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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随风而来的玛丽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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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风而来的玛丽·波平斯阿姨  
 
作者:(英)帕·林·特拉弗斯 译者:任溶溶    来源:一点地带
 
 
第一章
东风
  


1楼2006-08-03 10:05回复
      简和迈克尔瞪圆了眼睛。
      “可我刚才明明看见手提袋里是空的,”迈克尔悄悄说。
      “嘘!”简说。只见玛丽阿姨这时候拿出—个大瓶子,瓶子上有张标签写着:“睡前一茶匙”。
      瓶颈挂着一把匙子,玛丽阿姨倒了满满一匙子深红色的水。
      “是你喝的药水吗?”迈克尔充满好奇心问道。
      “不,是你喝的,”玛丽阿姨把匙子向他伸过去。迈克尔看着它,皱皱他的鼻子,表示拒绝。
      “我不要喝,我不用喝。我不喝!”
      可是玛丽阿姨的眼睛盯住他,迈克尔一下子发觉,你朝玛丽阿姨一看就不能不听她的话。她有一种古怪的东西一—一种使人又怕又说不出地兴奋的东西。匙子越来越近。他屏住气,闭上眼睛,咕嘟一口。满嘴都是甜味。他转转舌头,一下吞了下去,满脸堆起了笑容。
      “冰草莓汁,”他高兴得发狂,“还要喝,还要喝,还要喝!”
      可玛丽阿姨的脸还是那么板板的,给简倒一匙子。可倒出来的水闪着银色、绿色、黄色的光。简把它尝了尝。
      “是橙汁。”她说着舔嘴唇。可她一看见玛丽阿姨拿着瓶子向双胞胎走去,就奔到她面前。
      “噢,别,请别给他们。他们太小。他们喝了不好。谢谢你!”
      玛丽阿姨不睬她,只狠狠地看她一眼让她别响,就把匙子尖往约翰嘴里灌。约翰起劲地呱哒呱哒喝,简和迈克尔一看洒在围涎上的那几滴,就断定这一回喝的是牛奶。接着巴巴拉也喝到了她的一份,咕嘟咕嘟喝下去了,还把匙子舔了两次。
      玛丽阿姨这才倒了—匙,一本正经地自己喝下去。
      “唔,糖酒。”她说着吧嗒—下嘴唇,用塞子把瓶子重新塞了起来。
      简和迈克尔的眼睛惊讶得鼓起来,可是没工夫多想,因为玛丽阿姨已经把怪瓶子放在壁炉架上,向他们转过脸来。 
      “好了,”她说,“马上上床。”她动手给他们脱衣服。他们看到,扣子和搭钩让卡蒂大婶解开很费工夫,可在玛丽阿姨手里,转眼都解开了。不到一分钟,他们已经上了床,看着玛丽阿姨在暗淡的灯光中拿出其余的东西。
      她从毯子手提袋里拿出七套呢睡衣、四套布睡衣、一双高统鞋、一副骨牌;两顶浴帽、一本贴明信片的簿子。最后拿出来的是一张折叠行军床,还有羊毛毯和鸭绒被,她把床架在约翰和巴巴拉的小床之间。
      简和迈克尔乐滋滋地看着,惊奇得说不出话来c可他们两个都明白了,在樱桃树胡同17号出了了不得的大怪事。
      玛丽阿姨把。—件呢睡衣从头上披下来当帐子,在它下面脱衣服。迈克尔被这新来的怪人迷住了,再也忍不住,向她叫着说:
      “玛丽阿姨,你永远不再离开我们了吧?”
      睡衣底下没有回答。迈克尔又忍不住了。
      “你不会离开我们了吧?”他焦急地嚷嚷说。
      玛丽阿姨的头伸出睡衣,样子很凶。
      “那边再有人说话,”她吓唬说,“我就叫警察了。”
      “我不过说,”迈克尔胆怯地开口,“我们希望你不会很快就走……”他住了口,觉得满脸通红,脑子很乱。
      玛丽阿姨把眼睛从他身上移到简那里,一声不响。接着她大声吸了吸鼻子。
      “我呆到风向转为止。”她简单地说了一声,吹灭她的蜡烛,上床睡觉了。
      “那就好。”迈克尔说,一半说给自己听,一半说给简听。可简没在听。她在回想这事发生的经过,思索着……
      玛丽阿姨到樱桃树胡同17号的经过就是这样。虽然大家有时候向往卡蒂大婶管家时那种更安静、更正常的日子,可总的说来,玛丽阿姨来了大家还是很高兴。班克斯先生高兴,因为她一个人来,不妨碍交通,他用不着给警察小费。班克斯太太高兴,因为她可以告诉别人,说她孩子们的保姆非常时髦,不让人看证明信。布里尔太太和埃伦高兴,因为她们可以整天在厨房喝浓茶,不用上儿童室开饭。罗伯逊·艾也高兴,因为玛丽阿姨只有一双鞋,而且是她自己擦的。
      至于玛丽阿姨自己觉得怎样,那就没人知道了,因为她从来不跟大家多说话……


    4楼2006-08-03 1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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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休假


      5楼2006-08-03 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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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笑气


        8楼2006-08-03 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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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我必须说,”玛丽阿姨一本正经地说,“我有生以来从没见过这种情景。你都这把年纪了,叔叔……” 

            “玛丽阿姨,玛丽阿姨,你上来吧!”迈克尔打断她的话。“想一点什么滑稽的事吧,你会觉得很容易上来的。” 

            “啊,现在就想吧,玛丽!”贾透法先生劝她。 

            “你不上来我们在上面很寂寞!”简说着向玛丽阿姨伸出双手。“一定想点什么滑稽的事吧!” 

