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淅淅沥沥的雨连下了三天才稍作停歇，给这本来就以“水乡”著名的余杭之地更添上几分朦胧。
树间的寒蝉在临秋之夜鸣叫，不似夏日般的愉悦，反倒是一种哀婉之声，啼的凄厉悲恸，让人心中有了些许烦躁。
秋风凛凛，拂起杨柳河畔的柳枝微微摇曳，一勾残月悬空，月光在柳枝的拂动下显得忽明忽暗。
日里繁华的街道，到了夜间也不失热闹，各处店铺门口挂起了红灯笼，照亮了大街小巷。
而在夜间最热闹的地方，自然是花天酒地的秦楼楚馆。
满面脂粉钗环的女子迎接着来自各处的客人，老鸨堆着笑，四处忙碌。
然而，在这个粉香酒气的地方，却有一间屋子不同寻常。
红烛滴下烧尽的蜡油，烛火照亮了整间屋子。这屋内陈设虽然简单，却是清雅。空中浮动的淡淡幽香，与青楼的浓妆艳抹大相径庭。
朱笔在白纸上留下一行行娟秀的文字，烛火微微跳动，将一抹倩影投射在纱窗上。
深夜挑灯写信的人，却是一韶华年纪的女子，柳眉细眼，玉肤朱唇，一袭白衣及地，如瀑的黑发顺着后背披散在雪衣上。
“沫，别睡了。”她揉了揉眼，拍打着身旁的一只白鸽。
那白鸽早已沉睡，此时被女子叫醒，很不情愿地睁开眼，但也没有任何反抗，腿一松，从架子间落到案上。
女子将书信卷起，放入白鸽腿上的竹笺，细心地摁好，生怕出了一点差错。
“沫，去吧。”女子撑起纱窗，将白鸽放出，白鸽也似是早已来回多次，刚一扬翅便疾速向南方飞去。
白色的羽翼，瞬时消失在茫茫夜空中。
女子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发现自己倦极，往香炉中添了一把香，起身准备关起纱窗。
然而，玉指刚刚碰到撑窗的竹竿时，夜空中蓦地传来一阵箫声。
箫声婉转而清丽，如流水一般流过她的心坎，刚准备拿回竹竿的手却停滞住。
这箫声在寂静的夜里，不仅不觉得丝毫吵闹，反倒像是与夜空融为一体，更增添了夜的静。
“这曲子……”女子先是沉醉于箫声中，然而，在这转瞬即逝的安宁后，她的内心却是无尽的酸楚。
“唉……”女子摇了摇头，抽回竹竿，回身去休息。


======================================================= 2 ======================================================
刚透入一丝阳光的屋子，白衣女子已然起床，端了金盆梳洗。
昨夜她辗转难眠，考虑到今日有自己的表演，还是决定早早地起来准备。
木梳挽起柔顺的长发，珠钗尽饰，一改昨晚的清丽无双。
最后，从衣柜中拿出一件华贵的金缕衣披上，这位花魁歌姬才算是梳妆完毕。
从她起床出门打水，到梳妆完毕，屋内阳光已经不时地刺伤她的眼。
泯了一口清茶，微微润了润嗓子，女子开门出屋。
“楚姑娘已经准备好了啊，外面的客人都等不及了。”老鸨笑着迎来，拉着金衣衫的女子。
“东西都准备好了么？”女子淡淡问。
“当然了，楚姑娘要一展歌喉，我们自然早早地就开始准备，乐师与乐器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
“不过……”老鸨的容色逐渐暗淡，“楚姑娘虽说一曲《雨霖铃》名扬千里，可自从两年前，你就非《雨霖铃》不开喉，可否……”
“妈妈，别说了，这是我的规矩，从今以后只唱《雨霖铃》。”女子打断她的话，脸色微微变了变，随后道，“即使是这唱了千百遍的歌曲，却依旧门庭若市，只要能赚到钱，对于你们来说，我唱什么不重要吧。”
老鸨顿了顿，笑道：“楚姑娘这一点也的确是令人钦佩，千百遍的《雨霖铃》，却是有千百种韵味，让人百听不厌。”
“好了好了，”金衫女子推开老鸨，径自走向后院，“我要去调试琴弦，妈妈去把人放进来吧。”
青楼门口，一群人等候多时，各个举着银元金锭，只为一见名震四方的歌姬。
“你们知道么？在这余杭的人，还没有不知道楚夜苓的名号的，她的歌喉，真是千金难买！”
“那是那是，而且这位楚姑娘在这美人如云的余杭，容貌也是冠绝群芳！”
“能见到她的人，可真是三生有幸……”
