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登高中吧 关注:7贴子:36
  • 6回复贴,共1
一篇好文章


1楼2006-07-29 20:03回复
      房间的壁上挂着一只扁长的木匣子。张英才取下来打开后,才知道这是一只琴,他没见过这种琴,一排按键写着12345671,底下是几根金属弦,他用手指拨了一下,声音有些沙哑,像余校长的噪门。他问:“舅舅,这是什么琴。”舅舅看也不看,边挂蚊帐边说:“那上面写着字呢!”他摘下眼镜细看,果然琴盖上印着凤凰琴三个字,还有一排小字是:北京市东风民族乐器厂制造。房间收拾好后,张英才将那本《小城里的年轻人》拿出来,端端正正地摆在床头边。
      正好余校长来了,他看了看书说:“这个作者我认识,他以前也是民办教师,我和他一起开过会。他幸亏改了行,不然,恐怕和我现在差不多。”张英才正想问点什么,舅舅说:“老余,你这不是泼冷水吗?”余校长忙说:“我还敢摆弄冷水?我这身风湿病再弄冷水,恐怕连头发都要生出大骨节来。”
      这时学校放学了。张英才后来才熟悉这学校的规矩,因为学生住得散,来得晚,走得早,所以一天只有两节课,上午一节,下午一节。一些学生往山凹跑,一些学生往山上跑。张英才不明白,邓有梅告诉他,上下都是去采磨菇,扯野草。余校长叫他们去吃饭。正吃着,学生们都回来了,将野草和蘑菇分别放进余校长家的猪栏和厨房里。张英才望着直纳闷,这不是剥削学生欺压少年么?正想着,余校长起身离座走进厨房。听动静,像是在里面给学生打饭,果然就有许多学生端着饭碗从里面走出来,到另一间屋子里去了,跟着余校长双手捧着一盆菜出来。舅舅开口叫:“老余,你等等。”说着转身叫张英才回屋去将那些油条拿来,交给老余,让老余分给学生。张英才看见学生们大口大口地吃着分到手的半爿油条,心里有些不好受。舅舅问余校长,哪几个孩子是他自己的,余校长指了三下,张英才连续三次想到电视里的非洲饥民。舅舅尝了尝学生们的菜后,脸色阴冷地说:“老余,你老婆已拖垮了,再拖几年恐怕你全家都得垮。”余校长叹气说:“我不是党员,没有党性讲,可我讲个做人的良心,这么多孩子不读书怎么行呢?拖个十年八载,未必村里经济情况还不会好起来么?到那时再享福吧!”
      张英才听了半天终于明白,学校里有二三十个学生离家太远,不能回家吃中午饭,其中还有十几个学生,夜晚也不能回家,全都宿在余校长家。家长隔三差四来一趟,送些鲜咸菜来,也有种了油菜的每年五六月份,用酒瓶装一瓶菜油送来。再就是米,这是每个学生都少不了要带来的。
      吃罢饭,张英才的舅舅要进房里去看看余校长的老婆。余校长拦住坚决不让进门,口口声声称谁见她那模样,准保要恶心三天。拉扯一阵,动静大了,惊动了房里的人,那女人就在里面蔫妥妥地说:“领导的好意我领了,请领导别进来。”作罢后,余校长就劝张英才的舅舅下山,不然赶不上太阳,黑了就不好办。舅舅说:“是该走,你们都陪着我,都不去上课,学生们都放了鸭子。”停了停又道:“我这外甥初出茅庐,就此托付三位了。”邓有梅抢在余校长前面说:“已研究过了,高低都不就,就中间,让他跟孙主任两个月,然后接孙主任的班,孙主任再接余校长的班,余校长腾出来抓全盘工作和全村的扫盲工作。”舅舅第一次笑了。邓有梅见缝插针,猛地问:“万站长,今年还有没有民办教师转正的名额?”张英才听了心里一愣,他见旁边的孙四海也竖起耳朵等回音,舅舅想也不想,坚决地回答:“没有!”大家听了很失望,连张英才也有点失望。