            “唉,她用不着,”贾透法先生叹气说。“她想上来就能上来,不笑也行,她有数。”他神秘地看着站在下面炉前地毯上的玛丽阿姨。  “嗯,”玛丽阿姨说, “真荒唐,多不庄重啊,不过你们都在上面,也不象要下来的样子,我想我也只好上去了。” 

            简和迈克尔十分惊讶,只见她一个立正,一点也不笑,连一点微笑的影子也没有,就直飞上来,坐在简的身边。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她严厉地说,“进热的房间先要脱掉大衣。”她解开简身上大衣的扣子,脱下来好好放在半空中的帽子旁边。 

            “那就对了,玛丽,那就对了,”贾透法先生满意地说着,转身把眼镜放在壁炉架上。“现在我们都舒舒服服的……” 

            “舒舒服服的,”玛丽阿姨哼了一声。 

            “我们可以吃茶点了,”贾透法先生显然没听见她的话,往下说。这时他的脸上掠过一道吃惊的样子。 

            “我的天!”他说。“多可怕!我这才想到,桌子在下面,我们却在这儿上面。怎么办呢?我们在上面它在下面。真糟,糟糕极了!不过,噢,真滑稽!”他用手帕捂住脸哈哈大笑。简和迈克尔虽然不想错过烤饼和蛋糕,可也忍不住笑,因为贾透法先生的快活很有传染性。 

            贾透法先生擦干他的泪水。 

            “只有一个办法,”他说。“我们必须想件什么严肃的事,伤心的事,非常非常难过的事,我们就能下去了。好,一,二,三!大家一起来想件非常非常伤心的事!” 

            他们捧着下巴想啊想啊。 

            迈克尔想学校,想迟早有一天有上学校。可连这件事今天想来也是滑稽的,他也想笑。 

            简想:“再过十四年我就是大人了!”可如今这一点儿也不使她伤心,反倒很好,很滑稽。她想到她大起来穿长裙,拿个手提包,禁不住还微笑起来。 

            “我那位可怜的艾米莉姑妈,”贾透法先生想着说出声来。“她给公共汽车轧伤了。伤心啊。非常伤心。伤心得叫人受不了。可怜的艾米莉姑妈。可她的伞抢救出来了。那很滑稽,不是吗?”他哈哈大笑,笑得浑身法抖,呼呼喘气,简直连什么都忘了。 

            “没用,”他擤着鼻子说。“算了。看来我这些小朋友对于伤心事不比我有办法。玛丽,你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吗?我们想吃茶点了。” 

            简和迈克尔简直弄不清这时候出了什么事,之记得贾透法先生一求玛丽阿姨,下面的桌子就动起来。它现在晃动得可怕,上面的杯子盘子丁当碰响,糕饼落到桌布上。桌子飞过房间,轻盈地转了一个圈,升到他们身边,贾透法先生正好在桌子头上。 

            “好姑娘!”贾透法先生为玛丽阿姨自豪地说:“我知道你有办法。好,你坐到我对面斟茶好吗,玛丽?让客人们坐在我两边。对了,”他看见迈克尔在半空中蹦蹦跳跳过来到他右边坐下,简在他左边坐下,现在他们全在半空的桌子周围坐好了。面包、黄油、糖块一点不少。 

            贾透法先生满意地微笑。 

            “依我想,按规矩是先吃黄油面包,”他对简和迈克尔说:“可今天是我的生日,我们倒过来--我一直认为这才是正的--先吃蛋糕!” 

            他给一人切了一大块。 

            “还要茶吗?”他问简。简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有人很急地大声敲门。 “进来!”贾透法先生叫道。 

            门开了,门口站着柿子小姐,端着各托盘,上面是一壶开水。 

            “贾透法先生,我想你还要点开……”她说着,在房间里东张西望。“哎呀,我从来没见过!我简直从来没见过!”她一看见他们都围坐在空中的桌子旁边,就说。“我从来没见过这种事情。我生下来从没见过。没错,贾透法先生,我一向知道你有点怪。可我只要你按时付房租,我什么也不管。可你这样在空中请客人吃茶点,贾透法先生,我可是给你吓坏了,对你这样一位上了岁数的先生,这太不成体统……我从来不会……” 
          


          11楼2006-08-03 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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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许会的,柿子小姐!”迈克尔说。 

              “会什么?”柿子小姐傲慢地问。 

              “会得笑气,象我们这样,”迈克尔说。 

              柿子小姐不以为然地转过了头。 

              “年轻人,”她反驳说,“我希望我会更自爱,不会象个皮球那样在半空里蹦蹦跳跳。谢谢,我要双脚站在地上,要不,我的名字就不叫阿咪·柿子,再说…… 天呐,噢,天啊,老天爷啊,噢老老天爷啊……初什么事啦?我不能走路了,我在 ……我……噢,救命啊,救救命啊!” 

              柿子小姐不由自主地离开了地面,在半空中摇摇晃晃,象个细圆桶那样转过来转过去,拼命捧住手中的托盘。等她来到桌子旁边放下那壶开水,都苦恼得要哭出来了。“谢谢,”玛丽阿姨很有礼貌地安静说。 

              接着柿子小姐转过身,重新飘落下去,一路咕噜说:“这么不成体统……可我是个富有教养、走路端庄得女人。我得去看医生……” 

              她一到地上就绞这双手,头也不回地赶紧溜出房间。 

              “这么不成体统!”他们听见她出去关上房门时呻吟说。 

              “她不叫阿咪·柿子了,因为她没有用双脚站在地上!”简悄悄对迈克尔说。可贾透法先生看着玛丽阿姨--这是一种古怪看法,半是觉得好玩,半是责怪。“玛丽,玛丽,你不该……天呐,你不该这么干啊,玛丽。那可怜的老太太会永远不肯原谅你的。不过,噢我的天,她在半空中转来转去,不滑稽吗……我的老天,她那副样子不滑稽吗?” 

