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经常进出医学院附属的儿童医院,与那里的医生、实习医生接触频繁。负责接待我的马罗尔医生手下有两个实习医生,一男一女,接触多了,我发现他们的工作态度有天壤之别。男实习生纳特总是神采奕奕,白大褂一尘不染。女实习生埃米则总是马不停蹄地从一个病房赶到另一个病房,白大褂经常沾着药水,小病号的果汁和菜汤。
纳特严格遵守印第安纳州的医生法定工作时间,一分钟也不肯超过。除了夜班,他不会在上午8点前出现,下午5点之后便踪影全无。埃米每天清晨就走进病房,有时按时回家,有时却一直呆到深夜。
虽然见面时,纳特总是神闲气定、平易进人,但我觉得他对医生的责任划分过于泾渭分明了。我不止一次听他说:“请你去找护士,这不是医生的职责。”埃米正相反,她自兼数职:为小病号量体重—护士的活;给小病人喂饭—护士助理的活;帮家长制定食谱—营养师的活;推病人去拍X光片—输送助理的活。
医学院每年期末都要评5名最佳实习医生,我想埃米一定会入选,医生如果都像她那样忘我就好了!但评选结果却令我大吃一惊,埃米落选了,纳特却出现在光荣榜上。这怎么可能呢?我找到马罗尔医生,问他是否知道最佳实习医生评选的事。“当然知道,我是评委之一。”马罗尔医生说。
“为什么埃米没当选?她是所有实习医生中最负责的人。”我愤愤不平地问,马罗尔医生的回答令我终生难忘,也彻底改变了我对“职责”一词的理解。
埃米落选的原因是她“负责过头了”。她把病人治病成了自己一个人的职责,事无巨细统统包揽。但世界上没有超人,缺乏休息使她疲惫不堪,情绪波动,工作容易出错。纳特则看到了职责的界限,他知道医生只是治疗的一个环节,是救死扶伤团队中的一员,病人只有在医生、护士、营养师、药剂师等众多医务工作者的共同努力下,才能更快康复。他严格遵守游戏的规则,不越鲁池半步,把时间花在医生的职责界限内。因此,纳特精力充沛,注意力高度集中,很少出错。
马罗尔医生最后说:“埃米精神可嘉,但她的做法在实践上行不通。医学院教了她4年儿科知识,并不是让她来当护士或者营养师的。我们希望她能学会只负分内的责。”我恍然大悟,现代社会的职责都是有界限的,每个人都必须学会分工协作,负责过头未必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