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清玉洁甘茂华
杜鸿
山水总是以近乎水墨或油彩的方式存在于人的记忆之中。人物的印象,则以蒙太奇或镜头存在于人的记忆之中。评说一个人,特别是一个作家,只能靠记忆里的印象作为凭据进行言说。而在我的记忆里,甘茂华先生绝对是一个冰清玉洁的人。
茂华先生这个人,给人的印象看上去清淡若水,实则是猛如洪水,很是有一种冲击力。因为与他一起过往的事,只要有过一次就再也难以忘怀。久而久之沉淀在心,成为一幅幅上好的活脱脱的意境。无论干什么时候想到他,便会“卟哧”一笑,会心动神,尤在眼前,于平白人生算是一种非常难得。与茂华先生的过往,始于他给我的第一部散文集《书房听雨》作序。当时人年轻,面对宜昌诸多“文学泰斗”,心里却拿不准请谁为自己的小册子作个绍介和定位,便向当时书的策划人陈传新请教,传新便建议请茂华先。便很快如愿。本人当年一直并未与先生谋面。仅是传新将书稿清样捎去传来,茂华先生没几天便作好了序,嘱陈带给我。由此可见,我们的关系交往来得纯净,既没谋面,自然就没谋人,也没谋事,一切全缘于我那几篇没成形的小文,只谋了文字,一生友谊缘份就这样结下了。至于何时与茂华先生形而下的谋面,何时开始倒是没什么印象了。好象是一次宜昌文学笔会,他出面在慧丰楼作东宴请与会作家,我忝列其中,他则从安排车辆到联络八方,一手一脚,俱无不细,至今印象深刻。上述种种,说明茂华先生一直扶掖新人情切,对事不对人,对字不对字之外的繁文缛节。以至于每每与他在一起,我总要对人介绍,这是我的老师。这样说时,心里也老是被感动得一回又一回。
与茂华先生的深交时间,要推到二十世纪末,99年暑天。那时本人刚刚开始长篇小说《石牌保卫战》的创作。由于是第一部长篇小说,整个人成天全部埋伏在文字与资料里,非常颓废。暑期便躲到坝区烟竹园父母家里继续苦干。就在这时,茂华先生打来电话,让我等着他,他带几个北京朋友来见我。然后挂了电话。我以为他说着玩儿的,也没在意。哪料一个小时后,他带着一车人出现在烟竹园的小镇上。这车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中国作家》编审肖立军一行。此时,我才明白,茂华先生用心良苦,想在文学上帮我一把,不遗余力把他的文学资源介绍给我。做我这行的都有过这样的经历。最初搞文学时,连弄个文学刊物的地址都很困难,更不用说结识编辑,或是主编、编审了。所以,能够做到这一点,可见茂华先生对我的无私和扶持程度。也正是这次与中国文坛主流资源的第一次接触,对我起了无可估量的作用,同时增加了我走好文学之路的信心。
当天,我们从坝区回到宜昌,再一起来到晓峰情人泉,下榻晓峰夏令营地。在泉主张朝新的张罗下,在那些古色古香的房子里,茂华先生与肖立军看完我先期写出的手稿。肖立军大哥正色道:“小说按这个样子写下去,争取填补中华民族反法西斯文学的空白。”与此同时,他还给我介绍了大量俄罗斯反法西斯文学的代表作品,让我找来读读。只可惜,由于当时条件所限,这些书我并没有找来读(即便孩童时我读了大量俄罗斯文学作品,包括《在轮下》之类的,俄罗斯战争题材作品的那种黑色基调与压抑氛围,一直萦绕在我的记忆里)。而且,肖甘二位老师同时提到了“后军事小说”的概念。他们当时为我所作的努力与鼓励,为我后来写完这部小说增添了无穷的力量。因为这部书于我而言,实在写得太困难了。当然,茂华先生对我的鼓励,自然不止于此。包括我的《怀想三峡》,他作《三峡人手记》予以评论打气。可谓用心良苦,爱心不止。
当然,记忆里发生在茂华先生身上的趣事也不少。还在宜昌县时,茂华先生和一青年评论家同我晚坐老街小酒馆,并有一女作家作陪。席间,我陪茂华先生坐右边,青年评论家坐左边,中间坐着那位女作家。青年评论家开始与女作家搭讪,茂华先生便对女子耳语道,他马上会问你姓甚名谁。几番对对话之后,青年果然问道:请问美女贵姓。问罢未几,茂华先生又对女子耳语道:他马上问你在哪儿上班。青年知道了女子的姓名,三言两语过后,果然又得寸进尺,问及女子工作何处。女子如实作答,茂华先生的幽默始发酵,大家脸上便开始动容。这时,茂华先生再次对女耳语道:他马上会问你有无男友。未几,青年再次果然如数招来,包括先生作何贵干,家住何方,幸福指数,电话号码,日后有着各种可能性的预约等等。如同潘金莲受理西门庆时那王婆的勾引十法,都一一被茂华先生提前预支给那女子,让她一一化解,青年才俊却一一蒙在鼓里,且招招落实,无计以施以致让人忍俊不禁。以致一餐饭吃下来,满桌兴高采烈,无不尽兴。茂华先生于生活中的才情幽默,展露得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