              他、简和迈克尔想到柿子小姐的样子有多滑稽,又大笑起来,在空中打滚,两手乱抓,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噢,天呐!”迈克尔说。“别再让我笑了。我受不了啦!我要炸了!”“噢,噢,噢!”简上气不接下气地叫,手捂着胸口。“噢,我的老天,我的老天爷!” 贾透法先生哇哇嚷着,用衣角抹着眼睛,因为他找不到他的手帕。 

              “该回家了,”在一片哇啦哇啦的大笑声当中响起了玛丽阿姨的声音,象吹大喇叭。简、迈克尔和贾透法先生一下子降落下来,蓬地一声落到地板上。想到要回家,这是整个下午里第一个伤心的想法,有了这种伤心想法,笑气都消失了。 

              简和迈克尔叹着气,看着玛丽阿姨拿着简的大衣和帽子从半空中慢慢下降。贾透法先生也在叹气,大大地叹了一口长气。 

              “唉,不是太可惜了吗?”他严肃地说。“你们真要回家,真是太伤心了。我从来没过过这样快活的下午,你们呢?” 

              “从来没过过,”迈克尔伤心地说,觉得没有了笑气重新落到地上,实在太没劲了。“从来从来没过过,”简竖起脚尖站着,亲亲贾透法先生那皱皮苹果的脸说。 “从来从来从来从来没过过……!” 

              他们坐在玛丽阿姨两旁,乘公共汽车回家。他们两个都十分安静,一个劲地回想这个可爱的下午。这会儿迈克尔瞌睡朦胧地对玛丽阿姨说:“你叔叔多咱一次象这样?” 

              “象什么样?”玛丽阿姨狠狠地说,好象迈克尔存心说话得罪她。 

              “就象这样……一个劲地又蹦又笑,飞到半空里去。” 

              “飞到半空里去?”玛丽阿姨的声音又响又生气。“飞到半空里去,请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简想要解释。 

              “弟弟是说……你叔叔是不是常常这样充满笑气,在天花板那儿打滚,蹦蹦跳跳……”“打滚,蹦蹦跳跳!什么话!在天花板那儿打滚,蹦蹦跳跳!说出这种话来,我真为你们害臊!”玛丽阿姨显然非常生气。 

              “可是他是飞上去了!”迈克尔说。“我们看到的。” 

              “什么,打滚,蹦蹦跳跳?你们怎么敢这样说!你们要知道我叔叔是个严肃、老实、苦干的人,你们讲到他请尊敬一点。别咬你的车票!打滚,蹦蹦跳跳,这是什么话!”迈克尔和简从玛丽阿姨两边相互看看,没有说话,因为他们知道,不管碰到的事怎么古怪,还是不要跟她争论好。 

              可他们相互的眼光是说:“贾透法先生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是玛丽阿姨说得对呢,还是我们说得对?” 

              可是没有人能给他们一个正确得答案。 

              公共汽车狠狠地东歪西倒、上蹦下跳地隆隆开走。 

              玛丽阿姨坐在他们中间,气呼呼的一声不响,这时候他们两个太累了,向她越挨越近,倒在她两边睡着了,可他们还在想……


            12楼2006-08-03 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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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拉克小姐的安德鲁


              13楼2006-08-03 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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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克小姐主在隔壁。 

                  在把故事讲下去之前,先得告诉大家诸位隔壁是座什么样的房子。房子很大,可说是樱桃树胡同最大的。据说连布姆海军上将都眼红拉克小姐那座了不起的房子,虽然她自己的一座有轮船烟囱代替房子烟囱,前面花园里有旗杆。住在胡同的人一再听见他经过拉克小姐家就说:“真该死!她要这么幢房子干什么?” 

                  布姆海军上将眼红拉克小姐的房子,因为它有两个院子大门,一个让她的亲友进出,一个让买肉的、送面包的、送牛奶的进出。 

                  有一回送面包的走错了拉克小姐让亲友进出的大门,拉克小姐大发脾气,说她永远不在要面包了。 

                  可她最后还是原谅了送面包的,因为附近就只有他一家做面包皮焦黄的小面包卷。不过这以后拉克小姐不要见他,他进来就把帽子拉到眼睛上面,让她当作别人。可她一看就认出他来。 

                  拉克小姐在她的花园里,或者在胡同里走过,简和迈克尔总是一听就知道,因为她身上戴那么多别针、项链和耳环,走起路来丁丁当当,象个铜管乐队。她什么时候碰到他们都是这么两句话:“早上好!”(如果是在吃了午饭以后,就说: “下午好!”)“我们今天怎么样啊?” 

                  简和迈克尔从来弄不清拉克小姐这个“我们”说的是他们几个人呢,还是说的她和安德鲁。 

                  因此他们知识回答一声:“下午好!”(当然,如果是在吃午饭以前,就说: “早上好!”) 

                  孩子们不管在哪里,整天都听见拉克小姐在大声叫:“安德鲁,你在那儿?” 

                  “安德鲁,不穿上你的大衣可不能出去!” 

                  “安德鲁,上妈妈这儿来!” 