      看见舅舅走运了,张英才忽然感到孤单。旁边的邓有梅忽然说:“快去,你舅舅在招呼你呢!”一看舅舅在招手,他连忙跑过去,到了近处,舅舅说:“忘了件事,他们要问你这眼镜是几多度,你就说是四百度。”张英才说:“我还以为你跟我说什么秘密事呢?”舅舅没理,走了。
      剩下他和他们三个时,他们果然问他的眼镜多少度,他不好意思说,但最终仍说是四百度。孙四海借去试了试,然后说,“不错,是四百度。”张英才见遇上了真近视,不由得有些后怕,同时佩服舅舅想得真周到,这样的人,犯了错误也不会让别人察觉。
    


    5楼2006-07-29 20:03
    回复
        下午仍然只有一节课,张英才陪着孙四海站了两个多小时。孙四海怎么样讲课他一点也没印象,他一直在琢磨六年级分三个班,这课怎么上。中间孙四海扔下粉笔去上厕所,他跟上去趁机问这事,孙四海说,我们这学校是两年招一次新生。返回时,教室里多了一头猪。张英才去撵,学生们一齐叫起来,说这是余校长养的,它就喜欢吃粉笔灰,孙四海在门口往里走着说,别理它就是。往下去,张英才更无法专心,他看看猪,看看学生,心里很有些悲哀。
        山上黑得早,看着似黄昏,实际才四点左右。学校放学了,没有走的留在余校长家住宿的十几个学生,在一个个头较高的男孩带领下,参差不齐地往旁边的一个山凹走去。眼里没有学生,只有猪,张英才感到很空虚。他取下那只凤凰琴,拧下钢笔帽,左手拿着拨弦,右手按那些键,试着弹了一句曲子,不算好听,过得去而已,弹了几下,就没兴趣。他歇下来后,忽地一愣:怎么音乐还在响?再听,才知是笛子声,张英才趴到窗口一望,见孙四海和邓有梅一左一右背靠背靠在外面的旗杆上,各人横握一根竹笛,正在使劲吹着。
        山下升起了雾,顺着一道道峡谷,冉冉地舒卷成一个个云团,背阳的山坡铺着一块块阴森的绿,早熟的稻田透着一层浅黄,一群黑山羊在云团中出没着,有红色的书包跳跃其中,极似潇潇春雨中的灿烂桃花。太阳正在无可奈何地下落,黄昏的第一阵山风就吹褪了它的光泽,变得如同一只绣球,远远的大山就是一只狮子,这是竖着看,横着看,则是一条龙的模样。
        吹出的曲子觉得很耳熟,听下去才搞清是那首《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节奏却是慢了一倍。两支笛子一个声音高一个声音低,缓慢地吹出许多悲凉。张英才心里跟着哼一句试试,那节奏,半天才让他哼出“幸福的歌儿”几个字。他也走到旗杆下,道:“这个曲子要欢快些才好听。”他们没理他。张英才就在一旁用巴掌打着节拍纠正。可是没用。张英才惆怅起来,禁不住思索一个问题:能望见这杆旗的地方,会不会听见这笛声?
