩。
吴沉年接过面巾蒙在脸上,温热柔软的感觉舒服至极,顿觉得清爽。青竹待他洗完后递上漱口水,端起铜盆把水泼在庭中放回盆架上,提壶要走,忽听吴沉年道:“我这内外衣裳是谁给换的?”
青竹笑道:“昨晚爷回来得晚,小的们都不知道爷回来。早上时候江大人来了一趟,亲自替爷擦洗换了。”话音刚落,就听啪的一声,吴沉年一掌拍在桌上。
他一惊回头,见自家爷面上神色似欣喜又似懊恼,他一十五岁的少年猜不透爷的心思,愣愣地站着。
吴沉年自觉失态,轻咳一声,坐回铺上开始穿靴,忽听见院外一阵喧闹,又问道:“外面怎吵得厉害?”
青竹出去张望了一眼,回来道:“是柳员外家又把灵幡火盆张罗出来了。”
吴沉年听了不禁皱眉。那柳姓人家三日前死了儿子,也不知怎么的到今日也还未入葬。想是城外那几处有人盗墓,柳员外怕他日后也落个尸骨不全,正找人相看风水好的稳妥地方。照着传统,灵堂摆一日就是要闹腾一日的,想起那铜锣镲的吵闹声音,吴沉年就觉得头痛,可人家办丧事自己又不能多说什么。
吴沉年想着无聊,干脆出去走走。
他这一走走就走到月上中天了,吴沉年沿着长街往北门大街走时,歌舞早已散了,白日那些拿大顶的卖把式的也都不见人影,一眼看过去北门大街上只有孤零零一个快要打烊的店子还亮着灯。吴沉年走近一瞧,发觉那是假卖面条的,而且还是几日前就传得让他耳朵生茧的“一钱一碗”。吴三爷心思一动,想今儿心情好,爷进去尝个鲜,于是就进去了。
店里还剩三五个人,不见着掌柜。堂倌自来熟地过来见礼,客套话说了一串又一串,直到吴沉年面露不耐才端了碗面条放在他面前。
细瓷的碗里漂着些葱花,香气也确实让人食指大动,可吴沉年看那碗里白乎乎的面条,和躺在上面两根小细骨头,暗叹了声邪门。什么牲畜的骨头这般细?看来看去倒像是人的骨头……呃?
吴沉年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一激灵,顿时没了食欲,拍下一钱银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面条店。
出了店,回想起那碗面条,那两根骨头,还是觉得这店跟它的名声一扬,邪门。
忽然他停了步子,眯起眼睛看着前方。
夜里头街巷口有些雾气,看着模模糊糊的,别说这些雾气,就是着了火起了浓烟,方才那个跃上人家屋顶的身影他吴沉年是决计不会看错的。
那个人是江子衿。
他这么晚上人家屋顶做什么?吴沉年这般想着,身形已是一动,跟了上去。这四品带刀护卫三更半夜跑屋顶必定是有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干不了的事,他跟上他捉他的短处,也好趁机戏弄他一番。更重要的是,直觉告诉他,跟着江子衿总会有新鲜有趣的事情。
Win……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