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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程隐灵在香港住了三十多年，可在梦里，她时时回到北平的老家，梦见老朋友顾蒙、方若兮他们。隐灵来到香港几年后，嫁给富商曹杰，两人有三子：长女曹丽扬，次子曹健，幼女曹宁。曹丽扬嫁在星洲，极少回港；曹健已接手父亲的公司；曹宁在多伦多读书，只在农历年时回家看望父母。
一日午后，天气十分闷热，隐灵陪曹杰下象棋，三局皆打和。曹杰笑道：“隐灵，转眼几十年就过去了。”隐灵笑应他：“我们依旧棋逢对手，其乐无穷。”这时佣人林妈端了绿豆汤来起居室，程曹二人各喝一碗，隐灵见曹杰颇有倦意，便道：“你且去午休。”曹杰点头，自回卧室休息。隐灵躺在太妃椅上，看着窗外疾速砸落的雨珠，一个恍惚，她的思绪飘回万水千山、几十年前去。
当年，程家在北平，是一富户，不仅在附近乡下广有田庄，在北平城内，亦经营着米行、银铺、盐庄。程隐灵的奶奶程老太太有三个儿子：长子程敬业，次子敬祖，幼子敬生。长子敬业的妻子梅夫人出身大学士府，育有三子：长子程云起，次子程云开，幼女便是程隐灵。次子敬祖只有一幼子程云宗，与隐灵同龄。程老太太最溺爱的幼子敬生还未成家，敬生浪荡无比，成日只是鬼混。但合府上下皆知之为不知。
程家与世代经营布匹绸缎的方家是世交。方荣与敬业属平辈，方夫人早逝，留下一子一女：长子扶苏，不学无术，为人糊涂；幼女方若兮冰雪聪明，姿容清雅。方荣的几个妾室皆无所出。若兮与隐灵是好友，自小一起长大。
程隐灵在香港住了三十多年，可在梦里，她时时回到北平的老家，梦见老朋友顾蒙、方若兮他们。隐灵来到香港几年后，嫁给富商曹杰，两人有三子：长女曹丽扬，次子曹健，幼女曹宁。曹丽扬嫁在星洲，极少回港；曹健已接手父亲的公司；曹宁在多伦多读书，只在农历年时回家看望父母。
一日午后，天气十分闷热，隐灵陪曹杰下象棋，三局皆打和。曹杰笑道：“隐灵，转眼几十年就过去了。”隐灵笑应他：“我们依旧棋逢对手，其乐无穷。”这时佣人林妈端了绿豆汤来起居室，程曹二人各喝一碗，隐灵见曹杰颇有倦意，便道：“你且去午休。”曹杰点头，自回卧室休息。隐灵躺在太妃椅上，看着窗外疾速砸落的雨珠，一个恍惚，她的思绪飘回万水千山、几十年前去。
当年，程家在北平，是一富户，不仅在附近乡下广有田庄，在北平城内，亦经营着米行、银铺、盐庄。程隐灵的奶奶程老太太有三个儿子：长子程敬业，次子敬祖，幼子敬生。长子敬业的妻子梅夫人出身大学士府，育有三子：长子程云起，次子程云开，幼女便是程隐灵。次子敬祖只有一幼子程云宗，与隐灵同龄。程老太太最溺爱的幼子敬生还未成家，敬生浪荡无比，成日只是鬼混。但合府上下皆知之为不知。
程家与世代经营布匹绸缎的方家是世交。方荣与敬业属平辈，方夫人早逝，留下一子一女：长子扶苏，不学无术，为人糊涂；幼女方若兮冰雪聪明，姿容清雅。方荣的几个妾室皆无所出。若兮与隐灵是好友，自小一起长大。
隐灵在家中并不受重视，但其母梅夫人却极疼爱她，亲自教隐灵读书识礼，隐灵七岁那年，梅夫人的身体渐差，便延请了当年梅府的一个门生，清朝灭亡后一直落魄的老学究顾老师来教隐灵读书，顾老师刻板严厉，却极尽责。他膝下只余一孙顾蒙，比隐灵大一两岁，敬祖见顾蒙年少机灵，就让他在米行帮忙，爷孙俩自此长居程府偏院。隐灵与顾蒙很少碰面，因为顾蒙白天在米行跑腿，晚上才回来读书。
