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镜中花
清晨,婉宁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陈旧的罗帐,因为年代久远,已带了点点黄斑。她幽幽叹了一声,知道自己仍然身处万恶的清朝,而不是像梦中那样,回到了美好的现代社会。
她到底是怎么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凭她过人的美貌,出众的智慧,比其他人多出几百年的见识,高贵的出身,显赫的家世,从小伴随的神童之名,皇家贵人的欣赏宠爱,还有如鱼得水的人际关系……所有的一切,无不预示着,她会拥有一个耀眼的人生。可这些,却在她张大后完全变了样!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烟云捧着水盆和面巾急急走了进来,把东西放下就来收帐子,“格格醒了吧?快起来梳洗,今儿是‘龙抬头’,庄子里事情多着呢,我可没功夫陪您耗。”收好帐子,她有急匆匆地出了门。
婉宁不悦地瞪了她的背影一眼,才慢慢起身洗漱,坐到梳妆台前,开始梳头。
她搬到这个庄园也有三年多了,清寂的日子日复一日,连买本新书打发时间都难,她自己带过来的,早翻烂了。从王府跟过来的丫鬟婆子有是几个,可不到一年,心就散了,想着跟随她这个主子没有出头之日,便成日在那里钻营,想尽办法要调回府里去。如今她身边除了烟云,再没别人可以支使。
渐渐的,她学会了自己梳繁复的发式;学会了个自己做衣裳;学会了养花逗鸟……
日子看似悠闲,可她的心,却如同破了一个大洞,怎么也填不满。
忽然,她停下梳头的动作,两眼直盯着手中那一缕乌黑的秀发里,夹着一根格外显眼的银丝。她低叫一声,忙将银丝挑出来拔掉,远远丢了,才松了口气。然而,当她发现第二、第三根银丝时,她几乎要崩溃了。
她还年轻!她只有二十六岁!怎么会有白头发?
她猛地将梳子扔向梳妆镜,镜面喀啦一声,裂开一条细缝,梳子反弹落到地上,摔成两截。
“怎么了怎么了?”烟云冲进来,见状忙放下手中的早点,捡起断成两半的梳子,没好气的道,“格格怎么又发脾气了?您当我们还有多少好东西可以糟蹋吗?这水晶梳子,还是那年您在伯爵府时,恒王爷送来的,好贵重的东西!有银子也没处买!偏您不当一回事,几年下来就剩这一把了,如今可好,全没了,也省得别人看了心烦!”
她将梳子碎片放进梳妆匣的小屉中,又找出一把木梳来,大力放到婉宁面前,“请用这一把,您爱怎么摔就怎么摔,横竖耐摔!”
婉宁怒视烟云,“这种便宜货色,你也敢拿来糊弄我?你当我爱砸东西吗?”
烟云冷笑一声,“便宜货色?两百文一把的香木梳,我们做奴才的还未必用得起呢!您是贵人,自然瞧不起这个,我托人好不容易才换来的胭脂香粉,您也嫌东嫌西,真不合意,下回托人送信给太太,让她替您捎些好的来算了!免得白费银子!”
婉宁微微发着抖,“你也学会顶嘴了,是不是?居然敢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你眼里还有没有主子?要是真不想干了,直说!我立刻就告诉管事让你走!”
烟云一怔,眼圈一红,死盯着那把香木梳,半晌,才转身去开衣箱,找出一件象牙色五彩花卉苏绣的纳绸旗袍,低低地道:“今儿过节,格格穿这个可好?比平日那几件石青豆绿的要鲜亮些。”
婉宁见她服了软,也不再追究,只是见到那件象牙的袍子,就想起刚刚拔的白头发来,立刻摇了头,“又不是家里死人,干嘛穿这个?给我拿红的!大红!”
烟云忍住气,重新找了件海棠红绣折枝迎春的袍子,来问她。
婉宁见那袍子颜色红得鲜亮,才消了气,点头让她放下,忽然觉得这衣裳有些眼生,便问:“这是哪来的?我怎么没见过?”
烟云手上一顿,淡淡地道:“这还是那年您生日,俏云姐在南边特地找苏州绣娘做的,这料子也很讲究,叫什么海棠娇,满府里就您一个有。偏您生她的气,看都不看一眼就丢箱底了。如今都几年没做新衣裳了,您就将就这个吧。”说罢径自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