这些富家子弟，各个都流露出向往的目光。
“楚夜苓？”路过青楼的一位青衣人，低喃出一句，“有点意思。”
脚步忽转，青衣人走进人群中。
紫竹雕花门被老鸨打开，等候多时的人一拥而上。
老鸨被人群挤得险些跌倒，忙说：“各位别急，一个一个的进来，费用大家都很清楚了。”
“老板娘，今天的场子，我包下了！”
话音刚落，人群中挤出两个仆人，抬着沉甸甸的袋子，瞧分量，少说也有五百两银子。
老鸨欣喜若狂，冲过去打开袋子：“哟，是袁公子啊，难怪出手这么大方。”
袁公子挺着大啤酒肚进来：“老板娘，这么多够了吧，我今天请客，大家都进来吧！”
“够了够了。”老鸨伸手去，抓起一把银子，都不知道该怎么笑了。
“不过……老板娘……”袁公子一拍老鸨肩膀，“我先前说的事，楚姑娘答应么？”
老鸨的笑容顿时凝滞：“楚姑娘向来只卖艺不卖身，我给她送去再多的银子她也是一口回绝。”
“这样啊……”袁公子一笑，往老鸨手中塞入一团纸包。
老鸨微微摊开手，等看到里面的东西后，脸色一变：“袁公子……这……”
“只要你完成地好，多少钱尽管说。”
老鸨转而又一笑：“放心，一定办好。”
茫茫人群中，一双冷锐的眸子注意到这两人的对话。
喧嚣声不断，唯独这青衣汉子沉默不语，紧盯着华丽的舞台。
少顷，从后院跑出一个红衣少女，模样甚是清秀，但乍看上去又不似青楼女子。
少女微微躬身：“请大家安静安静，要开始了。”
全场瞬时停止喧闹。
青衣汉子望了望那红衣少女，心下觉得有点异样，不禁蹙眉。
红衣少女似是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忙转身离开。
“刚刚那个姑娘是谁？”场下已有小声嘀咕声，“好生个模样！”
“她叫红苑，以前是个小乞丐，楚姑娘见她可怜就收留了她，因为很能干，就在这秦楼楚馆里打点事务，混口饭吃。”


“红苑虽然也是难得一见的模样，可和楚姑娘比起来，还是稍逊一筹。”
霎时，灯火尽熄，只留下舞台上的微光，众人的目光纷纷聚集。
琴声传来，如雨般轻盈，散在空中，让人心情为之一畅。
清脆的银铃响起，与琴交融，琴声铃音，如雨霖铃。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
灯被瞬间点燃，金衫的女子出现在舞台上。
一袭金缕衣华贵至极，青葱玉指在琴弦间舞动，奏出天籁之吟。
“都门账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
身着艳丽的舞姬也相继登场，将楚夜苓围绕在其中，服饰上的银铃随着身体摆动而发出脆响。
歌舞升平，天上人间。
那青衣汉子微微点头，表示赞许，随即从袖中抽出约摸半臂长的玉箫，送到唇边吹起。
歌舞进行到一半，却忽地加入一个外音。
“谁……”刚有人准备破口大骂，可却觉得这原本很完美的表演加入这流水般的箫声，更是让人心情一畅，不仅没有丝毫破坏美感，反倒更将歌舞推往趋向完美的巅峰。
台上的金衫女子听到这箫声，心下一震——这不是昨夜听到的箫声么……
不过，虽然心里正又惊又喜，可依旧没有影响她的歌喉。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琴声、铃声、箫声三者合而为一，婉转又灵动，在场的人都是沉醉不堪。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天籁之吟趋于结束，金衫女子搜寻着台下吹箫之人，莞尔一笑：“刚刚是哪位吹的箫声？当真让小女子钦佩不已。”
青衣人收起玉箫，周围的人连将他推到人群前：“是他，是他。”
青衣人抬眼，望了一眼台上的女子，抱拳道：“在下不才，几分箫上的造诣，又怎能比得上姑娘？”
楚夜苓打量着台下的青衣男子，开口道：“阁下过奖了，夜苓不过一介青楼女子，会摆弄几件乐器罢了。”
楚夜苓一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不知这位公子可否到后院一叙？我也好向您请教一二。”
此语一出，顿时全场的目光都盯着青衣男子。相传楚歌姬生性不喜与人相处，如今主动邀请这吹得好箫的男子，莫非是对他产生了好感？