若兮、隐灵与顾蒙偶尔会一起玩耍，敬生偶然看到，他倒很开通，不以为怪，常带些街头零食小吃给三人。几年过去，顾老师年迈去世，顾蒙在世上再无亲人，十分伤心。程老太太令敬业办好顾老师的后事，梅夫人本想再请老师，但时局势动荡不安，找不到合适的人，也只得罢了。
若兮、隐灵与顾蒙偶尔会一起玩耍，敬生偶然看到，他倒很开通，不以为怪，常带些街头零食小吃给三人。几年过去，顾老师年迈去世，顾蒙在世上再无亲人，十分伤心。程老太太令敬业办好顾老师的后事，梅夫人本想再请老师，但时局势动荡不安，找不到合适的人，也只得罢了。
隐灵渐渐与敬生熟悉，她觉得这位小叔为人风趣幽默，待己又极好，不由得颇为依赖他。敬生时时教隐灵简单的英文与说故事给她听。顾老师去世的周年祭日，隐灵在午后悄悄去偏院，她见院门虚掩，又听得里面飘出笑语，她觉得奇怪，在门缝里一望：却是顾蒙和若兮在一起下棋说笑。隐灵呆住，站了一会儿，转身就走，小跑到敬生的院子，敬生正在书房午休方醒，见隐灵脸庞的泪珠，吓一跳：“隐灵，你怎么了？”隐灵摇头，凝视小叔：“小叔，我……我曾经对菩萨说过，永远爱护若兮，有好东西都让给她，因为她的家人对她不好，我更要爱护她。”这话语序散乱，但敬生何等机敏，立即就猜到七八，他点点头：“隐灵是好孩子，但是……”他还没说完，隐灵已然低了头，神情极是不舍。敬生拍拍她：“别难过了。”隐灵问：“我们来下棋吧？”敬生笑道：“好啊。”
程府日渐衰败，敬祖夫妻想分家另谋出路，碍于老太太，不敢表露，只有暗地搜罗钱财，以备日后不时之需。年中，程家的盐庄被英国人强买，程老太太大受刺激，病情加重。偏偏此时敬生看中一雏妓名唤云翠儿的，为她赎了身，要纳入府中。程府一片反对之声，敬生索性搬出去与云翠儿同住，二人租了一个小四合院。
敬业在午饭时问梅夫人：“你看我们有什么办法让敬生自愿回家来？母亲病重，很想见他。”梅夫人淡然道：“日前敬祖叫了几个家人，看准敬生不在时去恐吓云翠儿，结果如何，你心里有数。”敬业不语，良久，道：“我决心已定，樱儿，请你帮我出个良策。”梅夫人冷冷地对身边的小丫头说：“把三小姐请来。”
敬业奇道：“和隐灵有关？”梅夫人不语。
敬业在午饭时问梅夫人：“你看我们有什么办法让敬生自愿回家来？母亲病重，很想见他。”梅夫人淡然道：“日前敬祖叫了几个家人，看准敬生不在时去恐吓云翠儿，结果如何，你心里有数。”敬业不语，良久，道：“我决心已定，樱儿，请你帮我出个良策。”梅夫人冷冷地对身边的小丫头说：“把三小姐请来。”
敬业奇道：“和隐灵有关？”梅夫人不语。
敬生一见隐灵，忙笑道：“隐灵，今儿怎么有空来小坐？”云翠儿起身冲茶，隐灵坐于一木椅，笑道：“父亲让我来看看小叔这里缺什么，好回头叫人送来给小叔。”这时云翠儿端茶给隐灵，隐灵皱眉，随即接过，喝了一口，云翠儿展颜一笑，色若春花，敬生心情大好，笑道：“不必了，我这里什么都有，谢谢大哥的好意。”隐灵放下茶杯，不疾不徐道：“奶奶快不行了，很想见小叔一面。我父亲可以保证没人会再来叨扰云姑娘。”敬生一愣，听得母亲病重，料想隐灵不会拿这种事来做文章，又听有大哥担保，有些动心。云翠儿柔声道：“三小姐句句在理，敬生哥，我等你就是。”敬生心中一宽，隐灵有些嫉妒，瞄一眼云翠儿。