        忽然哨声响起,余校长叼着一只哨子,走到旗杆下,跟着那十几个学生从山凹里跑回来,在旗杆面前站成整齐的一排。余校长望望太阳,喊了声立正稍息,便走过去将带头的那个学生身上的破褂子用手理理。那褂子肩上有个大洞,余校长扯了几下也无法将周围的布扯拢来,遮住露出来的一块黑瘦的肩头。张英才站在这个队伍的后面,他看到一溜瘦干干的小腿都没有穿鞋。这边余校长见还有好多破褂子在等着他,就作罢了。这时,太阳已挨着山了。余校长猛地一声厉喊:“立正——奏国歌——降国旗!”在两支笛子吹出的国歌声中,余校长拉动旗杆上的绳子,国旗徐徐落下后,学生们拥着余校长、捧着国旗向余校长的家走去。
        这一幕让张英才着实吃了一惊。一转眼想起读中学时,升降国旗的那种场面,又觉得有点滑稽可笑。邓有梅走过来问他:“晚上有地方吃饭没有?”张英才答:“我在余校长家搭伙。”邓有梅说:“你是想回到旧社会么?走,上我家去吃一餐,习惯得了,以后干脆咱们搭伙算了。”张英才推了几把,见推不脱就同意了。
        路不远,只是要翻两个山包。邓有梅的老婆长得很墩实,左边生了个疤拉眼。见张英才老看她,就说:“她本是个丹凤眼,前年冬天我在学校开会没回,她夜里来接我,半路上被狼舔了一下,就落下个残疾。”张英才说:“这么苦的事,我舅舅他们了解么?”邓有梅说:“都是余校长嘴严言辞短,什么苦都兜着不说出去,从不跟上面汇报,还说万站长在这儿呆了十年,他还不知道这儿的底细么?不说人家心里会记着,说多了人家反会计嫌。”张英才说:“我舅舅是常挂惦着你们,所以才特地放我来这儿锻炼的。”邓有梅说:“你锻炼一阵就可以走,我是土生土长的哪怕是转了正,也离不开这儿。”说着忽然一转话题:“万站长一定和你交了底,什么时候有转正的指标下来?”张英才说:“他的确什么也没说,他是个老左,正派得很。”邓有梅的老婆插嘴说:“疼外甥,疼脚跟,舅甥伙的中间总隔着一层东西。”邓有梅瞪了一眼:“你懂个屁,快把饭菜做好端上来。”复又说:“我打听过,我的年龄、教龄和表现都符合转正要求,现在一切都等你舅舅开恩了。”
      


      6楼2006-07-29 20:03
      回复
          女人身后的屋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呼唤:“李子回来了么?”孙四海立刻说:“我们走了。”女人什么话也没说,牵过李子倚在门口伫望着离去的黑影。
          远远望去,山上有一处灯火很像学校。一问,果真是的。张英才奇怪:“李子回家不是多绕了十里路么?”孙四海说:“路是绕了点,但能多采些草药,她愿意。她不绕别的学生就要绕。”张英才壮壮胆后,忽然说:“李子她妈不该嫁给她父。”孙四海愣了愣说:“谁叫她娘家穷呢,这个男人那时是大队干部,又实心实意地喜欢她,她抗拒不了。谁知搞责任制后,他上山采药挣钱,摔断了腰。”张英才胆更大了,追问一句:“那你当初怎不娶她?”孙四海叹口气:“还不是因为穷,一听说我是民办教师,她娘家就将我请的媒人撵出大门。”
          正待再问,前面有人呻吟着唤他们。听声音是余校长。他们走拢去,见余校长拄着一根树枝靠在路边石头上。余校长解释自己是怎么成了这样子的。他送完学生返回天就黑了,路过一个田垅,明明看见一个人在前面走着,还叼着一只烟头,火花一闪一闪的,他走快几步想撵个伴,到近处,他一拍那人的肩头,觉得特别冰凉,像块石头,他仔细一打量,果然是块石头,不仅是块石头,还是块墓碑。他心里一慌,脚下乱了,一连跌了几跤,将膝盖摔得稀烂。余校长说:“我想等个熟人作伴,回去看个究竟。”孙四海说:“也太巧了。我们去看看,你丢下什么没有。”张英才知道这风俗,人走黑路受了惊吓,一定要赶忙回去找一找,以免有精气或魂魄失散了,不然迟早要大病一场。张英才不信这个,他胆子特别小,家里人总说这是受了惊吓找得不及时的缘故,所以,有时他又有点信。
