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崔爷”打断了崔权的思绪，崔权睁眼一看，站在自己面前的正是陈硕，崔权眯起眼睛，细细地打量起陈硕，他努力地想从陈硕的脸上找出他和廖天的相似之处，可廖天当年的模样，崔权已经快想不起来了，这个人对他来说，就像年轻时身上被人砍下的一刀，伤疤还在，可早已不痛了。
陈硕轻咳了一声，问道：“崔爷，您找我有事？”
崔权收回视线，继续把玩着手中的暖玉，缓缓地对陈硕说：“最近我们的几个场子，都被人砸了，知道是谁干的吗？”
“回崔爷，我查过了，是龙虎堂。”陈硕沉声回道。
“龙虎堂？”崔权起身走了几步，思索了一会儿，又开口道：“龙虎堂按说不会明着跟我们对着干啊，他们老大康云龙我认识，这个人做事一向还是有分寸的，惹恼了我们对他没好处。”
“崔爷，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后来查了一下，康云龙前一阵病了，据说病得挺重，可能快不行了。现在管事的是一个叫康天辰的男人。”
“康天辰？”崔权转身看了陈硕一眼说：“康云龙的儿子不是叫康晨铭吗？就算康云龙不行了，应该也是康晨铭接管龙虎堂才是吧。”
陈硕笑了笑，回道：“崔爷，康晨铭是康云龙的儿子没错，可这康天辰也是康云龙的儿子，康云龙年轻的时候在外面跟别的女人生的。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把康晨铭拉下马的，总之，这个人现在是龙虎堂管事的，这次挑衅我们的事情，也是他指使人干的。”
“看来这康天辰不是盏省油的灯啊。”崔权摸了摸下巴上修整得整齐的山羊胡子，手中的暖玉因主人的力道加重发出咯咯的声音，崔权冷哼了一声，对陈硕说：“看来不给他点警告，倒被他小瞧了去，陈硕，这事就交给你，做漂亮点，这个人此时气焰正盛，不好好刹他一下，以后会有更大的麻烦。”
陈硕点头应了声“是”，崔权的表情这才松了下来，招过陈硕坐在自己身边，陈硕顺从地坐下，双膝并拢，崔权拍了拍陈硕的肩膀说：“放轻松点，在我面前，你可以不用这么拘束，你来崔家也十三年了，定宇让你住在崔家本宅，我也没把你当外人，我知道你是孤儿，你可以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崔权顿了顿，慈祥地笑了笑，陈硕垂下眉眼，低声说了句：“谢谢崔爷收留我，当年如果不是崔爷，我不会有今天。”
“陈硕，你知道就好。说实话，当年你又瘦又小，可那么些孩子中，就只有你敢看我，我崔权最欣赏有胆识的人，陈硕，我想我没看错人。”崔权说起当年第一次见到陈硕时的情形，陈硕默默地听着，他记得那天下午发生的事情，现在想来，若当日没有对上这个男人的眼睛，那今时今日自己会在何处过着怎样的生活呢，或许会更好，又或许会更糟，但不管怎样，这条路已经无法回头，命运之于陈硕，早就没得选。
怀旧完了，崔权忽然问道：“陈硕，定宇最近是不是在交女朋友了？”陈硕愣了愣说：“我不清楚。”崔权皱了皱眉说：“陈硕，虽然我这位置早晚都是定宇的，但毕竟现在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还是我。”陈硕点了点头说：“崔爷，我知道。我对您并无隐瞒，只是定宇少爷这方面的事，我确实不知。”
崔权似笑非笑地盯着陈硕的脸，陈硕脸上的表情波澜不惊，崔权想从他的眼神里找出一丝慌乱，可看了半晌，却是徒然。末了，崔权还是挥挥手让陈硕下去，陈硕对崔权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去，崔权看着陈硕挺得笔直的背影，心中的担忧不由得又深了几分。