隐灵与敬生上了汽车，老周很高兴，开车回府。但一路上隐灵冷着脸，一言不发；敬生自己亦心事重重，二人没再交谈。回到程府，敬生去见老太太，隐灵回到梅夫人处，梅夫人微笑道：“好孩子！你先回去休息，迟些过来吃晚饭。”敬生亦赞赏，隐灵从未得到父亲的赏识，这下子颇为高兴，回到自己的汾西阁，见好友方若兮在书房内坐着，隐灵的贴身丫头巧儿说：“方小姐来了很久了。”隐灵笑道：“没你的事，下去吧。”
隐灵与敬生上了汽车，老周很高兴，开车回府。但一路上隐灵冷着脸，一言不发；敬生自己亦心事重重，二人没再交谈。回到程府，敬生去见老太太，隐灵回到梅夫人处，梅夫人微笑道：“好孩子！你先回去休息，迟些过来吃晚饭。”敬生亦赞赏，隐灵从未得到父亲的赏识，这下子颇为高兴，回到自己的汾西阁，见好友方若兮在书房内坐着，隐灵的贴身丫头巧儿说：“方小姐来了很久了。”隐灵笑道：“没你的事，下去吧。”
若兮起身一笑，花容惨淡。隐灵随口问道：“怎么只你一人？你的丫头杏儿呢？”若兮苦笑，似答非所问：“隐灵，有件事想和你商量。”隐灵见她不同往常的样子，便正色道：“愿问其详。”若兮缓缓地道：“半月前，杏儿被我大哥设计糟蹋了，哭得死去活来，宁死不当大哥的小妾。我苦求大哥放过她，并向二姨娘求情，二姨娘便把杏儿许给了一苦力李德，那事儿，也就瞒了过去。昨日，杏儿偷偷回府，告诉我一个秘密：李德在染布厂运货时，无意听得我父亲与洋人SMITH的手下蒋忠的对话，我父亲打算把我送给那洋人，而那洋人答应供应父亲一年的大烟。”若兮强撑着说完，忍不住哭了。隐灵浑身发冷，双手颤抖。好一会儿，隐灵才问道：“你打发了杏儿，在家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今天才得以出门找我，是吗？”若兮点点头。隐灵心知方家的家底几乎被鸦片烟掏空，心中很为若兮着急，道：“我们去找小叔。”若兮苦笑：“隐灵，我也知老太太病重，只怕敬生叔叔自身难保。”
程老太太见到敬生，人马上舒服许多。敬生见状，反不忍离开母亲半步。数日后，隐灵听得方府走水，若兮被烧死在自己房中。隐灵暗自心惊，马上去找云起，问若兮生死。云起只淡淡说了一句：“我会安排你们见一面，但不是现在，隐灵，方家那边，你要去应酬一下，哭得伤心些，别让人怀疑。”隐灵松口气：“大哥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又过了好些日子，隐灵的二哥云开亲自开车载隐灵兜风，车子直驶往码头。隐灵心下迷惑，道：“二哥，若兮以后怎么办呢？”云开怜惜地看一眼妹妹，道：“我们米行有一个伙计，正好打算南下发展，方子荷愿意跟他一起走。”隐灵一呆：“可是，那个伙计可靠吗？子荷…她现在是子荷了？”云开不语，隐灵见二哥的神色，突然明白了，她脸色一变，咬牙忍泪：“是他…是顾蒙？那好，那好。”隐灵这些年已经刻意疏远了顾蒙，但此时一听是他，心头仍是绞痛，好一会儿，泪水终于滑落。
又过了好些日子，隐灵的二哥云开亲自开车载隐灵兜风，车子直驶往码头。隐灵心下迷惑，道：“二哥，若兮以后怎么办呢？”云开怜惜地看一眼妹妹，道：“我们米行有一个伙计，正好打算南下发展，方子荷愿意跟他一起走。”隐灵一呆：“可是，那个伙计可靠吗？子荷…她现在是子荷了？”云开不语，隐灵见二哥的神色，突然明白了，她脸色一变，咬牙忍泪：“是他…是顾蒙？那好，那好。”隐灵这些年已经刻意疏远了顾蒙，但此时一听是他，心头仍是绞痛，好一会儿，泪水终于滑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