                  你要是不知道,真会以为安德鲁是个孩子。真的,简认为拉克小姐是把安德鲁当作一个孩子。可安德鲁不是个孩子。它是一条狗,一条毛蓬蓬的小狗,只要它不叫,看上去真象条小毛皮领子。可当然,一叫就知道是狗了。小毛皮领子是不会发出那种叫声的。安德鲁如今过着奢侈的生活,你以为它是以为乔装打扮的波斯国王。它在拉克小姐房间里的绸垫子上睡觉;它一星期坐车上美容室梳洗两次;它每顿饭吃奶油,有时候吃牡蛎;它有四件大衣,上面有各种颜色的格子和条子。安德鲁平时有大多数人过生日才有的东西。到了它过生日,它每年的生日蛋糕上插两支蜡烛而不是一支。 

                  所有这些做法是邻居讨厌安德鲁。大家看见安德鲁用毛皮毯子盖着膝盖,穿上最好的大衣,坐在拉克小姐汽车的后座上到美容室去,都哈哈大笑。有一天拉克小姐给它买了两双小皮鞋,让它晴天下雨天可以穿着上公园去,一胡同的人都到院子门口来看它走过,捂着嘴偷笑。 

                  “呸!”有一天迈克尔和简从十七号和隔壁之间的篱笆看着安德鲁,迈克尔说。 “呸,它是个傻瓜!” 

                  “你怎么知道?”简很有兴趣地问。 

                  “我知道,因为爸爸今天早晨这么叫它!”迈克尔说着,很不客气地笑安德鲁。 “它可不是个傻瓜,”玛丽阿姨说。“就这么回事。” 

                  玛丽阿姨没说错。安德鲁不是傻瓜,诸位很快就会知道。 

                  你们可别以为它不尊敬拉克小姐。它可尊敬了。它甚至用一种温驯的方式来尊敬她。安德鲁做吃奶小狗的时候,拉克小姐就对它好得很,它对拉克小姐不能不有一种感激之情尽管拉克小姐亲它亲得太多,并且毫无疑问,安德鲁过得生活使它受不了。它会愿意拿出一半的幸福,如果它有幸福的话,用来换取一块红色的生牛肉,而不去吃老要它吃的鸡胸肉或者鸡蛋拼芦笋。 

                  安德鲁内心暗暗渴望做一只普通的狗。它经过它的家谱表(就挂在拉克小姐客厅的墙上),总不能不感到羞耻得发抖。碰到拉克小姐吹嘘它得家谱,它多么希望它没有父亲、祖父、曾祖父啊。 

                  安德鲁想要做一条普通得狗,所以它要找普通得狗做朋友。一有机会它就跑到院子门口去,坐在那里等它们,好跟它们交换几眼。可拉克小姐一看见就要叫: “安德鲁,安德鲁,进来,我的小宝贝!快离开街上那些可怕的坏家伙!”安德鲁当然只好进去,要不拉克小姐就要出来牵它进去,出它的丑,弄得它脸红,赶紧上楼,免得它那些朋友听见拉克小姐叫它宝贝、心肝、小甜心。 
                


                14楼2006-08-03 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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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德鲁最好的朋友是条再普通不过的狗。因为它遭到大家的笑话。那是一只半是黑斑点棕色粗毛大狗种,半是会叼回猎物的猎犬种,而且它还继承了这两个种最坏的一半。路上发生狗打架肯定有它的份。它老给邮递员和警察惹麻烦。它最爱的就是再臭水沟和垃圾箱里嗅来嗅去,它确实成了全街的话柄,不止一个人说,谢天谢地,幸亏这不是他的狗。可安德鲁喜欢它,老候着它。有时侯它们只来得及在公园里相互嗅一嗅,最幸运而且极其难得的是,在院子门口长谈一番。安德鲁从它这个朋友那里听到城里种种奇闻,只要看这条狗讲话时笑得何等粗野,就知道它讲的东西好不到哪里去。 

                    忽然之间会听到拉克小姐从窗口喊叫,那条狗就站起来,向拉克小姐吐舌头,向安德鲁眨眼睛,走开了,一路走一路摆动它的两条候腿,表示毫不在乎。 

                    安德鲁当然从不许走出院子门,除非是拉克小姐带它上公园,或者哪一位女佣人带它去修趾甲。 

                    因此,当简和迈克尔看见安德鲁独自一个跑过他们身边,穿过公园,耳朵贴到后面,尾巴翘得老高,好象在追老虎的时候,请你想象一下吧,他们该有多惊奇啊。玛丽阿姨把童车猛地拉过去,生怕安德鲁打起架来会撞翻车子和双胞胎。它跑过时简和迈克尔向它大叫。 

                    “喂,安德鲁!你的大衣呢?”迈克尔想学拉克小姐那又高又尖的生气声音。 “安德鲁,你这顽皮孩子!”简也叫,因为她是个女孩,所以更象拉克小姐的声音。可安德鲁非常骄傲地看看他们,却向着玛丽阿姨尖声大叫。 

                    “汪汪汪!”安德鲁很快地叫了几声。 

                    “让我想想看。我想是先朝你的右边走,然后到左边那座房子,”玛丽阿姨说。 “汪汪?”安德鲁问。 

                    “不对,没花园。只有个候院。大门总是开着的。” 

                    安德鲁又汪汪叫。 

                    “我说不准,”玛丽阿姨说。“可我想是的。通常是吃点心的时候回家。”安德鲁扬起头,又跑起来了。 

                    简和迈克尔惊奇得眼睛象碟子那么圆。 

                    “它说什么了?”他们气也透不过来地异口同声问。 

                    “只不过出来玩玩!”玛丽阿姨说了一声,就紧闭上嘴不肯再漏出什么话来。童车里得约翰和巴巴拉咯咯笑。 

                    “它不是的!”迈克尔说。 

                    “它不会这样简单!”简说。 

                    “老样子,当然又是你们最懂,”玛丽阿姨神气地说。 

                    “它准是问你有一个人住在哪儿,我断定它是……”迈克尔正要说下去。“你知道干吗还问我?”玛丽阿姨吸吸鼻子说。“我可不是字典。” 

                    “噢,迈克尔,”简说,“你这样说话她不会告诉我们的。玛丽阿姨,谢谢你告诉我们,安德鲁跟你说什么了。” 

