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重重的呼出口气。“那就好,记住!到了那里,要乖乖的听话。不准乱跑、不准乱吃东西、也不准乱说话,安静的待着就好!听懂了吗?”我懂事的点了点头。对于我不爱说话的毛病,她也只是无奈的摇摇头,拉着我大步而去。她的手心,满是一层粘粘的汗液,不知是因为热还是因为太过紧张。
在一家还算干净的大院子前,母亲终于停下了脚步。这座院落,与别的房屋似乎不太一样,显得更大、更整齐、也更气派一些。院墙是用细小的白石子粘成,乍一眼看去十分洋气,房屋顶铺的居然金黄色的琉璃瓦,夕阳下泛着金灿灿的光芒,在我的眼中就如同辉煌的宫殿一般。
好漂亮啊……
我直直的看着这幢房子,在内心重重惊叹。 母亲站在门前好一会没有动,直到我忍不住抬头去看她时,她才深吸一口气,抬手敲了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时,我看到了一个又高又瘦的男人。他长得并不算英俊,但一张脸却是瘦长而棱角分明的,眉毛很直,双眼细长,鼻梁又高又直,嘴唇薄如利剑。这样的五官跟我那英俊而温柔的父亲是截然相反的。他的脸太过锋利,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随时戒备着将扑上来的人划得鲜血淋漓。 一瞬间的恐惧撅住了我的心神,因为那张脸、还有那双眸色很淡的眼睛,我打从心里深深的害怕着,双脚钉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建远。”母亲轻声唤着,脸上有一丝腼腆的笑。
“兰英,你来了?”那男人见到母亲,一张本来冷酷的脸随即温和的笑了起来。这一笑缓和了那种逼人的冷酷和锋利,让我几欲颤抖的双脚重又恢复了些许力气。
“进来吧,母亲在等着你呢。”那男人继续以柔和的声音道,同时让开了门。母亲点点头,使劲一拉钉在原地的我,走了进去。。
一走进去,还没来得及看清四周,我便闻到了一股似有若无的淡淡清香,一扫外面窒闷而压抑的空气,让人陡地神清气爽起来。。
啊!那是什么?
内心闪过重重的惊叹,我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这片绿油油的院子。中间是一条白色碎石铺成的宽阔小道,两边全是我叫不出名字的各式花草。在这初夏的季节里,恣意而旺盛的舒展着他们柔嫩的茎叶,那种浓得快要滴出水来的绿,一瞬间刺痛了我的眼。而在这片浓绿中,星星点点的点缀着一朵又一朵洁白的小花,如同夏夜的点点繁星布满这片浓绿的织锦。
我低低的轻叹,那是什么花?那么洁白、那么可爱……
然而我还没回过神来,人已被母亲拉着走进了一间宽敞的客厅。客厅里那些华丽的家具和硕大的电视,让我惊得目瞪口呆。那个年代里,人人家里都以买得起电视为荣,甭说这么大的电视,就是一台小得不能再小的黑白电视我也没有见过。。
看着我的呆样,母亲立刻扯了扯我的手,示意我回神。于是我转头看到了那个男人的母亲,一个慈祥的老太太坐在一角沙发上织着毛衣。她略低着头,一双同样锐利的眼睛从老花镜的边缘探出,打量着我和母亲。
“妈,这就是兰英。兰英,这是我妈。”那男人简单的介绍着。
“伯母好!”母亲用我从未听过的热情欢快的语调打着招呼。但我知道她很紧张,因为她拉着我手的手心里全是湿湿的汗,指尖也在微微的颤抖。
老太太并没有热情的寒暄,也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只是淡淡的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
“坐吧。”老太太的声音透出异常的威严和沉稳,显出与她年龄相称的那种老练。
母亲尴尬的笑笑,这才想起来手中还提着一篮廉价水果。那是在来时路上买的,我们所能买得起的礼物也只有这个了。
“这是一点水果,孝敬您老……”母亲因为这寒伧的见面礼而显得更加局促不安,室内沉滞的空气也压得她有些心慌意乱。我抬眼看着她,对她现在的体会感同身受。
“都是一家人了,还客气什么?”老太太沉稳的声音再度响起,适时的打断了母亲的话,也将她从无比的尴尬中解脱出来。室内气氛因为这老太太的一句话一下子仿佛轻松了许多,连那个男人也禁不住舒展开了眉头,仿佛她母亲的话是一颗定心丸,同时定住了我母亲和那男人的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