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她想跟华茵一起等他。
她甚至卑微地想,哪怕能够看见他平安归来,与华茵成亲幸福地活下去就好。
可是她没有想到,这个他用生命来爱的女子,竟然在一月后就嫁了人。
夫君不是别人,就是关公子。
怎么会这样?
她不明白上苍为何如此不公,前几日华茵还每日都会写封书信给他,她还记得华茵趴在窗口写信的样子,神情那样忧伤怅惘。难道都是假的?
成亲前的夜,天香楼上下喜成一气。她趁乱溜进了华茵的房间。
华茵看见她仿佛并不意外,反而皱着眉头淡淡地道,许姑娘,我知道你会来。
她愣住了。
华茵笑了笑,拉着她的手,一并坐下。缓缓解释道,云亭什么都没有瞒过我,他说有个人一直在帮他布局,谋划,他的任务也因此完成得异常顺利。他知道你不想让他知道你的身份,所以他也没有拆穿。
怎么会?她的眼里还是充满疑惑。
华茵起身,从抽屉里拿出几张字条儿给她看,她才明白,原来早在她将仇人的名字写给他时,他就已经记住了她的笔迹。
原来他是记得她的。
她心中顿时愁肠百结,不觉有些失态。
你喜欢他。华茵不是在问她,而是陈述。
果然同是敏感细腻的女子,她知道自己瞒不过华茵,此刻,也并不想瞒。
她点点头。
华茵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然后将自己抄下的一首诗交给她。
如果你真心喜欢云亭,那么就帮我这一件事。
她明白,华茵是要她模仿她的字迹,从此代替她继续给云亭写信。当然,她没有问什么。一个即将成为江南首富家做少奶奶的女子,自然不能私自跟另一个男人有书信来往。更何况那个人还是刺杀过自己夫君的仇人。
她点了点头。
临走前华茵还对她说了一句话,她听过笑笑,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想,他怎么会喜欢自己呢?
这一定是华茵担心她不肯帮忙,所以才随口给她的一句希望而已吧。
{九}
只是她没有想过,那晚会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华茵。
她以为自己的爱,已经足够盛大。却没想到华茵对他的爱,来得更加惨烈。
城中一时传言纷纷,说华茵在嫁入关家的当晚自刎身亡,血流成河。奇怪的是,华茵的嘴角带着一抹凄楚的笑。
她突然觉得疲惫,乱世之中,果然容不下晶莹剔透的爱情。
几日后,她收到了华茵的心腹丫鬟送来的百宝箱。里面装满了金银珠宝,每一件都是云亭用命换回来的。华茵一件也舍不得戴。
接着,战事迭起,狼烟滚滚。
端云亭失去了消息,信鸽好几次都带着信又飞了回来。那是生灵涂炭的一年,战火熊熊,百姓民不聊生。她过得也是艰难,却从未想过放弃。
很多次,她梦见他回来了,一如他帮她拿到仇家的人头那一晚,他眼底弥漫着的暖暖的笑意。
次年春天,新帝即位,改国号瑞和。
义军回城的队伍里,有个熟悉的人影。她一眼就认出来,为首的将军,正是云亭。
从未想过,再次相遇,会是这样场景。
隔了岁月,悴了容颜。
他身穿盔甲,器宇轩昂地骑在马上。而她奋不顾身地挡在马前,泪光盈盈,状似琉璃。
将军府内院,她看了他很久才回过神来,递出百宝箱,这是华茵姑娘让我交给你的。
云亭接过去,情绪似乎并无太大的起伏,只说,虽然你模仿得很像,但我知道华茵早已遇到了不测。
她一惊,留意到他捧着百宝箱的手微微发颤。
原来他早就明白,暗杀关公子失了手,是因为华茵走漏了消息。因为华茵早就已经受制于关公子,她明白云亭不可能会是他的对手。于是华茵只好演一出戏,好让关公子以为她已经对云亭死心。
这么说,就连你后来被关公子流放边陲,也是华茵和他计划好的?她觉得体内的血液像是全都被人抽干了。疼痛都已经麻木。
茹蔻。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轻轻地拉住她的手,含情脉脉。你一直在等我,对不对?
她抬头,几乎怀疑自己眼花看错。他的眼底,怎么会有这样的深情。忽地想起华茵那晚最后说的话,她说其实茹蔻姑娘,你有没有想过,云亭可能也喜欢上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