                    “问他去吧。他知道,这位百事通先生!”玛丽阿姨不屑一顾地朝迈克尔那边点点头。“噢,不不不,我不知道。我承认我不知道,玛丽阿姨。请你说吧。” 

                    “三点半。该吃点心了,”玛丽阿姨说着,把童车转过来,又把嘴闭得象关紧的门,一路回家,再没开过口。 

                    简和迈克尔落在她后面。 

                    “都怪你!”她说。“现在我们再也不会知道了。” 

                    “我无所谓!”迈克尔说着,很快地推他的踏板车。“我不要知道。” 

                    可实际上他很想知道。结果他、简和大家在吃茶点前都知道了。 

                    他们正要过马路回家,忽然听见隔壁那家人大叫大嚷,接着看到一件怪事。拉克小姐的两个女佣人在花园里拼命地奔走,往矮树丛底下和树上看,象丢了最贵重的东西。还有十七号的罗伯逊·艾也拿把扫帚瞎起劲,在拉克小姐的小路上扫石子,好象想在石子底下找到失去的财宝。拉克小姐本人在她那个花园里跑来跑去,挥着手大叫:“安德鲁,安德鲁!唉哟,它不见了。我的心肝宝贝不见了!我们得报告警察。我得去见首相。安德鲁不见了!天呐!噢,天呐!” 

                    “唉,可怜得拉克小姐!”简说着急忙过马路。她看到拉克小姐那么伤心,不能不感到难过。 
                  


                  15楼2006-08-03 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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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迈克尔使拉克小姐放了心。他正走进十七号院子大门,转脸朝胡同一看,看见了……“瞧,那不是安德鲁吗,拉克小姐。瞧那边,正在布姆海军上将的拐角那儿拐弯!”一点不错,那儿是安德鲁,它慢腾腾地走着,好象什么事都不关心似的。它旁边一条大狗在跳圆舞,它半是黑斑点棕色粗毛大狗种,半是会叼回猎物的猎犬种,而且继承了这两个种最坏的一半。 

                      “噢,我放心了!”拉克小姐大声叹着气说。“一块大石头打我心里落下来了!” 玛丽阿姨和孩子们站在胡同里,等在拉克小姐的院子门口。拉克小姐本人和她的两个女佣人趴在矮围墙上探出身子。罗伯逊·艾停了活,把上半身撑在扫帚把上。大家一声不响地看着安德鲁回家。 

                      安德鲁和它的朋友安静地向这群人走来,逍遥自在地挥动他们的尾巴,竖起了耳朵,一看安德鲁的眼睛就知道,它是郑重其事的。 

                      “那条可怕的狗!”拉克小姐看着安德鲁的伙伴说。 

                      “嘘!嘘!回家去!”她叫道。 

                      可那条狗在人行道上蹲下来,用左脚抓这右耳朵,还叫。 

                      “走开!回家去!嘘嘘嘘,我说!”拉克小姐生气地向那狗挥着手说。 

                      “安德鲁,你马上进来!”她说下去。“大衣也不穿就这么一个儿出去。我很生你的气!” 

                      安德鲁懒洋洋地叫,可是不动。 

                      “安德鲁,你这是什么意思?马上进来!”拉克小姐说。 

                      安德鲁又汪汪地叫。 

                      “它是说,”玛丽阿姨插进来,“它不进去。” 

                      拉克小姐转脸骄傲地看她。“我到请问,我这狗说什么你怎么知道?它当然会进来。”安德鲁只是摇摇头,低声叫了一两声。 

                      “它不进去,”玛丽阿姨说。“要进去它朋友也进去。” 

                      “胡说八道,”拉克小姐生气地说。“它不会这么说的。好象我会让这样一条大杂种狗进我家大门似的。” 

                      安德鲁汪汪叫了三四声。 

                      “它说它说到做到,”玛丽阿姨说。“它还说,要不让它的朋友跟它住在一起,它要住到朋友那儿去了。” 

                      “噢,安德鲁,你不能这样做……你千万不能这样做……我一向对你那么好!” 拉克小姐简直要哭了。 

                      安德鲁叫着转过身子。另一条狗跟着站起来。 

                      “噢,它说话当真的!”拉克小姐大叫。“我看它是当真的。它要走了。”她捂着手帕哭了一下,擤擤鼻子又说:“那好吧,安德鲁。我就依你的。这……这条普通狗可以留下。当然有条件,它睡在放煤的地下室里。” 

                      安德鲁又汪汪一声。 

                      “它坚持说这不行呢,小姐。它的朋友必须有一个它那种绸垫子,也睡在你的房间里。要不它就上放煤的地下室去跟它的朋友一起睡。”玛丽阿姨说。 

                      “安德鲁,你怎么能这样?”拉克小姐呻吟说。“这种事我永远不答应。”安德鲁看来要走了。另一只狗也想走。 

                      “噢,它要离开我了!”拉克小姐尖声大叫。“那好吧,安德鲁。照你的办。它将睡在我房间里。可我永远不会再跟以前一样了,永远永远不会了。这么一条下流的狗!”她檫着滚滚掉下来的泪水,又说:“安德鲁,我真想不到你会这样。不过算了,不管我怎么想,我不多说了。这……唉……这东西我要管它叫……流浪鬼或者迷路狗……” 

                      那条狗很生气地瞧着拉克小姐,安德鲁大声地汪汪叫。 

                      “它们说你得叫它威洛比,不能叫别的,”玛丽阿姨说。“它的名字叫威洛比。” “威洛比!着算个什么名字!坏透了,坏透了!”拉克小姐绝望地说。“它现在又说什么了?”因为安德鲁又在汪汪叫。 