          回去一找,果然是座墓碑。看铭文知道是村里老支书的。学校就是老支书拍板让全村人,那时叫大队,勒紧裤带修建的。过去余校长常叹息说若是老支书在世,学校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个破样子。这时,孙四海开口说:“老支书,你爱教育爱学校我们都知道,可你这样做就是爱过头了,你要是将余校长惊出毛病来,事情可就糟了。你要想爱得正确,就请保佑我们几个人早点转正吧!”余校长一旁说:“孙主任,你可别像邓校长,为了转正,不论是神是鬼,见到了就烧香磕头。”孙四海苦笑一声:“余校长放心,我这是开玩笑。”
          大家又说墓碑的事,一致认为是余校长看花了眼,再有另一种可能是遇上了磷火加上心里太紧张的缘故,引出幻觉。末了,余校长说,这种事山里常发生,不用大惊小怪。边说边走,走到邓有梅的家,门外喊了一声,他老婆出来应,才知道他还没有回来,邓有梅送学生的路最远,有个学生离学校足有二十里,来回一趟整四十里,三个人进屋去说了一会话,邓有梅在外面叫门。开门进屋,四人一凑情况,不由得吓了一跳,倒不是因余校长遇上怪事,而是邓有梅撞着一群狼了。说巧都巧到一块儿去了,邓有梅刚绕过一座山嘴,狼群就迎面冲过来,他吓得不知所措,站在路中间一动也不动,那狼也怪,像赶什么急事,一个接一个擦身而去,连闻也不闻他一下。
          说到底,大家都笑。邓有梅的老婆揉着泪汪汪的眼睛说:“真是应了老古话,穷光蛋也有个穷福分。”余校长添一句:“穷人的命大八字小。”
          星期天,张英才就起床往家里赶。从山上往山下走,几乎是一溜小跑。二十里山路走完,山下的人才开始吃早饭。路上碰见了蓝飞,他也是星期天回家看看。两人只是见面熟,走到岔路上自然就分手了。一进家门他就问:“妈,父呢?”母亲说:“你父一早就到镇上拉粪去了。”他正想问她知不知道父亲寄过一封挂号信没有,一扫眼发现灶头上搁着一封写给他的信,也是挂号。拆开一看,只有一句话:时时刻刻等你来敲门。他先是一怔,很快就明白了意思,心里高兴地说,没有料到姚燕还这么浪漫有诗意。
          母亲给他做了一碗腊肉面,正吃着,舅舅从外面走进来,见面就说:“听说你回了,就连忙赶来,有个通知,正愁送不及时,你就赶紧带回学校去。”张英才说:“刚到家,就要返回?”舅舅说:“这是大事,贯彻义务教育法的精神,下下个星期要到你们那儿搞扫盲工作验收,一天也不能捱了。”张英才知道舅舅一定又在蓝二婶那儿,听蓝飞说他回了,就跑过去抓他的公差。不过收到了姚燕的信,回家的主要目的就算达到了,早回校迟回校都是一个样。他梗从舅舅手里接过了通知,回头扒完碗里的面条腊肉,提上母亲匆匆给他收拾的一些吃食就上路了。
        


        13楼2006-07-29 20:04
        回复
            过了一天,叶碧秋果然将作业本带来交给他。他一看,完全和一二年级已经作过的作业一摸一样。由于成绩差,哪怕是高年级学生了,做一年级的作业还是常出差错。张英才一点也不明白,这样做是什么目的。
            转眼十大过去,舅舅带着检查团来了。检查团来时,余校长又要孙四海将五六年级的课,也交给张英才,理由是孙四海也要参加一部分接待工作。所以,张英才忙得团团直转,连和舅舅打招呼的工夫也没有。他只是觉得一二年级的学生,似乎比平时多出许多,却难得有空想其中的缘故。
            检查团在学校呆了一天,下午总结时,张英才给两个班的学生布置了同一个作文题《国旗升起的时候》,三四年级要求写五百字,五六年级要求写八百字,自己抽空去听了一下总结报告。报告是县教委的一个科长讲的,他认为,在办学条件如此恶劣的情况下,界岭小学能达到百分之九十六点几的入学率!真是一个奇迹,他还拍了拍放在桌子上的几大堆作业本。张英才听完报告才明白。这次检查只是查扫盲工作最迫切的问题:适龄儿童是否入学。张英才的舅舅只是检查团的一名普通成员,他发言说:“老万我不怕大家说搞本位主义,如果界岭小学这次评不上先进,我就不当这个文教站长了。”余校长带头鼓起了掌,检查团的成员也都鼓了掌。
