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我是在22岁生日那天碰上靡的。即使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我还是记得当年她的模样。
【正文】
大学毕业后我来到这个小镇，小镇很安静很清新，似刚出生的婴儿一般不染尘世。
当我拖着简单的行李走在被阳光抱了满怀的街道上时，我想我终于可以停下脚步了。在这里生存，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
很快，我便安定了下来，开了一家花店以维持生计。
日子过得舒适惬意，嗅着花香枕着阳光，安然快要忘了一切。
22岁生日那天，下雪了，一片茫茫的白。
我在店里细细摆弄着各色的花朵，想着午餐是否应该给自己买一块蛋糕或者是下一碗热腾腾的面……
靡就在这时候进来了。
她穿了一身明媚的红，像一朵玫瑰，不，更像是一团火焰。
“欢迎光临。”我说。
“谢谢，”她冲着我笑，抖了抖红色尼绒大衣上的雪花，“我可以买一些仙人掌么？”
我抬头看了看她，才发现她有一双无比明亮的眼，像是落了满天的星一样璀璨。
“当然，是要送人么？”
“恩，今天是他的生日呢。”
“是么？”我将仙人掌递给她，“真巧，今天也是我的生日。”
“阿……”她张了张嘴，一双星辰般的眼眨巴了，又眨巴。
“可是，为什么要送仙人掌呢？”看着她滑稽的模样，我忍不住笑了。
十六七岁的女孩似乎对这个世界有着数不完的惊奇。
“我爱罗喜欢种仙人掌呀！”她弯起嘴角，被风吹得微红的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真好呀，你跟风影大人是同一天生日呢，生日快乐。”
“风影……大人？”我有些发愣。
“嗯，风影大人。”她收起了笑认真看着我，“今天，是风影大人我爱罗的生日。”
“我爱罗？”似乎曾经听说过这样一个名字。
她点头，想起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拿出钱包，然后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片递给我。
“你不知道风影大人么？”她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失望。
我接过卡片看了看，卡片上印着一个漫画里的少年，十七八岁的样子，头发是暗红的，额角上还有一个小小的“爱”字。
原来是二次元里的人物阿，真是傻女孩。
我将卡片还给她，恰好对上她一双水光盈盈的眸子，满脸都是期待。
那一瞬间我有些失措。
“仙人掌送给你”我对着那张纯真的脸笑了笑，“祝他生日快乐。”
我想，其实偶尔傻傻也不错。
我看到她眼里一闪而过的错愕，然后便是她如花的笑靥。
“谢谢，”她小心翼翼看了我一眼，“我以后能来找你聊天么？”
“当然，”我伸手摸了摸她浓黑的发丝，“那真是太好不过了。”
“那……改天见！”她捧着仙人掌走出花店，回头，“我叫靡。”
我看着她渐渐消失在雪地里的红色身影，心想着以后的日子大概不会太无聊。
如果我早知道有一天我会再也看不见她的那双眼，那时候我定会告诉她，她的眼睛很美。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靡对红色的偏执近乎疯狂。
她的衣服，鞋子，帽子甚至钥匙扣，都是那么明艳的红色。可是我不得不承认她是我见过最合适这种颜色的人。
“靡，你为什么喜欢红色？”我搅着咖啡盯着她快要融入玫瑰花里的背影，那时候我们已经很熟悉了。
“你猜。”她没有回头，可我能想象出她带着一丝狡黠的俏皮模样。
“我爱罗？”我不假思索地开口，自打认识她以来，我发现这个女孩的一切都会和那个并不属于这一世界的少年有关。
“爱是红色的。”她回头看看我，眨了眨眼，伸出手点了点自己的额角。
“原来是这样。”我想起来，那少年额角上的“爱”字是红色的。
咖啡香一阵又一阵的溢出，眼前浮起缕缕白雾，模糊了那抹明艳的红。
其实我并不了解靡，她几乎每天都会来，可她从未向我提起过关于她的一切。


我回头看了看躲在我身后的靡，她的脸色惨白，愈发衬出一身明艳的红衣。
“对不起先生，我们得带走那个女孩。”
靡抓住了我的手，握得很紧，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
“警官，能不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她只是个孩子。”
我努力保持着镇定，尽管如此我的声音却仍然发颤。
“她误杀了人，医生说她精神不大正常，我们得把她送进精神病医院。”
我说不出话，任靡死死拉着我的手。
“对不起先生，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我深吸了一口气，蹲下身，抱了抱她。
“靡，别怕，我陪你一起去好吗？”
除此之外我找不到任何能够帮她的方法。
“那你会一直在么？”她的唇都在发抖。
“会。”
这是我这辈子唯一的一次谎言，它也让我后悔了一辈子。
我没有去证实靡是否真的杀了人，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离开医院的时候我看了她最后一眼，他们给她注射了镇定剂，她睡得很沉，是我初见她时的那般乖巧模样。
那一眼便是决别了。
惊蛰时期我离开了小镇，花店里的花开得正艳，姹紫嫣红。
我带走了那支装满砂的小瓶，砂子闪亮亮的。
第二年的冬天，我独自回到小镇，小镇还是当年的样子，安然静好。
我带着一盆仙人掌和那瓶砂去探望靡，我不知道她是否还会记得我，也不知道她是否会恨我骗了她。
可无论如何，这一次我要带她走。一年前我没有这样的能力，但如今我有了。
医院的大门白得快要同地上的积雪融在一块儿。
“靡？”医生穿了白大卦，亮得刺眼，“我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
“她总是穿红衣服，请您再想想。”
我的掌心里细细密密的全是汗，粘粘的。
“红衣服？”他想了一会儿，“哦，是有这么个女孩，我想起来了。”
“对，我想去看看她。”
“你不知道她早就死了么？”医生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她的眼睛哭瞎了，失足摔下了楼梯。”
…………
我不记得我是怎样走出医院的，雪下的很大，可我一点儿也感觉不到冷。
而后的无数个夜晚，我总是做同一个梦。
靡穿着她的红衣裳，目如点漆。她对我笑，俨然还是一副俏皮又乖巧的模样。
后来的后来，我再也没有去过那个小镇了。
靡对于我来说，依然是个谜。
【尾声】
砂忍村下雪了，整个村子白茫茫的一片。
我爱罗抱臂站在窗子边，看着雪地里豆丁大小的一群毛头孩子们正闹得欢快。
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向来面无表情的风影大人那张美得天怒人怨的脸上挂了一丝笑意。
我爱罗歪了歪头，视线停在桌子上摆放整齐的一盆盆仙人掌上，青翠欲滴。
今年的生日已经过了，那穿红衣服的女孩大概不会出现了。
我爱罗再次看向窗外。
今年的雪，似乎比以往更大了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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