                      “它说它回来以后,你不能再叫它穿大衣或者上美容室……这是它最后一句话了。”玛丽阿姨说。 

                      静默了一会儿。 

                      “好吧,”拉克小姐最后说。“可我关照你,安德鲁,要是你得了重伤风可别怪我!”她说着转身高傲地登登登走上楼,抹去了最后那点眼泪。 

                      安德鲁把头向威洛比一歪,象是说:“来吧!”接着它们俩并排在花园小路上跳着圆舞慢慢走,尾巴摇得象旗子,跟着拉克小姐进屋去了。 

                      “瞧,它到底不是个傻瓜,”上楼到儿童室吃茶点时简说。 

                      “不是的,”迈克尔认可了。“可玛丽阿姨怎么懂它的话呢,你到说说。” “我说不出,”简回答。“可她永远永远不会告诉我们的,这一点我有数……”


                    16楼2006-08-03 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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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跳舞的牛


                      17楼2006-08-03 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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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耳朵疼,用玛丽阿姨的印花手帕裹着头躺在床上。 

                          “你觉得怎么样?”迈克尔想知道。 

                          “脑袋里砰砰响.”简说。 

                          “象开大炮吗?” 

                          “不,象开玩具枪。” 

                          “噢。”迈克尔说。他听了也想耳朵疼。这话太迷人了。 

                          “要我给你讲个书里的故事吗?”迈克尔说着上书架那儿去拿书。 

                          “不要,我可受不了。”简用手捂住一只耳朵。 

                          ‘那我坐在窗口,把外面发生的事情告诉你怎么样?“ 

                          “好的,那倒可以。”简说。 

                          于是迈克尔整个下午坐在窗口,把胡同里看到的事情告诉她。他说的事情有时很乏味,有时很带劲。 

                          “布姆海军上将!”他有一次说。“他走出了他的院子门,急急忙忙地顺着胡同走。他走过来了。他的鼻子比平时更红,戴一顶大礼帽。现在他经过隔壁……” 

                          “他说‘该死’了吗?”简问。 

                          “我听不见。我想他说的。拉克小姐的一个女佣人在拉克小姐的花园里。罗迫逊·艾在我家花园里扫着树叶.可眼睛净看着篱笆那边的她。他现在坐下休息了。” 

                          “他心脏弱。”简说。 

                          “你怎么知道?” 

                          “他自己说的。他说医生叫他做得越少越好。我听爸爸说,他要是照医生的话办,就只好让他走。噢,耳朵砰砰响得厉害!”简说着又捂住她那只耳朵。 

                          “喂喂!”迈克尔从窗口带劲地说。 

                          .“什么事?”简坐起来叫着问,“快告诉我。” 

                          “一件稀有的事。胡同里来了一头牛。”迈克尔说着在窗口坐位上跳上跳下。 

                          “一头牛?一头真的牛……就在城里?多滑稽呀! 

                          玛丽阿姨,“简说,”迈克尔说胡同里有一头牛。“ 

                          “对,他走得很慢,把头伸到每个院子门里,东张西望的象丢了什么东西。” 

                          “我真想亲眼看看它。”简难过地说。 

                          “瞧!”玛丽阿姨走到窗口,迈克尔指着下面说。 

                          “一头牛,不滑稽吗?” 

                          玛丽阿姨朝下面胡同很快地看了一眼。她很惊讶。 

                          “当然不滑稽,”她向简和迈克尔转过身来说.“一点不滑稽。那头中我认识。它是我妈妈的好朋友,请你们讲到它客气点。”她抹平围裙,很严肃地看着他们两个。 

                          “你早就认识了它吗?”迈克尔文雅地问,心里想,这样特别有礼地求她,就可以听到更多关于这头牛的故事。 

                          “在它见到国王以前就认识了。”玛丽阿姨说。 

                          “那是多好的事?”简用温柔的口气鼓励她说下去。 

                          玛丽阿姨定睛望着空中一个他们看不见的东西。 

                          简和迈克尔屏住呼吸等待着。 

                          “那是很久以前了,”玛丽阿姨用一种讲故事的低沉声调说。她顿了一下,象在回想几百年以前的事。接着她做梦似地说下去,眼睛依然盯住房间当中一点东西,可他们什么也看不见。 

                          红母牛,走过的那头牛就叫这名字,它非常了不起,非常幸运(我妈这么说的)。它住在全区最好的一片田野上——这片田野很大,长满碟子大小的金凤花和比扫帚还大的蒲公英。金凤花和蒲公英象军队一样布满了整个田野,看去一片淡黄色和金色。每次它咬掉一个兵的头,不久又长出一个兵来,身穿绿军衣,头戴黄色高军帽。 

                          它一直住在那里,常跟我妈说,它都不记得什么时候还在什么地方呆过。它的天地被绿色的树湾围住和天空笼罩着,这以外还有什么,它就一点也不知道了。 

                          红母牛非常庄严,一举一动象个贵族夫人,知道什么事该怎么办。对它来说,东西不是黑就是白——没什么灰的或者粉红的。人不是好就是坏,没什么不好不坏的。蒲公英不是甜就是苦,没什么不怎么甜不怎么苦的。 

                          它日子过得很紧张。每天早晨它给女儿红小牛上课,下午教它一切有教养的小牛应该懂得的行为和称呼。然后它们吃晚饭,红母牛教红小牛怎么挑选好草吃。晚上它的孩子睡了,它就到田野一头去反刍,静静地想它的心事。 
                        


                        18楼2006-08-03 1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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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的日子天天一样地过。一头红小牛长大走了,又一头红小牛来代替它。这样红母牛很自然就以为它的生活将老是这样过下去。说实在的,它觉得这种天天一样的生活很好,直到有一天发生一件事结束了这种生活。 

