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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哪怕明知道只是个噩梦，可那些场景就这样深深植入了晟敏的脑子里，时不时就会恶作剧般地跳出来。
[是你，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我的...]
晟敏脑海中又回荡起圭贤的声音，似就在耳边低语。一个不留神，手上的书就掉到了床下。
“王妃？”吉祥的声音：“要不要宣太医来瞧瞧？”
“啊…”晟敏缓缓地回过神，连忙拒绝：“不用，我没什么事。”
“怎么了？”圭贤正好路过门外，听到吉祥说起太医，快步走进屋里：“你不舒服？”
晟敏心脏一悬，只得强颜欢笑：“没事的。我只不过是最近有点手脚无力罢了。”
“哦，是吗？”圭贤审视着晟敏脸上的神情，很自然，不像隐瞒了什么。察觉到自己语气似乎不够温和体贴，圭贤刻意把声音放柔。他记得看到过钟云是怎么对丽旭说话的，轻声细语，好声好气的，他努力揣摩其中的门道：“你…还想吃什么，去让人给你准备吧。你看，还有没多久就要生产，要多补充体力才好啊。”
若是在几年前，晟敏听到圭贤说这些话兴许会感动，甚至感激涕零也不一定，可是现在，晟敏觉得自己大概是明白了些，能看出圭贤眉间眼底的刻意。圭贤很聪明，他会模仿，可是临摹的永远不可能变成真迹。他试图说服自己是因为太过忧虑而多心，但事实上并非如此。
他知道圭贤不是个坏人。毕竟不爱自己，他对自己也不算坏。衣食住行，他都很注意，如果自己不计较一些事，尤其不提起基范，圭贤对自己还算是挺不错的。
如果是十分满分，晟敏觉得可以给圭贤六分。不多不少，刚好及格。再多，却又没有了。
后来晟敏想，如果自己要求的是八分，只得到六分会心怀不满。那如果…自己要的只是五分呢？
便会心存感激吧。
晟敏还会想起，自己晚上腿脚抽筋被疼醒，很难受。自己会想，圭贤白天很辛苦，晚上要让他好好睡，不要吵醒他，于是自己支起身子揉一揉就算了。可是不可能每次都不惊动圭贤。就算非常困倦，圭贤也会努力睁开眼睛看看晟敏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通常圭贤会边替他揉揉腿边说，下次你再不舒服要叫我。
好好的一句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睡醒还是别的什么，听上去透出模模糊糊的棱角。晟敏脑子很清楚，听过之后，他心里会觉得很不舒服。
要是…他可以温温柔柔地说出这句话，然后扶他睡下，替他盖好被子，然后两个人靠在一起睡，晟敏会觉得心里非常非常地满足。
因为圭贤不能理解吧，平静的睡梦中被毫无征兆的疼痛惊醒，是多么令人惊恐的事。
还是圭贤不能理解，李晟敏在平静的睡梦中被毫无征兆地疼痛惊醒，是多么令自己惊恐的事？
“对了，上次买的酸梅吃掉没有？”圭贤忽然想起：“还有没有再买。”
“有吃掉一些。”晟敏不露声色地回答：“还有不少，不用再买了。”
“哦。”圭贤说完这些，好像也没什么话说。两个人静静坐着，多少有些尴尬的。不过他们两个最近常常这样，见怪不怪。圭贤当然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只是他最近觉得自己也很混乱，特别是听了恩赫那一番话之后，本来主意很多的头脑，完全被基范的事占据了。他想英云不太希望自己查收基范的事，可是这是早晚要解决的事。每次到宫里，就会不由自主地道基范住的地方去看看他，即便基范明示暗示让他应该回家陪陪晟敏。按道理说，当然是这样的，可是他也很难管住自己。有时候他还觉得，自己到基范那里去了不就，基范就会流露出困意，让他走。他知道基范是骗他的，也知道基范是一片好心，可是会让他更加不想回来。
不同于他想跟基范说说话，而不想听到基范说困，圭贤面对晟敏的时候，反倒希望晟敏说一句他累了，想休息之类的话结束他们两个之间的尴尬。
“咳…”晟敏清清嗓子：“我觉得累了，我想再睡一会儿。”
每一次晟敏都会恰好如圭贤所愿地说出这句话，这次也毫不例外。圭贤知道不是每次都是巧合，甚至他会觉得感动以及感激。
他知道晟敏对他好。
他对他太好了。
可是…
“…嗯，睡吧。”圭贤伪装出温柔地滴得出水的声音：“如果有什么不舒服，马上喊如意和吉祥。”
圭贤离开之后，晟敏一个人在屋子里百无聊赖。
吃，睡。
说得复杂一点，就是睁眼，闭眼，张嘴，闭嘴。
曾经希望圭贤回心转意的念头离自己好像有百八十里，或者更远。现在想想觉得不可思议，真的是太遥远了。回溯起来，从圭贤去灾区之后回来，他对自己的态度就明显好了很多，但是自己再也不信了。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不敢信了。
圭贤不知道，他差人买的那家酸梅并不是很酸，虽然是这里最有名的，不过他从来不吃。
那家店…确是基范最喜欢的。
晟敏静静阖上眼睛，一滴泪水从他的眼角划过，直到耳际边消失。他能感到明显的温度变化，从温热开始，到冰凉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