“荣幸之至。”最终，在全场寂静下，青衣男子以这句话了结。
“小女子感激不尽，请公子稍等片刻，待我更衣卸妆后再聚。”楚夜苓微微欠身，随后只身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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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夜苓回到屋中，第一件事便是将水和食物统统倒掉，重新换新。
开窗通风，连香炉内的香也是换掉。
“楚姑娘。”门外响起熟悉的声音，“在下想提醒你，不要碰屋子里的食物。”
楚夜苓一笑：“不用担心我，这点小把戏还难不倒我。”
“那就好，在下只是来提醒一下。”语毕便准备离开。
楚夜苓望着门外离去的黑影，心下一怔。
怔了半天才回过神，楚夜苓立于铜镜前，拆卸着发上的饰品。
待她开门出屋时，已是白衣素颜，虽无粉饰，却依旧遮不住那绝美的面庞。
青衣男子早已在等候，见到面貌一新的楚夜苓，也感到异样的惊奇。
“让您久等了。”白衣女子欠身道。
青衣男子抱拳：“不敢。”
“呵呵……”楚夜苓见他这副样子，哧地一笑，“你还真是第一个对我这么有礼貌的人……你叫什么？”
“在下不才，名字中，也有一‘楚’字。”
待他未来得及道出本名，楚夜苓已是抢先道：“海天楚。”
青衣男子一惊，笑：“原来姑娘认识我……”
“能吹出颤动人心的箫声，非海天楚不可。”
海天楚苦笑：“那不过是世人吹捧的罢了。”
“别再自谦了，昨夜我已听过你的箫声，果真名不虚传。”
“姑娘的歌喉也的确让人心醉神往。”
楚夜苓顿了顿，凝视了海天楚几眼。
“海公子，据我所知，你一直在洛城做朝廷的御用乐师，为何会大老远地到这余杭来？”
海天楚脸色微变，嘴上却依旧镇定：“来探望一个亲戚。”
楚夜苓一笑，虽然没说出来，可表情已充分表露了不相信。
“在下一直有个疑问，姑娘你为什么只唱一曲《雨霖铃》呢？”
笑容霎时凝滞在俏美的脸上。
“我比较喜欢柳七的词而已。”
“是么？”海天楚打趣，“只怕不仅是因为如此吧。”
楚夜苓沉默许久，终究还是开口：“这件事，不要再问我了。”
海天楚不发一言，也不表态。
原本轻松的气氛瞬时僵住。
“咕咕……咕。”
雪白的羽翼由正堂飞入，一见到主人便欢喜地在她身周盘绕。
“沫，怎么不好好呆在屋子里，自己擅自跑出来。”
楚夜苓蹙眉，教训着一脸欢喜的白鸽。
海天楚饶有兴趣地问：“这是你养的鸽子？”
“是啊……”楚夜苓却是急忙将肩头的沫打发走，让它尽快回到屋中去。
然而，海天楚还是注意到了——白鸽的腿部，绑着一个小竹筒。
那不是普通的玩物，而是一只信鸽。
海天楚扫了一眼面前的白衣女子，微微拱手：“在下还有急事要办，先告辞了。”
“慢走，希望以后常来。”
两句简单的告别后，转而都是深邃而怀疑的眼神。
“海天楚……海天楚……”楚夜苓反复念叨，忽地脸色一沉，“他难道是来调查金堂会的？”
不由得多想，她疾步上楼，回到自己的屋子。
空中浮动着玉簪花香，沫在架子上沉沉睡去，此刻又被她打扰了好梦。
楚夜苓打开竹笺，取出字条——
洛阳那边已派海天楚来余杭调查，万事小心！
楼渊
楚夜苓轻叹，将字条撕碎，放入灯罩内，等待夜晚点起烛火将其烧毁。
两年了，自己已经唱了两年的《雨霖铃》，也意味着她的心死了两年。
往事浮华，空影如梦，再美好的过去，终究也不会再来，自己和他之间的纠葛，早已斩断。
现在，他们是主仆。
楚夜苓打开衣柜，看到那件最耀眼的金缕衣，眼泪止不住地流下……
他变了，她也变了。
“怎么样了？”
暗色调的屋内，只借着微弱的阳光，海天楚跪倒在一人面前。
海天楚甚至不敢抬头：“今天去见了见那余杭花魁楚夜苓，觉得她不是一般的人物，要多加小心。”
“楚夜苓……”一阵冷笑，“名声不小呢，一曲《雨霖铃》名扬天下，连帝都洛阳都能听到她的名字。”
“虽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不过她绝不是一个普通的歌姬。”