            山上没地方住,检查团看着余校长指挥学生降下国旗后,就踏黑下山了。临走时,张英才对舅舅说:“舅舅,我有情况要反映。”舅舅边走边说:“你的情况我知道,等回家过年时,再好好聊一聊吧!”舅舅走出两百米远,张英才记起忘了将写给姚燕的信,交给舅舅带到山下邮局寄出去。他喊了两声,撒腿追上去。跑了百来米,看到舅舅在那儿拼命摆手,他停下脚步,怔怔地望着那一行人,在黑沉沉的山脉中隐去。
            检查团走后,张英才越想越觉得不对头,平时各处弄虚作假的事他见得多,那些事与他无关,看见了也装作没看见。这回不同,不仅他是当事人,舅舅也是,而且学校里其他人明摆着是串通一气,怕他泄露玄机,事事处处都防范着他,把他和舅舅都耍了,就像他耍叶碧秋一样。这一想就有气往上涌,他忍不住,拿起笔给舅舅和县教委负责人写了两封内容大致相同的信,详细地述说了界岭小学和界岭村,在这次检查中偷梁换柱,张冠李戴等等一些见不得阳光的丑恶伎俩。信写好后,他有空就站到学校旁边的路边上,等那个三天来一趟的邮递员。等了四天不见邮递员来,也不知是错过了,还是邮递员这次走的不是这条路线。他不愿再等下去。拦住一个要下山去的学生家长,将两封信托他带下山寄出去。不过姚燕的信他没交给他,他只会将它托付给像父亲和舅舅这样万分可靠的人。
            这几天,学校里气氛很好,村干部来过几趟了,大家一道每间屋子细细察看,哪儿要修,哪儿要补。村长表态,发下来的奖金,村里一分钱不留,全部给学校作修理费,让老师和学生过一个温暖舒适的冬天。余校长将这话在各班上一宣布,学生们都朝着屋顶上的窟窿和墙壁上的裂缝欢呼起来。余校长还许诺,若是修理费能省下一点,就可以免去部分家庭困难的学生的学费。
            大约过了十来天,下午,张英才没课,到溪边上洗头和晚上换下来的衣服,边洗边吹着口哨,也是吹那首《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还一边想孙四海和邓有梅的笛子里,这一段总算有了些欢乐的调子飘出来,听到身后有人喊他,四处一打量,才看见舅舅站在很高的石岸上.他甩甩手上的泡沫,正待上去,舅舅已跳下来了。舅舅走过来,铁青着脸,不问三七二十一,劈头盖脸就是几个耳光,打得张英才险些滚进溪水中。
            张英才捂着脸委屈地说:“你凭什么一见面就打我?”舅舅说:“打你还是轻的,你若是我的儿子,就一爪子掐死你!”张英才说:“我又没有违法乱纪。”舅舅说:“若是那样,倒不用我管。你为什么要写信告状?天下就你正派?天下就你眼睛看得清?我们都是伪君子?睁眼瞎?”张英才说:“我也没写别的,就是说明了事实真相。”舅舅说:“你以为我就不知道这儿实际入学率只有百分之六十几?你知道我在这儿教书时,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入学率才达到多少么,臭小子,才百分之十六呀!我告诉你,别以为自己比他们能干,如果这儿实际入学率能达到百分之九十几,他们个个都能当全国模范教师。”舅舅要他洗完衣服后回屋里呆着,学校里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要出来。
          


          16楼2006-07-29 20:04
          回复
              几巴掌打怕了,张英才老老实实地呆在自己屋里,天黑前,笛子声一直没响,直到余校长用异样的声音喊:“奏国歌!”笛声才沉重地响起来。之后,孙四海开始拼命地劈柴,用斧头将柴连劈带砸,弄成粉碎,嘴里一声声咒骂着:“狗日的!狗日的!”直到余校长叫他去商量一件事。
