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回家,山路泥泞,拖着沾满黄泥的双腿,巴不得快快飞进家门卸下那双笨重的皮鞋。好不容易翻过几座小山,踩到了自家门前。母亲迎了出来,手里拿了一双崭新的布鞋,一边帮我卸下身上的背包,一边招呼着:“天冷,穿上,暖和……”雪白的鞋底,青色的灯心绒鞋面,捧在手心好似一件精雕细琢的工艺品。精致的布鞋将我的思绪又牵到了往昔……
年轻时的母亲勤劳贤惠,心灵手巧,做布鞋是她的绝活,邻里乡亲都知道。那时候的母亲一年要做好多双布鞋,一入秋她便开始忙碌。
做鞋是一件非常辛苦且又繁琐的事情,先是准备鞋料,接着纳鞋底,缝制鞋面,最后就是上鞋。我清楚的记得在那些寒冷的冬夜里,母亲忙完了一天的活儿,就在昏黄的灯光下飞针走线纳鞋底,我和姐姐则围着炭火做功课。我小时候学习很被动,一做作业便趴在桌上想睡觉,母亲便用鞋底往我头上轻轻地拍几下。有一次,母亲不小心手指上的针箍碰了我一下,她忙说:“碰疼了没?发狠读书!”顿时觉得心里酸溜溜的。在那些狂风怒吼、生活单调的冬夜里,母亲每天都在床头昏暗的灯光下忙碌。母亲的针线凝聚着深深的爱子之情,扎根在我幼小的心灵,编织着我们人生的旅程。
当鞋底一针一线纳完以后,母亲便开始制作各式各样的鞋面,然后将鞋底和鞋面缝合到一处,俗称“上鞋”。上鞋是需要技巧的活儿,一般人都上不好,不是鞋底长了就是鞋面窄了,底和面的缝合处总是皱巴巴的,而母亲上的鞋总是严实合缝,圆润饱满,有模有样。
母亲做的布鞋,不但我喜欢,父亲、舅舅、表哥、表姐他们,只要穿过母亲所做布鞋的人们都喜欢。我上高中前穿的鞋都是母亲做的。寒冬腊月里穿棉鞋,保温;天气暖和了便穿单鞋,舒服而不湿鞋袜。上高中时母亲给我买了第一双皮鞋,说是到城里念书不能像家里一般穿着,可我还是偏爱母亲做的布鞋。在我家橱柜里还珍藏着一双洗得花白的布鞋,那是父亲生前穿过的。虽然父亲离开我们已经十七个年头了,可母亲还一直把那双鞋像宝贝一样的珍藏着。母亲说父亲生前就喜欢穿她做的鞋,常夸母亲的鞋做得精致。母亲每次看到那双陈年旧鞋,就像见到父亲一样。那年月母亲上城里走亲戚,也常做布鞋送人家,全家老少都喜欢,就是现在串门子,表哥表姐还会讲起母亲的鞋做得好。前些年母亲也把布鞋拿到集市上换几个钱,而且每年都会迎来一些老顾客。
岁月无情人有情!母亲的皱纹一天天在加深,眼睛也越来越不好使,母亲不再张罗着一年做很多双鞋,但她每年冬天还是会戴者老花镜给我做双布鞋。
慈母手中线,游子脚上鞋。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