黑暗中的人走近，语气威慑：“你难道怀疑她是金堂会的人？”
“这我也不敢确定，还要多加调查。”
“哼，金堂会……我那个哥哥也真是有本事啊，不过两年的时间，就成立了这么庞大的叛党。不过……他别妄想与我作对，在这场战斗中，他已经输了！”
“海天楚愿誓死效忠。”青衣人的头埋得更深。
“这就好，”黑暗中的金袍一挥，“你清楚，反抗我的下场。”
海天楚不发一言，虽然光线昏暗，看不清他的脸，可也能想到他惨白如雪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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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沫，去吧。”楚夜苓将沫送走，倚窗而叹。
她的确如海天楚说的那般，绝不是简单的青楼歌姬，艳倾天下的她，同时也是位资深的情报员。
青楼虽是繁杂，可却是情报流通最为广泛的地方，只要她每日注意来往过客的一言一行，便可轻易地搜集到自己需要的情报。
而后，自然就是让沫将情报送走，这只经过严格训练的信鸽，来往余杭与临海的金堂会，一夜即可。
两年来，金堂会的迅速发展，也是少不了她的功劳。委身秦楼楚馆，却是放眼整个江湖。
而前几日的那个海天楚，却是让她感到异常地慌张与心酸。
慌张自然是害怕他会识破自己的身份，毕竟他是朝廷的人，专门被派来调查叛党金堂会，如果因为自己而暴露，那这两年来所做的一切都会毁于一旦。
心酸则是她心里，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虽然倚窗发呆，可她的眼神却一直注视着楼下繁华的街道，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直到一抹青衫出现，她才回过神来。
这几日，海天楚频繁来往这青楼，楚夜苓自然是亲自接见，每每他吹箫，她吟歌，一曲哀婉的《雨霖铃》被她唱得带了一丝欢愉，两人相处倒是愈发融洽。
当然，彼此之间的交谈也是明里一句，暗里一声，就算不说出来，也都知道对方的目的，不过都是想从对方口中套出一点信息罢了。
然而，这两人又是何等的精明，即使对话内暗藏话外音，也都是巧妙地避开了。
久而久之，两人竟是都有了一种“人生知己难觅”的感觉。
今日，他果然又是按时来了。
虽然势不两立，但能遇到如此知己，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楚夜苓披了件外袍，下楼道：“海公子，又来了啊，今天有什么要聊的么？”
海天楚微笑：“前几日说的音律方面不是还没说完？接着继续聊聊好了。”
“好啊，”楚夜苓提起茶壶，却忽然发现茶叶都无色了，“茶叶要换，我先回屋去拿，请稍等。”
海天楚微微点头，转身坐下，拿出玉箫在指间把玩。
忽地觉得无聊，他也就独自吹起那曲《雨霖铃》。
箫声如水，伴随着哀婉的曲调，即使没有楚夜苓的歌声相伴，也是别有一番韵味。
一曲即毕，海天楚蓦地想起来——楚夜苓怎么还没回来？
心下觉得有些不对劲，海天楚起身，望了望楼上的走廊。
“轰！”一声巨响！
“楚姑娘！”瞬时，海天楚如五雷轰顶，也顾不上什么，几步跃上楼，直奔里屋。
门被打破一个大洞，楚夜苓重伤倒地。
玉簪花的余香，逐渐被血腥味取代，待到海天楚赶到，已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楚夜苓！”海天楚几个箭步冲过去，蹲下查看浑身是血的女子，“你怎么样？！”
然而，还没等她回答，海天楚已是察觉到背后袭来的强劲掌风！
不由得多想，海天楚从袖中掷出几枚飞镖！
趁着对方身形被扰乱的瞬间，海天楚抱起重伤的楚夜菱跳到楼下。
足尖刚点地，凌厉的掌风轰穿了对面的墙壁。
“看来不能掉以轻心。”海天楚蹙眉道，放下楚夜苓，伸手去拔腰畔的玉箫。
黑衣人转眼也跟到楼下，蓄势欲攻。
海天楚吹起玉箫，周围气流竟是都回旋起来，已是攻击的起手势。
