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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梅(梵海,初雪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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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页书曾走过一个小镇。
山上的飞雪,到了山下,便成了雨。
并非是倾盆大雨,也不是飘忽小雨,只是绵绵密密,丝丝不断,惹人寂寥。
那时,他自银盌盛雪而回,脑中不断回想方才意外所见的一片狼藉,心头说不出的空落。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耳边断断续续的飘过只言片语,是路人口中正在发生的武林事。
江湖恩怨是非诸多,流言蜚语自起,而一页书向来少有留意。
但是,一个名字闪过,令他刹那间驻足。
他回首,听见路旁的茶摊上有人用夸张的语调说出了那个名字。
一页书曾经无数次的听过这个名字,却未有一次,有如此的震撼。
他注视着茶客簇拥中心的那人,凝神静听接下来的故事。
听闻,不远处的银盌盛雪,昨夜曾发生过激战,连峰顶的雪地也被尽数染做了绯色。
听闻,当初海天决一战成名的高人,被集境大军逼落悬崖,围杀而死。
最后一字落定,四周众人纷纷慨叹,生死无常,一世盛名终成虚话,唏嘘不止。
等一页书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双手已然握得死紧。
他努力控制住内心的波动,一直等到集市将散,才上前拦住了方才的说道者。
一页书问道,方才你所言,到底是真是假。
那个人回道,半真半假。
北冽鲸涛坠崖是真,只不过,却尚未曾听闻寻得尸首,终归生死不明。
但凡人言不辨真伪,只寻谈资而已,一页书自知无法苛责,他默然的望着人群渐渐散去。
生死不明。
他仰望空中阴雨连绵,尽是混沌。
心头,忽而沉沉一痛。
***
许多事,并非一开始便能有思索顿悟的意志,只是随时间沉淀越久,才会越发的清晰起来。
被种种麻木疑惑填满的心,除非伤至极深,方可重拾清醒。
而人心的清醒,也往往从觉察到痛楚开始。
一页书停下脚步,看到有卖梅的小舟划过。
那日雨中清冷的小镇,在冬日的暖阳下,也显得旖旎多情起来。
船头的小姑娘留意到岸边形貌非凡的僧人,将船摇近了,对他一笑。
“买花么?”
一页书从袖中取出铜钱,从对方手中接过一束白梅。
低首注视,白梅仍然是白梅,却终归是欠缺了什么,不复记忆里那一处生作的淡香。
只是心念那么微微一动,他便开始朝那个方向前行。
一页书从街心走过,一路来往的人着意的看他,或许是这玄袍黑发的僧者不能多见,或许是那人目不斜视,心无旁骛的神情不同寻常。
他越行到远处,越少看到路边的绿意,最终全部都消失了。
此地已是银盌盛雪。
雪崖已无梅,只余残枝败叶,显得萧索凄凉。
他将手中的梅花放在曾经栽种梅树的地方,再仰首,注视此时夜空盈满的明月。
这一条路,此刻他只有自己而已,却不知为何,仍然觉得怅然若失。
一页书沉思,是否能有一天,他能再见到当初那样的白梅。
他亦思索,那个人是否与他同样,正在这世浪中挣扎前行。
那时,雪落无声。
那时,他尚没有答案。
***
后来,梵天的脚步踏过千山万水,一刻不曾停驻。
偶尔他会想起,曾经,他鬼使神差的买下一束白梅。
曾经,他将那白梅遗留在雪地里,让它渐自凋落。
不为任何目的所做之事,往往映照着内心被遗忘的一面。
若是为任何故交,任何好友,他或许也会这样做。
但那人,确实并非以上任何一种身份。
而他手中所持,确实独独只是,白梅花。
***
“数百年光阴,梵天已然历经沧桑,依然窥不破么?”
被囚禁云谷雷锋之后,罪心磐下的帝如来曾突然对他问出这句话。
云谷雷锋对梵天言行早已充满质疑,即使再多非议,听到他耳里,只是像和风拂过,不起涟漪。
然而在夜深人静之时,他独自一人,回想起白日里一切,这句话却在默然发酵。
他恍然自觉,其实帝如来这句话,并非全然为入魔之事而问。
道破他之禅心浮动,那人也深知此刻正在他身上正在发生的改变。
回首过往,其实帝如来对他的疑惑,曾经亦是自己的困惑。
身居世外,他不曾体验过情之滋味,虽然历经岁月几多,也曾遭遇各色出众的女子,却始终不曾动过心念。



