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来,小孩儿跟哥哥说说你叫什么名字啊?”
这张木头脸在眼前晃来晃去的足有一个时辰了,真是烦死人。把头埋进臂弯里,不想说话。
“呀嗬!臭小子还挺嚣张?你一龙哥哥当年扬名上海滩的时候你还在你娘怀里吃奶呢!你。。。二奎你拉我干什么?”
聒噪的自称关一龙的人身边有一个像影子一样沉默的男人,他是个哑巴。他叫孟二奎。
关一龙是个瘸子。
他们就是当年名震上海的两任武生泰斗。
关一龙很听孟二奎的话。
孟二奎总跟着关一龙。
我在胡同口饿昏了眼,就看见满大街都是旋转着跳舞的油汪汪的鸡腿,挑了个最肥的啃上去,结果就听到关一龙杀猪一样的惨叫,然后就被带了回去。
被我啃了一口的鸡腿管我要医药费。
我没有钱,我只有一条命,自己都不要的命。
孟二奎和关一龙要收我做徒弟。
自从被爹娘扔在北京,我就知道自己是个被嫌弃的命,因为我的病,是不治之症。
“我没有娘。”我忍不住反驳他,“也没有爹。”
他们都不要我了。
“那不是正好吗?”叫关一龙的人大力的拍打我的肩,几乎把我推到柴火堆里,“我们都没有。”他指指自己,又揽过孟二奎的肩膀。
“不如咱们三个相依为命吧。我们院就在前面,跟不跟来你自己选。”
关一龙一瘸一拐的走了。
孟二奎扶起我,黑色的眼仁很认真地看着我,好像要传达什么情绪。最后,他捏捏我的肩膀,追过去扶住关一龙,两人一起走远了。
迎着夕阳,背对着我。
他们的影子拖得很长,在不甚平整的地面上交缠在一起。
我跟上去,突然想知道命运会给我已然灰败的生命增加些什么。
【俺是过场

那年我十二岁,早忘了生日,只记得是十二月里生的。
那十二月就天天过生日得了,记得好好孝敬你师傅我,感谢我的养育之恩。大师傅很得意地笑着。
二师傅无声无息的出现,像是房间里各角落影子里都有一个二师傅存在似的。这一点在大师傅吊嗓子吊到忘情处会忘了他的腿不自觉跳起来的时候,表现得尤为明显。
恩?哼,恩。。。当然了,还有你二师傅。——二奎你别这么盯着我,我刚才是没说完呢。
二师傅于是从鼻子里深刻的表达了他的不相信,然后接着回到不知是哪疙瘩的阴影里了。
大多数时候二师傅都是在给大师傅熬药。
那些药总不一样,有的微苦,有的微甘,有的透着股酸枣味儿。大堂里每天都沉浸在药香里。
大师傅老抱怨着不让二师傅熬药,难喝又没有用。
而且看二师傅花费大把的时间在基本没用的药上,整个儿的一天天瘦下去,大师傅心疼。
当然,这是我自己看出来的,大师傅才不会说出来呢。
二师傅每次都答应的爽快,可还是固执的守着他炖药的小锅,看着小锅里深棕色的汁液咕嘟咕嘟冒泡泡,二师傅眼中总会闪现一丝光芒。
转迅即逝,极亮,那幽深的眼仁映得如夏季夜空的星辰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