“哼……”见他出招，黑衣人一声冷哼，转身离去。
“他……”对方甚至都未曾抵挡，海天楚收势，眉头深锁。
“这是怎么了？！”老鸨被打斗声惊动，看到已是昏迷的楚夜苓，脸色大变，“楚姑娘，这……”
海天楚回身，探了探她的脉搏，对着老鸨吩咐道：“她受了很严重的内伤，我先用真气为她护住心脉，你快去找最好的郎中来！”
“诶，是，是……”老鸨连声答应，连衣服也顾不得换，直接抄起一袋银子奔出青楼。
若是这棵摇钱树出了问题，她还不知道要少做多少生意。
海天楚将楚夜苓抱到楼上，双手抵住后背，为她灌输真气。
真气流转，海天楚这才知道这楚夜苓的内功并不弱，武功也绝不会差到哪去，刚刚那黑衣人能将她打成重伤，想来一定是位专职杀手，若不是那黑衣人逃走，就算自己拼尽全力也不是对手。
“噗！”一口淤血喷出，楚夜苓失去支撑，身子晃了晃，向后一倒正巧靠在海天楚怀中。
海天楚一颤，明明可以让开却不知如何是好，僵持了半天。
“咕咕！咕咕！！”窗外飞进一只雪白的信鸽，见主人重伤，此刻身边又有一个男子，顿时敌意大起，猛地向海天楚啄过去。
“扁毛畜牲，滚开！”海天楚挥手打开沫，一手将楚夜苓从怀中移开，“别闹了！”
“海公子，郎中来了！”老鸨撞进屋子，见到眼前的青衣汉子和沫挥打起来，着实弄得她哭笑不得。
郎中随后进入，二话不说直接诊脉，凝神细听。
“沫！别闹了，郎中在看病！”海天楚吼道。
沫一见郎中在为主人治病，也就乖乖地回到架子上，不敢出声。
老鸨瞧向海天楚：“海公子，我们先出去吧。”
“嗯。”
“这扁毛畜牲，真是……”一出屋子，海天楚便是满口抱怨。
老鸨掩嘴笑道：“一定是沫看到你和它主人在一起，觉得你不怀好意。”
老鸨这么一说，海天楚倒是想起刚刚尴尬的一幕
——若是楚夜苓知道了，一定会毫不留情地给我一巴掌吧。他苦笑。
少顷，郎中开门出屋。
老鸨即刻迎上去：“郎中，怎么样了？”
郎中递给老鸨一张药方：“楚姑娘受的主要是内伤，请每日按照这药方煎药，一日三次，最好在服药后有人可以灌输内力将药力化开，半月之后即可好转。”
“谢谢郎中。”老鸨连连道谢，还塞了一包银子给他。
“海公子，楚姑娘每日看来要麻烦你了……”
海天楚也不说什么，直接夺过她手中的药方，转身离开。
老鸨呆立在原地，望着消失于人流中的青衣，心下一阵欣慰。
或许，是因为楚夜苓的病可以好转；或许，是因为终于有了一个真正关心楚夜苓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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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天楚出去抓药时，阴沉沉的天又下起蒙蒙细雨。
也许余杭之地的雨下的就是这么恰到好处，不大不小，不缓不急，一滴滴雨落入湖面，荡起微微的波澜，柳树经过雨水的洗礼显得越发纤弱。
可以说，雨中的余杭才是它真正美的所在。
海天楚拎着一包包药，在药铺门口望着屋檐上滴落的雨滴，逐渐出神。
最近遇到的事也实在够烦心的了，楚夜苓身受重伤，不知何时才能醒；那个很奇怪的黑衣人，明明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为何又要逃走？每次想到这里，他总会觉得那个黑衣人好像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忽地，在雨声中传来一阵铃的脆响。
“海大哥。”如银铃般悦耳的声音响起，红衣少女已然来到他身边。
一个回神，这才发现铃声已近身，一袭红衣的少女撑着伞微笑。
“红苑？”他脱口道。
红衣少女递给他一把伞：“妈妈说下雨了，你肯定在药铺回不来，就要我送伞来了。”
“谢谢。”再次看到这个感觉有些异样的少女，海天楚也不想和她多说什么，撑起伞进入雨中。
一路上，身后传来徐徐铃声，与这余杭的雨相衬，海天楚也不禁在想：楚夜苓难道只为《雨霖铃》开喉，是因为余杭的雨么？
烟雨朦胧之中，灯火通明的青楼更是显得格外耀眼。
