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胭脂醉

沙加第一次见到穆王爷的时候，心想天下竟然有长得这么干净的人。王爷穿着一件雨过天青的云纹袍子，歪在紫檀木雕花的锦榻上，身上半盖着西域进贡的深玫瑰红绣大朵金色芙蓉的毛毯。素净的丁香色头发披散下来，越发衬出洁净的脸色，象是玉雕的，水洗的，瓷捏的，纸画的，却又都没有如此温润可人。
“你叫什么名字？”王爷上下打量他。一双眼睛象两泓温泉水，绿而润，似是让人陷在里面就能醉的。
“佛奴。”沙加低着头回答。
“以前是出家人？”
“是。”
“那时候叫什么？”
“沙加。”
“以前好像没有见过你。才进的安平公主府？”
“有两个月了。”
“公主派你来干什么？”
“……伺候王爷洗澡。”
王爷谔了一下，忍俊不禁道：“这又是说的那门子话了。难道我府上缺一个伺候洗澡的下人么。”
沙加道：“公主说，让小人伺候王爷先洗着，真正的事情，过阵子王爷自然会想起来。”
穆王爷颇觉有趣地看了他一会儿，道：“也罢。且看看她在卖什么关子。”
   
浴室里蒸腾着层层热气和奇异的清爽香味。王府里的下人服侍王爷泡进木桶，便唤沙加进去。
“把衣服脱了。”
“什……什么？”
“你伺候我洗澡，难道想要溅一身水么？”
沙加红了脸，这才开始脱衣服。
“我才奇怪前一段时间还时兴丰满的，现在怎么又开始喜欢瘦的了，”穆王爷饶有兴趣地审视着他，不紧不慢地说，“不过看到你这皮肤身段……也难怪她们改变口味了。”
沙加取了澡巾，走近木桶，心里突地就跳了一下。蒙蒙的水汽中，王爷裸露在水面上的肩和胸就象一整块未经雕琢的极品羊脂玉。沙加曾在安平府上见过公主的一方和田玉镇纸，布王爷出到十万两银子都不曾与了他的，那颜色似也比不上眼前这颜色的柔润。不同于沙加自己那白得耀眼的，几乎不属于中原人氏的肤色，这温婉不骄，柔而不腻的才是正色。沙加不由得有些自惭形秽起来，随即便禁不住想入非非，不知道这皮肤若是用手摸上去，该是何等的诱人。
“……嗯？在想什么呢？”穆王爷的声音突然把他惊醒，只见一双在水雾中愈显氤氲醉人的绿玉眸子转过来看着自己。他这才窘然发现，自己竟一直没有听到王爷对自己说话。
“我……呃……”
“你没有伺候过人洗澡么？”穆王爷奇怪地看着他。
“有……有的。只是王爷这里不太一样……”
“怎么不太一样呢？”
沙加一时语塞。
正在尴尬，穆王爷却突然笑了起来。道：“啊，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安平问我要过这泡澡的方子，我一直忘了给她。她这是变着方儿地提醒我呢。……现在我就把这方子说给你，你好生记着，回去告诉公主。这方子里计有丁香，沈香，青木香，珍珠，玉屑，蜀水花，桃花，钟乳粉，木瓜花，柰花，梨花，红莲花，李花，樱桃花共十四味。制法是将花、香分别捣碎，再将珍珠、玉屑研成粉，同大豆末混合在一起，研磨千遍，密封贮存，用的时候洒在水里就可以了。常用此药洗浴，坚持一百天，能够面色如玉，光净润泽，并能体生异香，不近污秽。”说罢，看着他道：“你都记住了？”
“记住了。”
“重复一遍给我听罢。”
沙加便将他所言一字不差地复述了出来。
穆王爷微微一笑：“聪明。……你一次最多能记多少字？”
“在白马寺出家的时候念金刚经，看第一遍的时候记住了九成。看完第二遍就可一字不差地背诵了。”
“这样的记性，即使在我们兄弟里也是难得了。……你如此聪明颖悟，怎么会去安平府做家奴呢？
沙加低着头一边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一边答道：“我本来是白马寺里的沙弥，公主去上香的时候看上的我，就向主持要了我，把我带回了长安。她是白马寺的大香主，主持虽然不愿意放我走，也没有办法。”
“在她府里……白天都做什么呢？还念经么？”
沙加迟疑了一下，道：“晚上伺候过公主与驸马，白天……也就做不了什么了。”
穆王爷没有再说什么。屋子里一时只听到溅起的水声。
然后沙加忽然听到王爷问：“愿意过来伺候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