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海生日贺文』 【BC】《风月宝鉴》(中篇,三日内完坑) 作者: 畅春园春水 2006-8-12
《风月宝鉴》
楔子
二月二 龙抬头
杭州初春恻恻清寒里的清晨。阳光带着旁敲侧击的犹疑爬满了厅堂。
李棠起个大早,沐浴更衣,焚香三柱后,就开锁拂灰,翻箱倒柜起来。
阴历二月二是梨园的大日子。
春至一阳生。万物回苏,百灵惊醒。正是扫秽去恶的日子
虽然已经公元二零零六年,神舟都上天了。一些老规矩该守还是得守。老规矩既然能一代代传下来,就自然有其道理。
几百年来,梨园弟子都是在这一天祭奠了梨园祖师爷后,开始晒戏衣。
跑龙套穿的“堂中行头”叫随衣。只有角儿穿的“私彩行头”的才是戏衣。
晒戏衣很有讲究的。戏衣虽然只是一件衣裳,可是附了人身,沾了血脉,经了故事,便不同了。穿戏衣的角儿死了之后,又多半没机会出现在阳光下,只是曾经戏台上风光片刻,风光也真风光,幽怨也真幽怨。鬼魅生灵的事也常有。
杭州越剧团是百年传承的老剧团了,当年风光之时,名角们谁没有一套翘楚同行的行头?凤冠霞帔,儒袍青衫,蟒、靠、裙、肩争奇斗艳,各擅名场。
越剧又不同于京剧,生旦净末丑,大多时候全是女子演绎。所以这些旧戏衣重叠的尘土味里尽是脂粉寒香,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缠。
老戏团自有其一套晒戏衣的仪式。年青人不熟悉也不关心,在场操持的只剩下几个剧团的老人。
周笔畅走进越剧团的大院时,目之所及就是这百多件绚如云霞的霓裳锦衣,琳琅铺陈于四周,金碧荧煌。说不出名目的锦绣纱罗,似一个个有生命的精灵,飘如云起风生,素如梨花淡妆。 美得令人窒息。
周笔畅视而不见这些斑斓缤纷,只拿起件旧旧的红锻婚衣:挑纱掐金丝的仕女婚衣,上套如意云肩,下为鱼鳞百裥裙,外罩龙凤直襟帔。戏衣红的艳如桃李,金丝百合眩人眼目。偏偏胸襟腰肘几块紫黑污渍,前后摆几处灼烧痕迹,坏了它的妖娆。
婚衣是《梁祝》里祝英台大婚之日经过梁山伯坟墓,下轿哭坟那场戏的戏服。
周笔畅攥紧婚衣,抬起头:“李棠师傅,你答应给我说故事的。今天能不能就说说这件衣服主人的故事?”
院子里几个忙进忙出的老人突然就冷了场。你看看我,我望望你,尴尬、感叹、伤怀的神色都有。
“别的都好说,这个故事我们还真不想说。一说,只怕我们几个又要吵起来。只因为兜兜转转是是非非的说不清谁负了谁!让李棠先给你说吧。她性子急,待会肯定又要和我们骂架!”
第一折 想免却生离 谁介意你死别
(旁白,龙套李棠。)
戏子的事,本就戏里戏外不清楚,何况又在那个凄风晦雨的年代?
听我孙女说,你是什么超女的亚军?一个不大不小的明星?怎么对李先生的事突然就着起迷来?
解放前的苏杭,谁不知道畅春园。
畅春园是个女班,传的是海派京剧一枝,后来杂糅各家越腔,自成越剧一系。原本也不叫畅春园,都因着李先生和周先生名气太大,李先生单名一个春字,周先生艺名周畅。大家就凑趣将戏班改为畅春园,久了,班子的原名反而都忘哪。
周先生师承袁雪芬,袁派嫡传。最善演貌品忠厚的温文君子,她演的梁山伯和贾宝玉,那是出了名的情深爱痴,看的无论老幼都泪涟涟。沪上多少名剧团排戏前都要先来偷师。
至于李先生,我是她的跟班、龙套,平时日日磨在一起,可她的美怎么也看不够。戏台上,我扮的书童好几次忘了台词,尽数忘在李先生的笑上。
唉唉,你们几个老家伙别笑,没错,我就是喜欢李先生,我就是偏着李先生,周先生就是负了李先生!
笔畅,别理他们,我们继续说。
李先生是出了名的毕派小生,风流倜傥,潇洒飞扬。她扮的张生,曾让多少闺阁女子待月西厢下。
李先生戏台上饰尽前富贵荣华,自己的身世,却一片凄凉,姓名父母都不可考,三岁被卖进戏班,八岁登台,十三岁开始演角。练功的苦也就罢了。她不比周先生有个当班主的爹,没人护持,明里暗里吃了多少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