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周围谁是敌人谁是朋友。这种傻事到底是怎么干出来的?”忍足在她的身旁蹲了下来,抚摸着散开的柔软长发,好歹还是温柔了起来。
有闷闷不乐的声音透过稠密的发丝传向他,“学校无聊透了,我连一个朋友都没有…”
忍足一下子被哽住了。一瞬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太危险了,要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明白。”
“不想回家?”
“嗯。”
“爱流——”
“换个话题行吗?我不想再提这该死的校园恶作剧了。”从沙发上翻身而起,爱流直直地看着他。“我饿了”她突然就话题一转,而且说得理直气壮,仿佛一开始就是为了找地方找人伺候她吃午饭而来的。
忍足无话可说地抬起手来看了一次腕表,时间差不多到了。
“还有一个采访,结束以后再带你去吃东西。这段时间就乖乖地呆在这儿。听到了没有?”
“随你便,我哪儿都不想去。”无精打采地回答完,爱流把头一弯,埋进自己两臂环绕的小小空间当中。
这真的是非常寂寞的,非常孤单单的孩子的背影。
… …
采访比想象中的更顺利,除了一点小插曲之外,几乎可以说是完美。作为周刊派来的资深采访记者,柳娅娅没有放过最后几分钟的空挡,径直地抛出了一颗重磅炸弹。
“忍足理事,可以的话,我们很希望能够与安藤依奈小姐来一次直接的正面对话。这些年来,关于她退隐的传闻和讨论一直都是持续不绝的,甚至不乏相当尖锐的揣测。这些,我想您也耳闻目睹过。作为专业的网球刊物,我们很希望能够得到为她正面回应这些关注的机会。您的意下如何?”
很不错的借口,说得还真是凑合。这么想着,忍足彬彬有礼地反问道,贵刊如何断定自己有能力为她真正正面地回应一堆没有根据的胡乱揣测,又怎么能确定我就一定可以找到安藤依奈并且说服她接受采访呢?不管怎样,她都已经是退役而且退役多年的选手,跟俱乐部早已关系两清了不说,我们是不公开球员私人信息的。这一点一直是我们接受访问的前提条件。贵刊的言下之意,是在对此提出修正吗?
柳娅娅立时语塞。看着忍足不动声色而胸有成竹的神情,再将他那熟练圆滑的谈话技巧在脑海中过滤一遍,柳娅娅一清二楚地知道,他已经在不动声色中把话题来了一个360°大转弯,反客为主,现在根本没法再返回真正初衷的提问。
她认栽。自己挖了个大坑,自己跳下去,自己埋。自寻死路的意思无非是这样,年轻有太多受欺的资本。
“期待再会。”不容她再度开口,忍足已经伸出手来。他果断地拦截了下一个可能面向自己的提问机会,并且不容说不。
柳娅娅不卑不亢地握手道别,心底郁闷地吐出来三个字,算你狠。
累积了这么多次的采访经验,心底打了无数次的腹稿,终于瞅到了一次机会,结果还是一样惨不忍睹。问不到就是问不到,罗斯圣戴尔铜墙铁壁般的自我保卫模式,基本上可以媲美美军国防基地的超级防火墙。除非你是外星人,不然,别指望破译它话中没话的语言系统。
怒火之余,想到即将面对井上守那失落的眼神,柳娅娅觉得自己的头更是非常之痛。
… …
气氛很微妙很沉默。从踏进米其林餐厅开始,爱流就没有一句话。她饿坏了,不顾忌形象地吃了很多。
“慢点儿吃,当心呛着。这里又没人跟你抢。”把自己分毫未动的红酒牛排推给她,忍足说。他的气早消了个精光,看到她这样饥肠辘辘的楚楚可怜的样子,觉得很是心疼。
他喜欢爱流,接近无条件地喜欢。一直就将她视作自己的小女孩儿。乐得看到她像一颗旺盛朝气的月桂树一样,充满了阳光舒展下蓬勃的活力。而不是如此刻景象似的,想将所有的不满都溺毙在一堆高热量食物里。
把他递过来的牛排小口小口地吃完,爱流闷闷地放下了刀叉,“可以说话了吗?”
“可以。”
“我知道她们不喜欢我。”
不过短短三句话,便引来了第一次长时间的沉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