                            它正在想它那些心事,就象它后来告诉我妈的,奇事就临头了。事情出在夜里.星星在天上象一片蒲公英,星星中的月亮象一朵大雏菊。 

                            这时候红小牛早已入睡,红母牛忽然站起身来跳舞,跳得又狂热又好看,还很有节奏,虽然一点音乐也没有。它一会儿跳波尔卡乔,一会儿跳苏格兰高地舞,一会跳它自己想出来的怪舞。在换一种舞的时候它总要屈膝行个礼,低下头来顶顶周围的蒲公英。 

                            “天呐!”红母牛跳起水手风笛舞时对自己说。 

                            “多怪呀!我一向说跳舞不正派,可我自己也跳了,跳舞就不能说不正派。因为我是一头高尚的母牛。” 

                            它一个劲地跳,跳得兴高采烈。最后它终于累了,觉得已经跳够,该去睡了。可奇怪的是它停不下来。它到红小牛身边要躺下,可它的腿不听使唤,继续蹦啊跳啊,自然又把它带走了。它在田野上团团转,又是蹦,又是跳圆舞和脚尖舞。 

                            “天呐!多怪呀!”在间隙时间.它不断用太大的口气嘟哝说,可就是停不下来。 

                            直到早晨它还在跳,红小牛只好自己吃早饭,吃蒲公英,因为红母牛没法停下来吃。 

                            它整天在草地上跳上跳下,跳来跳去,红小牛在它后面可怜地哞哞叫。晚上它还在跳,停不下来。它越来越着急,一个礼拜跳下来,它简直要发疯了。 

                            “这件事我得去见国王。”它摇着头下定决心。 

                            于是它亲亲红小牛,叫它乖乖的,接着转身跳着舞离开田野,上国王那去了。 

                            它一路跳舞,路过村庄时从那儿咬点树叶充饥,人们看见它时都十分惊讶,眼睛都盯着它看。可没有比红母牛自己的眼睛更惊讶的了。 

                            最后它来到王宫,用嘴拉拉门铃,大门一打开,它就跳着舞进去,经过宽敞的花园,来到国王宝座前面的台阶那儿。 

                            国王正坐在宝座上忙着立新法律。他的秘书端着红本子,把国王想到的法律一条一条记录下来。周围都是朝臣和宫女,全都穿得非常华丽,七嘴八舌在说话。 

                            “今天我立了多少条法律啦?”国王向秘书转过脸问。秘书听了,就数红本子上记下的东西。 

                            “七十二条,陛下。”他深深鞠着躬说,小心不让自己给他那支羽毛笔绊倒,这支羽毛笔可大了。 

                            “哦。一个钟头能定出那么多,还不算坏,”国王看来非常得意,“今天定够了。”他站起来仔细地整整他那件貂皮披风。 

                            “叫车。我要去理个发。”他庄严地说。 

                            就在这时候他看到红母牛过来。他重新坐卜,拿起他的权杖。 

                            “我们这里来了什么啦,瞧!”红母牛跳着舞来到台阶下面时,他问道。 

                            “一头母牛,陛下!”它回答了一声。 

                            “这我看得见,”国王说,“我还没瞎掉。可你要什么?快点说,因为我跟理发师约好了十点钟。过时不候,我得去理发。天呐,请别那样蹦蹦跳跳好不好?” 他急躁地补了一句,“这样叫我头晕。” 

                            “叫人挺头晕!”听有的朝臣看着它,跟着说了一声。 

                            “我的苦恼就在这里,陛下。我停不下来!”红母牛可怜巴巴地说。 

                            “停不下来?胡说!”国王生气了,“马上停下!国王我命令你!” 

                            “马上停下!国王陛下命令你!”所有的朝臣叫着。 

                            红母牛拼命要停下,为了使劲,浑身每一块肌肉和每一根肋骨都象山峦似地突出来了,可是没用。它仍然在国王的台阶下面跳着舞。 

                            “我试过了,陛下,可停不下来。我已经这样跳了七天七夜。我没去睡,吃得很少,啃点叶子就算了。 

                            因此我来求你给出个主意。“ 

                            “呼……非常奇怪。”国王说着,把王冠推到一边,抓抓头。 

                            “非常奇怪。”朝臣们也抓着头说。 

                          


                          19楼2006-08-03 1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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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觉得怎么样了?”国王问道。 

                              “滑稽,”红母牛说,“还有,”它停了一下找适当的词,“还觉得很舒服。身体里好象一直在笑似的。” 

                              “真少有。一国王说着,用手支住下巴,看着红母牛,考虑该怎么办。 

                              忽然他跳起来说;“天呐!” 

                              “什么事?”所有朝臣叫着问。 

                              “怎么,你们没看见吗?”国王很兴奋地说,他的权杖也掉下来了。“我多傻啊,原先竟没看见它。你们也多傻啊!”他向朝臣们生气地转过脸去。“你们没看见它犄角上有颗落下来的星星吗?” 

                              “对呀!”朝臣们叫起来,好象忽然看见了那颗星星似的。眼看着星星好象更亮了。 

                              “毛病就出在这儿!”国王说,“现在你们去把它摘下来,好让这位……哦… …这位牛太太停止跳舞,吃点早饭。是星星使你跳舞呐,牛夫人,”他对红母牛说。 

                              “好,你去摘!”他指指侍从长。侍从长很利索地跑到红母牛面前,动手摘星星。可是摘不下来。朝臣加了一个又一个,最后变了一长排,一个抱住一个的腰,朝臣和星星开始拔河了。 

                              “当心我的脑袋!”红母牛求他们。 

                              “用力拔!”国王哇哇大叫。 

                              他们更使劲,拔得脸象草莓那么红,直到力气用完,拔不动了,一个接一个地向后倒在别人身上。星星一动不动,牢牢地嵌在犄角上。 

                              “嘘嘘嘘!”国王说,“秘书,你查查百科全书,看关于犄角上嵌着星星的牛是怎么说的。” 

