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无染惊呼一声:"流沙!"他立刻明白了一切,沙盗是绝不会对他们心慈手软的,之所以留下一条路给他们,那是因为这里是曝火沙漠中的可以吞噬一切的流沙!呼无染对着红琴大喝一声:"不要停下,加速绕回来……"手中紧握马鞭,只要红琴陷入沙中,便立刻冒险上前相救。
红琴应声奋力鞭马,那白马极是通灵,觉得足下酥软,晓得不妙,当下长嘶数声,尽力一跃,带起大蓬的沙土,总算从流沙中脱身而起。足不沾地、风驰电掣般拼力飞奔,在红琴的驾驭下绕了一个大圈子转了回来,直至脚踏实地,方才缓步踱到呼、柯二人的身边。
沙漠中的流沙与草原上的沼泽是不同的。草原上的沼泽都处在水洼中,极好辨认,而在一望无际的大沙漠上,看似处处都是一样的漫漫黄沙,其下却是大有分别。一旦人畜踏入流沙区域,起初尚不觉得,走几步便会陷足其中。且流沙吸力极大,稍一挣扎便会越陷越深,直至没顶。再吹过几阵风后,外表看来又是一如平常,是以在沙漠中时常会有无缘无故的离奇失踪……而此刻,横亘他们三人面前的正是这片险地。
流沙区域是沙漠中的禁地,就连纵横大漠的强悍沙盗亦不敢轻易涉足,所以没有派人设下埋伏。若是身处其中,纵然有良驹快马,可以趁尚未陷入流沙的时候急驰而过,可一旦力尽速缓,结局便只能是没顶之灾。
柯都虽是第一次来沙漠,却也听说过流沙的厉害,沉声问道:"能绕开么?"呼无染望向前方看似与来路无异的茫茫黄沙,缓缓摇头:"只怕我们已经进入了流沙区域,最好的方法就只有回头。"柯都想想身后的上千沙盗,深吸了一口气:"若是我们马不停蹄,全力往前,能不能冲过去?"红琴心有余悸,拍拍胸口道:"沙盗是最熟悉沙漠的人,只看他们不敢在此设伏,就可知道这片流沙范围极大。只怕是难以冲过去……"呼无染冷峻的脸上闪过一丝恨色:"酷烈王子狡诈多计,既然把我们逼入此处,必是有把握让我们插翅难飞。就算是我们能冲过去,只怕亦是人困马乏,前方等着我们的怕也是狂风沙盗!"三人听得身后敌人的战马嘶声由远渐近,却是毫无主意。
呼无染一双虎目炯炯望向柯都:"若是你现在回去,酷烈王子也许不会杀你!"柯都一愣,随即放声大笑起来:"不错,他或许还会借此向铁帅示好……"红琴冷冷打断道:"也许酷烈王子与他的狂风沙盗还会做铁帅进攻避雪城的先锋。"呼无染抬手止住红琴的话,对柯都正色道:"避雪城与狂风沙盗不共戴天,我们自知落在沙盗手上绝对无可幸免,你不必陪我们一起送死。"柯都收住笑声,面容一沉,拔刀在手:"铁帅手下没有投降的士兵,只有战死的勇士。呼大哥若再这样侮辱我,我便先与你大战一场。"呼无染先看到柯都一脸肃容,浑不以生死为念,再听得他以"大哥"相称,心中明白他决意已定,重重拍了一下柯都的肩膀:"好!不管日后我们是否会对战疆场,这一刻我们都是同生共死的兄弟!"兄弟!柯都心中猛地一热,一腔血也似燃烧起来。何曾想自己奉命来下战书,此刻竟会与避雪城的人并肩抗敌,真真是造化弄人!当下豪笑一声:"只可惜此处无酒,不然定当痛饮几杯,再与呼大哥并肩杀敌。"呼无染按不住对柯都的欣赏之情,大笑起来:"且让我们以沙盗的血为酒,比一比谁杀得沙盗更多吧!"这个铁血骑士虽然是自己的敌人,言行间却是极为入眼,若非在这样微妙的情形,当真便会放下恩怨,与他痛饮一番,一醉方休。
红琴亦执刀在手:"我虽不懂武功,但你们战死的一刻,就是我的血洒在这片大漠的时候。"呼无染却按住红琴的手,将她的刀缓缓送入鞘间。"不!我们宁可在流沙中被沼泽吞噬,也不要死在沙盗的面前,让他们侮辱我们的尸身。"转过头望着柯都,"记住,杀十个人就回来,若是他们敢追上来,就陪我们一起来闯闯这片流沙吧!"红琴轻轻笑道:"还有我呢,所以你们最少要各杀十五个沙盗,我们才算够本。"呼无染大掌一拍,大笑道:"好!我们死了三十个兄弟,就要杀三十个沙盗!"柯都眼见红琴这样一个弱女子都有如此豪勇,心中血气上涌,亦重重拍了一下呼无染的肩膀,放声大笑起来:"避雪城的勇士果然名不虚传,酷烈想必是下了重赏要你的人头,我们这岂不是帮他省了一大笔银子……"三人计议已定,反而不再担心追兵渐近。为了减轻战马的负重,将鞍镫食物都卸下,只各留下了一袋清水。红琴留在原地,依着呼无染的吩咐,用小刀将马鞍上的硬木割划成巴掌大的木片,缚扎在马蹄上。呼无染与柯都则至前面里许外寻得一沙丘掩蔽住身形,均将长刀挂于腰间,手执弓箭,静待沙盗的到来。迎着星光,就如二尊屹立千年的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