楚夜苓本身内功不弱，服药后再辅以海天楚的内力相助化散药力，内伤逐渐好转，暮昏之时便转醒。
沫一直呆在楚夜苓的床边，见她醒来，高兴地到处乱飞，还不时地发出“咕咕”声。
“沫……”楚夜苓一笑，微微启齿，“回来了啊……”
沫乱飞一阵后回到枕边，楚夜苓伸手去打开竹笺。
“啊？！”然而，等她看到字条后，原本苍白的脸更是血色尽无。
“咳咳……”一个心神波澜，内伤又复发，楚夜苓揉碎字条，撑在床边呕血。
“楚夜苓，怎么了？”海天楚听到剧烈的咳嗽声，破门而入。
“你……”血还在不断呕出，楚夜苓见到他，支支吾吾说了一串，被如注的血湮没。
“别说话了。”海天楚疾步过去，准备助她调理内息。
然而，楚夜苓却是毫不留情地甩开他的手。
海天楚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然而凑近她后隐约听到了几个字：“你……你走……别……回……来了……”
“胡说什么，你都伤成这样了，快调整内息。”
血流了一地，楚夜苓又趋向昏迷……
然而，及时地有一只手撑住她，强劲的内力涌入她的全身脉络。
维持了半个时辰，楚夜苓的意识逐渐恢复。
海天楚已是满头的汗，微微喘气。
“为什么救我？”楚夜苓侧过头去，问道，“我们不是敌人么？”
“不，我们是朋友。”
一语即出，楚夜苓苦笑：“朋友……我还从来没有过朋友。”
“既然如此，那我就来做第一个。”
楚夜苓虽然看不到他的脸，可也能感受到他坚定的目光。
她微微闭眼，仿佛做了什么决定……
“香快烧完了，你帮我换一根吧。”
“嗯。”海天楚应了一声，打开矮柜，“要哪一根？”
“那根烧了半截的。”
通体碧蓝的半截香，蓝色的火焰安静地燃烧着。
“再把那个白色的瓷瓶拿来给我。”
楚夜苓接过瓶子，倒出一粒碧色药丸服下。
海天楚不禁有些好奇：“这是什么药？”
楚夜苓犹豫了片刻，答道：“爽心丹。”
白色的烟雾由火焰中升腾，在屋中缭绕，香气弥漫。
“爽心丹？那不是治疗昏沉的药么？楚姑娘你现在还是有些晕么？”
然而，话音刚落，海天楚却是感到一阵晕眩！
“不是……”楚夜苓双脚着地，咬牙站起，“是解毒用的……”


第二篇 浪淘沙
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垂杨紫陌洛城东，总是当年携手处，游遍芳丛。 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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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风萧瑟，花开花落，转眼间，已是春秋更迭。
北方的秋风，虽不寒冷刺骨，却也让人寒颤不已。
一抹白色的羽翼穿过茫茫中原，由余杭直达北方的开封之地。
“咕咕……咕咕……”似是对这里不太熟悉，白鸽穿过浓雾，在一片聚落上方徘徊不定，迟迟不肯降落。
“沫？是你么？”
清冷而又亲切的声音，沫欢喜了一阵，朝着聚落东边的高楼飞去。
“沫，好久没见了。”
飞入窗口，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蓝衫女子，长发被紧紧束起，虽然年纪不大，可眉宇间透露的气质无不体现她的精明干练。
她便是楚夜苓让沫传信的人——寒锦堂堂主秦兰。
沫在她身边绕了绕，随后停在她肩头，表现对她充分的好感。
“你这次来，一定又是楚姑娘有紧急通知了吧。”
沫激动了一阵，转瞬安定下来，低下头去。
秦兰打开竹笺，抽出字条，一字不漏地读下。
“什么？！”刚刚还微笑的脸瞬间煞白，秦兰挥了挥手，示意沫离开，“金堂会暴露，太子有危险。”
二话不说，秦兰抄起屏风上的黑色劲装，迅速换上，携着一柄短剑便冲出屋。
“沫不要乱跑，在屋里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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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一边说着一边摘下蒙面的黑纱，随即进入囚车斩断了束缚楼渊的铁链。