              舅舅很晚才到张英才房中,灯光下脸色有些缓和了,叹口气说:“你花两毛钱买一张票,弄掉了学校的先进和八百元奖金,余校长早就指望这笔钱用来修理校舍。其实,这儿的情况上面完全清楚,这儿抓入学率,比别处抓高考升学率还难,都同意界岭小学当先进,你捅了一下后就不行了,窗纸捅破了漏风!”张英才想辩几句,舅舅不让他说:“找让余校长写了一个大山区适龄儿童入学准的情况汇报,作个补救,避免受到通报批评。我和他们谈了,让他们有空将每个学生入学时的艰难过程和你说说,你也要好好听听,多受点教育。”话音刚落,人就睡着了。
              舅舅的酣声很大,吵得张英才入梦迟了。早上醒来一看,床那头已没有了人。
              早饭后,张英才拿着课本往教室那边走,半路上碰见孙四海,对他说:“你休息吧,课我上!”张英才说:“不是说好,这个星期的课由我上么?”孙四海不冷不热地说:“让你休息还不好么!”张英才听了不高兴起来:“休息就休息,累死人了,我还正想请假呢!”说着转身就走。第二天,几乎是在头天的同一个地方又碰见了孙四海,孙四海说:“你不是请假了,怎么还往教室望跑!”张英才说不出话来,心里却是真生气了。
              从舅舅走后,他很明显地感到大家对他的反感。孙四海见他时,只要一开口,那话里总有几根不软不硬的刺。邓有梅干脆不与他对面。看见他来就躲到一边去了。余校长更气人,张英才向他汇报,说孙四海剥夺了他的教学权利,他竟然装聋,东扯西拉的,还煞有介事地解释,自己的耳朵一到秋冬季节就出问题。开头几天,张英才还以为只是孙四海发了牛脾气,闹几天别扭也就过去了,过了两个星期仍没让他上课。余校长和邓有梅也不出面干涉,他就想到这一定是他们合谋设下的计策,其目的是撵他走路。
              晚上,他看见一只手电筒灯光往余校长屋里走。到了门口亮处,张英才认出是邓有梅,随即,孙四海也去了。他猜一定是开黑会,不然为何单单拉下他一人!越想越来气,他忍不住推门闯进会场。进屋就叫:“学校开会,怎么就不让我一人参加?”孙四海答:“你算老几?这是学校负责人会议。”张英才一下子愣住了,退不得,进不得。最后还是余校长表态:“就让张老师参加旁听吧!”张英才就不客气地坐下来。听了一阵,搞清楚是在研究冬天即将来临,如何弄钱修理校舍等问题。
              大家都闷坐着不说话,听得见旁边屋里,学生们为争被窝的细声细语的争吵。闷到最后,孙四海憋不住说:“只有一个办法。”大家精神一振,盼孙四海快点说,孙四海犹豫一番,终于说:“只有将我那些茯苓提前挖了,卖了,变出钱来先借给学校,待学校有了收入时再还我。”余校长说:“这不行,还不到挖茯苓的季节,这么多茯苓,你会亏好大一笔钱的。”孙四海说:“总比往年跑了香强多了。”余校长说:“既然这样,那我就代表全校师生愧领了。”一直低头不语的邓有梅抬起头小声嘟哝:“要是评上了先进,不就少了这道难关!”说了之后,又一副后悔的样了,恨不能收回说出口的话,赶紧重新低下头,余校长问:“还有事没有,没有事就散会。”张英才说:“我有件事,我要求上课。”余校长说:“过几天再研究,这是小事,来得及。”张英才说:“不行,人都在,你们今天就得给我回个话。”孙四海开口说:“张英才,你别仗势欺人。什么时候研究是领导考虑的事,就是现在研究,你也得先出去,等研究好了,再将结果通知你。”


            17楼2006-07-29 20:04
            回复
              • 218.73.191.*
              4762795s4762795


              25楼2010-05-25 18:26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