琐窗沐雪三更天
——《杯雪》无责任同人 BY雪夜弦
一别经年,自骆寒与袁辰龙的一战后,如见已是严冬之际。
从六合门归来,易敛依然是淮上的易杯酒易先生,每天都费尽心思去支援义军的粮草兵戈。只是待到寂寥无人的时候,心,仍是孤寂的,无物可依。
陈旧的案台,红漆已经剥落了,仅有零散的朱褐色的余迹。易敛翻阅“十年”“五更”传来的信函文书已经到了二更时分,望望窗外,夜阑人静,新月如钩。饶是这个乱世,也有着弥足珍贵的一两刻安宁,似乎是老天爷少有的怜悯。一盏青灯,一轮弯月,夜间的冷风拂面,本是凛冽得刺骨的刀刃,此时却能让疲倦的易敛振作起一点精神来。
良久,易敛收拾好信函文书,然后往后一靠,枕在了冷硬的椅背上,静静地合上那双通晓世情的利眼,养神。此刻的他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少年郎,哪怕他受到了多少人的敬佩,受到多少人的膜拜,受到多少人的追随,他不是神,而是人。
而人,是会倦的……
“阿寒……”
不知觉地,默默在心底里低喃的名字,居然,说出口了。一出口,便如同袅袅青烟散到空中一般,逝了,仿似从来没有这一声饱含复杂情愫的低语。在这个寒冷而寂寞的深冬,也就只有这个名字能够抚慰那颗不安的心。易敛不是神,所以他有做不到的事,但也因为他是人,所以他有想保护的东西。比方,守护淮上一方的老百姓们。
“靖康之耻”过后,他失去了一切,甚至是曾经引而为傲的皇族之姓,如今他不过是一个俗人,姓易名敛,于是他不得不寻找另一个活下去的理由。而那个人对他说,跟我走,在塞外的生活虽然枯燥,但总比这乱世纷扰好得多。他对自己伸出了手,那只手不算粗大,淡淡的黄褐色,十分柔韧有力,足以包容下自己的手。他迟疑了,“宁做太平狗,莫做乱世人”,或许旅居塞外对他来说真的是一个好选择。他知道阿寒会保护他,不惜牺牲一切地,士为知己者死。
他平静地望着他的眼,漆黑的瞳孔里没有什么特殊的光彩,仿佛他说的不过是一件轻而易举的小事。说的也是,以阿寒的弧剑,保护他不过是小菜一碟。他望向那本是家园的一片焦土,忽然笑了,宛如春风拂霭,翠柳惊涟,半举的手既没有搭上他的手也没有转身离去,而是跨步上前,张开手一下子抱住了被吓了一惊往后退了一步的他。
“……谢谢你,阿寒。”
他凑到他的耳边,单单轻轻地说了这么一句。然而,就只是这一句简单的话,自此骆寒再也没有提过让他跟他走的事。
既然阿寒可以用剑守护我,而我为何不可以用才智去守护我认为有价值的东西。即使这只是一份非常微薄的力量,但面对苍天,有什么力量不是微薄的。尽管修堤筑坝,每年黄河之水照样是泛滥成灾,何时见好。
于是,他到了淮上,接替前人,费尽心神支持三支义军,成了“谁知淮上一杯酒,能醉天涯万里人”的易先生。
“阿寒……”
仿如熟睡中梦呓,又一声的低语,似乎在诉说着今来种种的愁闷,金人进逼,朝廷围剿,粮草短缺……尽管无法帮上一点的忙,却在这一声的呼唤中得到了释放,心,静了。手里握着那只崭新的木杯,抚摸着那些细致的木纹,如同握着他的温暖双手……
似乎,朱妍来请辞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握着木杯发呆的,痴迷地,眷恋地,舍不得移去一点点的目光。乃至于朱妍就站在他的数尺之远,观看他已久,也毫不察觉,直到她的声音响起。
“易先生,朱妍今日是来请辞的。”她一身素净罗裙虽比不上那舒城和六合门华贵,只是如今她早已振作起精神了,花容艳丽,即使是穿着布衣也仍旧是风姿飞扬的乱世美人。光是那一笑,不知有多少的英雄男儿拜倒石榴裙下。
“朱姑娘请坐。”他起立,邀请朱妍坐下。只见朱妍摇头,说:“话不多,不坐无妨。”他就只好作罢了,与她对立而望。
两人相对无语,待他想开口,朱妍却伸手阻止了。“假如先生是想说那舒城上的一诺……”她浅笑,仿如牡丹盛放,“朱妍感谢先生的对我的救助,只是那一诺就作罢吧,朱妍自知配不上先生这样的当世英雄人物。经过这几天的思虑,我明白到女子也绝非一个男人的附属品。既然无人妻我,我何不自妻?我想,凭我那疏浅智慧活在这世上倒是绰绰有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