“秦兰，多谢。”楼渊起身，抱拳而谢。
“没什么，既然是金堂会的人，救太子义不容辞。”秦兰跳下囚车，拉过骏马，“请太子殿下随我去寒锦堂。”
楼渊想也没想就跃上马，秦兰扬鞭策马，绝尘而去。
夜风中，面前的黑衣女子沉默地让他觉得有些不自在，虽然共乘一骑，却形同陌路。
“秦兰，久仰大名。”许久，他终于开口，打破了沉寂，“早在金堂会就听说了，虽然是女子，却能将寒锦堂打理地井井有条，与颜苑齐名的‘金堂双璧’。可惜寒锦距离总部遥远，又临近帝都洛阳，一直没机会见到其人，今日得闻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太子过奖。”呼啸的夜风带来一句应答。
“你刚刚是对那些护卫下了幻术么？”
“是的，那些人的心里防线很脆弱，用幻术根本不用多少功夫就能摆平。”
“愿闻其详。”
手上鞭子的力度逐渐加大，仿佛是意识到天快亮了容易暴露，不由地加快速度。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欲望，无论是谁，只要是人就有无法避免的欲望，而幻术不过是将人内心的欲望扩大化，甚至让中术者眼前凝结成幻象，让人在不知觉的情况下堕入心魔。”
“是这样么？”楼渊转而问道，“那如果深陷幻象中无法自拔，后果会如何？”
“呵……”秦兰冷冷一笑，“你说呢？”
楼渊缓缓道：“堕入心魔，自然是死于精神崩溃。”
“我可不相信那些整天为李琏搏命的人能心清如镜，不会有一个人能逃脱的了他们自己的心魔。”
楼渊不禁点头：“果然妙招。”
天边的云已然被染红了一线，秦兰侧头望去，低叹：“看来白天的路不好走了。”
在低叹的同时，缰绳一拉，骏马被迫调转方向，向丛林深处奔去。
楼渊猝不及防，差点被摔下马，然而一只手及时地拉住他，将他拽回马背：“抱歉太子，忘了提醒。白天你定然不能走官道，虽然慢了些，不过还是走寒锦堂的密道稳妥。”
“是连接洛阳与开封的地下密道么？早有耳闻，似乎是先人挖掘，躲避战乱用的。”
“嗯，密道一端通入血兰谷，另一端则与洛阳城相连，因为距离帝都太近，为了出行方便，我命人将洛阳城的那一段密道封住，中途开另一道通往洛城之东的丛林深处。”
秦兰在茂密的丛林前勒住马，翻身跃下，楼渊也随后下马。
“这丛林太密集，无法骑马，我们走进去。”秦兰一拉缰绳，牵着骏马进入。
楼渊进入密林，只觉得眼前除了绿色再无别物，不禁有些眼花，如果不是秦兰引着，只怕早已迷失了方向吧。
“有这样的密林阻挡，难怪无人能发现密道。”楼渊叹道，“寒锦的人怎么走出来？”
“寒锦堂的人自然是熟记了出口的方位，不会走失。”
在秦兰的指引下，红日跃过地平线之时，两人到达丛林深处。
“就是这里了。”秦兰取下腰间的令牌，放入石壁上的凹槽。
轰——石门应声打开。
石门后，隐藏了通往地下的楼梯，一阶阶向下，暗得看不到底。
秦兰拿下令牌，牵着骏马进入，虽然是地下密道，可入口却也甚是宽大，一匹马通过都绰绰有余。
楼渊随着她踏入密道，石门缓缓移回。
瞬间，密道内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楼渊扶着墙壁，一步步探下去。
楼渊只觉得这楼梯似乎无穷无尽，不知有多深，眼前一片漆黑，只能听到前方传来的脚步和马蹄声。
他忽然有种幻觉，觉得自己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到了这里就能看见了。”一路上都保持沉默的秦兰终于开了口。
一语即毕，眼前忽地出现一丝微光，楼渊探了探，发现没了楼梯，看来是已经到底了。
转过一个弯，直直的密道才算是彻底映入眼帘，墙壁上的火光照亮了整条密道，楼渊放远望了望，竟又是望不到底。

不错昂~~~~孩纸有前途。。。

这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