                              秘书跑下来爬进王座下面。现在他拿着一本绿色大书爬出来。这本书一直放在那儿准备国王查什么东西用的。 

                              他很快地翻书。 

                              “关于这件事什么都没说。陛下,只有一个讲牛跳过月亮的故事,这故事你都知道了。” 

                              国王擦擦下巴,这样可以帮助他思考。 

                              他苦恼地叹了口气,望着红母牛。 

                              “我能说的就是,”他说,“你最好也试试这么办。” 

                              “试试怎么办啊?”红母牛说。 

                              “跳过月亮呗、也许有效。不管怎样,值得一试。” 

                              “叫我跳?”红母牛说,看着国王有点生气。 

                              “对,不叫你跳,还叫谁跳呀?”国王不耐烦地说。 

                              他正急着要去理发。 

                              “陛下,”红母牛说,“我求求你别忘了,我是一头正派体面的牛,从小受到教育;太太小姐不该跳。” 

                              国王站起来对它摇摇他的权杖。 

                              “牛太太,”他说,“你是来叫我出主意的,主意我已经出了。你想一辈子这样跳舞吗?你想一辈子挨饿吗?你想一辈子不睡觉吗?” 

                              红母牛想起蒲公英可口芬芳的甜味,想起草原上躺下去多么柔软,想起名跳累的腿能停下来休息该多好。它不由得对自己说:“也许就跳一回吧,这没什么关系,除了国王也没人知道。” 

                              “你看这有多高呢?”它一面跳一面大声问。 

                              国王看看天上的月亮。 

                              “我想少说也有一里路。”他说。 

                              红母牛点点头。它也这么想;它考虑了一会儿,主意拿定了。 

                              “陛下,我从没想过这样做,从没想到要跳,并且是跳过月亮。不过我可以试试,”它说着向王座优美地屈膝行了个礼。 

                              “很好,”国王高兴地说,心想他终于有可能及时赶到理发师那儿了。“跟我来!” 

                              他带路走进花园,红母牛和朝臣们在后面跟着。 

                              “好,”国王来到一块草地上说,“我一吹哨子你就跳!” 

                              他从背心口袋里掏出一个金哨子,先轻轻地吹了吹,看里面有没有灰尘塞住。 

                              “一!”国王说。 

                              “二” 

                              “三” 

                              他把哨子一吹。 

                              红母牛吸了一大口气,猛地一跳,离开地面,只见国王和朝臣们在下面越来越小,直到最后看不见。 

                              它穿过天空,星星在它周围象金盆子似地旋转,现在到了耀眼的光里,它感到了上面月亮的寒光。它闭上眼睛跳过了月亮,等那阵耀眼的亮光落到身后,它的头重新朝下,只觉得那颗星星打它的犄角上滑了下去,飞也似地滚下天空。它感到星星落到黑暗里不见了,却有一阵宏亮的音乐声在空中回响。 
                            


                            20楼2006-08-03 1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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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着红母牛重新落到地面上。奇怪的是它并不在国王的花园里,却在自己那片蒲公英地上。 

                                它已经停止了跳舞!四条跑稳得象石头,走起来跟其他体面的牛一样端庄。它安详地穿过田野,上红小牛那儿去,一路咬掉它那些金色士兵的脑袋。 

                                “你回来了我真高兴!”红小牛说,“我太寂寞了。” 

                                红母牛亲亲它,埋头吃草。一个礼拜以来这是头一顿饭。等到它吃饱,好几团兵给吃掉了。它现在觉得好多了。很快就恢复了跟过去一模一样的生活。 

                                起先它很高兴能过平静的正常生活,能不跳舞好好地吃早饭,晚上能在草上躺下睡觉而不用整夜向月亮行屈膝礼。 

                                可过了不久,它开始觉得不舒服不满足了。它的蒲公英地和红小牛都很好,可它还想再要点什么,却又想不出来是什么。最后她才明白,它少了它那颗星星、它已经习惯于跳舞和星星给它的快乐感觉,它只想跳水手风笛舞.井且再有颗星星在它的犄角上。 

                                它很苦恼,胃口不好了.脾气暴躁了。它常常会无缘无故地大哭。它老找我母亲想办法。 

                                “天呐”我妈对它说,“你总不会以为只有一颗星星落下天空吧?我听说每夜有千千万万颗星星落下来。当然,它们是落在四面八方。你一生当中总不能希望有两颗星星落在同一块田野上。” 

                                “要是我挪一挪地方,你看怎么样?”红母牛说。 

                                眼里又露出快乐、渴望的目光。 

                                “我要是你,”我妈妈说,“我就去找一颗。” 

                                “我去,”红母牛高兴地说,“我一定去。” 

                                玛丽阿姨住了口。 

                                “它在樱桃树胡同走,我想就是这缘故。”简温柔地说。 

                                “对,”迈克尔低声说,“它在找星星。” 

                                玛丽阿姨有点象是惊醒似地坐好身子。她目不转睛的眼神消失了,她的身体也不僵直不动了。 

                                “马上从那窗台上下来,小少爷!”她生气地说。 

                                “我来开灯。”她很快地走过楼梯口去开电灯。 

                                “迈克尔!”简小心地悄悄地说,“再看一眼,看牛还在那里不。” 

                                迈克尔赶紧伸头朝暮色中看。 

                                “快点!”简说,“玛丽阿姨马上就回来了。看见牛吗?” 

                                “没——有,”迈克尔看着窗外说。“连影子也没有。它走了。” 

                                “我真希望它能找到星星!”简说。她想着这头红母牛漫游整个世界,就为了找一颗星星嵌到它的犄角上去。“我也是的。”迈克尔说。一听到玛丽阿姨回来的脚步声,他赶紧放下百叶窗……


                              21楼2006-08-03 1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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