IP属地:广东1楼2011-11-05 15:12回复
    非是刻意避让,只是修持多年,已成一种自然而然的行为。
    三千众生,男女百态,红颜白骨,于他皆如掠影。
    唯有曾经某刻,入他心者,唯有……
    思绪回到那个月色斑驳的夜.散落满地的念珠,和掌心裂开的伤口。
    他想起了听闻到那人死讯时心头的沉痛,与那无法再见的白梅。
    也不知花了多长的时间,他才终于明白,这痛楚原是一种存在的证明,证明那些潜藏的东西其实如何根深蒂固的存在。
    于是一页书了悟,浮名幻念,实则是窥得本相的枷锁。
    他一直都知道,纵然他曾经遗忘,但,一页书终究非佛。
    纵然寡情,但,却绝非薄情。
    ***
    许久之后,鲸涛再现。
    然后,海天重逢。
    一页书注视着眼前那个人眉宇坦然,只觉恍若隔世。
    他忽然很想知道,当初擎海潮曾遭遇的最后一战。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当初战后的状况有何等惨烈,所以他不能想象,擎海潮倒下,然后能够再从容的站起,需要走过多长的黑暗。
    只是擎海潮从来不提,一页书也不曾再言,仿佛彼此在这生死之间所发生的一切,一转首便烟消云散。
    不过,但凡曾经经历过的,始终无可抹杀。
    ***
    擎海潮收拾好一切,正立于窗前,无言沉思。
    自那日大战云谷雷锋而回,一页书受到六尘宝杵重创,连日来,擎海潮一直用内力调理对方内息,配合击珊瑚的药疗,总算止住了呕血的症状。
    一页书已然恢复了元气,坐在桌旁,凝视那个人被月光剪下的侧影。
    尽管他没有承认,但这种安心之感,即使是在他漫长的岁月里也是少有的。
    人总是在不断改变,自某一刻起,他们便与过去不同。
    他忽然发现自己无法再像从前一样,再相信这个与自己在天地合血战数日仍然不会倒下的人,能够从容的在这江湖支持下去了。
    或许是因为,他曾经消失,曾经倒下过。
    一页书心念一动,不觉走上前去。
    “感觉如何?”擎海潮问道。
    “已无大碍。”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问道:
    “当日银盌盛雪,到底发生何事?”
    擎海潮的神情微微一动,他转身,凝视一页书。
    “为何有此一问?”
    一页书直视对方,答道:
    “集境的实力,即使全军出动,也不至于将你逼至如此地步。”
    “想必是,用计牵制于你。”
    一页书停顿了一下。
    “是因为花树么?”
    “梵天倒是细致。”
    擎海潮低低的说了一句,一页书心头微微一动,留意到自己说漏了嘴。
    他不曾留意过,原来即使相对的时间甚短,但关于那个人的一切,早已点滴在心。
    “当时,吾以四分守势护持雪崖不毁,却来不及救回老酒虫。”
    一页书注视擎海潮的表情,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
    “而后,被烨世兵权一剑泄去五分功体,使双臂筋骨尽断。”
    江湖血路,一页书早已经历得足够多,但他听闻至此,心头仍然一阵悸动。
    或有不忍,或是更多,他分辨不清。
    “那你最后……”
    “对方心高气傲,意外斩断雪崖,方使我能够脱离集境之围。”
    “……直到那日佛辩,你与无惑渡迷対掌之时,手臂之伤尚未恢复,所以才会露出破绽。”
    “确实如此。”
    一页书看到擎海潮神色平静,那些曾经遭遇的痛楚,死与生,全是收藏在他人所不见之处。
    若非走过同样曲折的心路,他方能了悟到,那必是同样孤独与绝望的一战。
    时间若能回转,他但愿那个时候,能够与他并肩退敌。
    他但愿,无论何时,此后不再有那个人独自面对的时刻。
    刹那间的心潮起伏,一页书第一次如此清醒的明了自己究竟……所求为何。
    一页书不发一语,动手为擎海潮泡茶。
    擎海潮只轻轻喝了一口,脸上出现微妙的表情变化。
    本是寻常的梅花茶,却是被小心的滤过了,毫无杂瓣。
    擎海潮抬眼,说道:
    “梵天有心了。”
    一页书沉默了一会,然后慢慢回道:
    “失而复得而已。”
    失而复得……
    擎海潮咀嚼着这四字,意味深长的看向一页书,而一页书并没有解释的意思。
    没有人觉察到,彼此相对的神色已经有了复杂的改变。
    只要一念心起,便会牵起无穷无尽的因果,一环一环相互牵挂。
    直到天荒地老。
    ***
    那天夜里,一页书走出山洞,独立在绝壁之上,许久。
    此地并非银盌盛雪,而崖上既无雪,也无梅,不过他依旧感觉到,空气中有淡香的气息不散。
    他听到有微小的脚步声,是那人缓缓步来。
    “你何时出发去天河?”
    “尚有时间。”
    “是么?”
    擎海潮站到他身边,沉默着,然后开口说道:
    “你的箫呢?”
    一页书不答,从怀中取出,送到了那人的掌中。
    四周的草木随轻风摇曳,乐音似水,落花弦月,如岁月悠长,百年静好。
    此夜过后,他们亦需继续向各自天命而行,而岁月深沉,尚不知有多少苦难等待两人各自去承受。
    但自这一刻起,他决意步入其中,任凭浊流冲击,不再停步。
    END


    IP属地:广东2楼2011-11-05 1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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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正~~~抱住~~多谢喜欢啊XDDD


      IP属地:广东4楼2011-11-06 17: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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