前排留名吧

4、
康天辰觉得，既然混黑道了，砸人几个场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这天中午，刚吃过午饭，当手下通报青龙帮的陈硕带人找上门来时，康天辰只是挑了挑眉，手随意那么一招，说道：“带他们进来吧。”
身旁的晟敏凑过来提醒道：“大哥，陈硕在青龙帮可不是普通人物，这回他带人过来，恐怕是来者不善啊。”
天辰白了晟敏一眼，邪笑着说道：“怎么，不就是几个场子被砸吗？这年头谁没有被人砸过场子，来就来呗，怕他做啥？再说了，陈硕又算什么鸟，不就是一卖肉的嘛，能有什么能耐。”
见天辰如此掉以轻心，晟敏不由得皱了皱眉，说道：“天辰哥，坊间传言不可信。据我所知，陈硕做事一向狠毒利落，这几年来甚少失手，这回崔权派他来，怕是动真的了。”
“那又怎样，青龙帮是大帮派，可我们龙虎堂也不是吃素的。他陈硕是号人物，难道我康天辰就是孬种吗？”天辰放下茶杯，手往桌上重重一拍，声音也高了几分。晟敏见天辰听不得劝，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却听见阵阵脚步声正逼近厅堂，眉头一皱，手下意识地伸进口袋，抿紧了唇，眼神顿时凌厉了起来。
“你就是陈硕？”看着堂下站着的黑衣男子，康天辰毫不掩饰眼里的蔑视。虽然是传言，但康天辰已经选择了相信。陈硕的容貌过于精致，不像是靠刀枪混到这位置上的人。而对于投机取巧之人，康天辰向来不放在眼里。
陈硕眯起眼打量起了眼前这位长相阴柔举止张狂的男人，反问道：“你就是康天辰？”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康天辰握紧了座椅的把手，脸上漾着耀眼的笑容。陈硕见状，也淡淡地笑了，从口袋里掏出两叠钱，在掌上拍了拍，悠悠地开口说道：“我回不回答你的问题，这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我今天来这里也就是心情不错顺路来告诉你一件事，刚才我手下几个小弟喝多了，不小心挑了几个场子，后来一问才知道是你们龙虎堂的。听说伤了些人，我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事，混道上的谁没被人打过，谁场子没被人砸过，但既然是我的手下干的，我也会负责到底，这点钱，就当是给伤了的那些弟兄的医药费，不够的话，可以再来青龙帮找我。我叫陈硕，”
说完这话，陈硕丢下两摞钱，接过手下递来的白色手帕擦了擦手，看也不看天辰一眼，便转身离去。
晟敏见状，拧着眉往前迈了一步，天辰直勾勾地盯着陈硕的背影，伸手拦住晟敏，脸上的表情不怒反笑，说：“让他们走。把钱收着，另外你去几个场子看看，到底是哪几个被砸了，兄弟们伤得怎样。”
“大哥，陈硕这算是上门挑衅来了，你就这么让他回去，以后传出去我们在道上怎么混？”晟敏面露不甘地说了一句。
“陈硕这人，是我之前小瞧他了。”天辰舔了舔嘴唇说道：“我们的人到现在还没来报告场子被挑的事情，说明陈硕他们做事干净，估计看场子的弟兄伤了不少。他这是在警告我，青龙帮不是好惹的。好，我们挑人场子再先，若纠缠下去，我们也落不得好，这个世界上，今天你笑我，明天我笑你，谁能活到最后笑到最后，那才是赢家，今天这事，我咽下了。我叫人砸青龙帮场子，就是想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大能耐。不过，崔权那老头，手下也不全是像唐林这么无趣的人，至少陈硕这个男人，就挺有意思的，有这样的对手，玩起来才带劲，你说是不是，晟敏？”
次日，龙虎堂的场子被青龙帮挑了的消息便在道上传开了。
唐林听说后，便问崔权：“谁干的。”
崔权招呼唐林过来，说：“阿唐，今儿个有人给我进贡了点新茶，是你爱喝的铁观音，你过来试试看。”
唐林摇了摇头，坐到崔权对面，叹了口气，说道：“阿权，爱喝铁观音的是廖天，不是我，你又搞错了。”
崔权拿着茶壶的手一顿，脸上的笑容也僵了，过了许久，才倒掉茶叶，默默地换上唐林喜欢喝的龙井，轻笑着说：“这回对了吧。”
唐林接过茶杯，啜了一口，闭上眼睛，似乎在细品入口的茶香。崔权说道：“阿唐，这龙井你要是喜欢，就拿去吧，我不大喝龙井，你是知道的。”


唐林睁开眼睛，看了崔权半晌，还是笑了。
“阿权，老实说，时至今日，你后悔过杀死阿天吗？”唐林忽然问了一句。
崔权一愣，起身走到窗前，有一搭没一搭地逗弄起了鸟笼里的八哥，正当唐林以为他不会再答时，崔权却开了口，回了一句：“悔过。”
“你看今日的陈硕和少爷，是不是就像看到了当初的廖天和自己？”唐林又问。
“那倒没有。”崔权摇了摇头，手上抓了一把小米，丢进笼里的小碗，说道：“我虽然派人跟在陈硕身边，但从心里，我并没有真正怀疑过陈硕。他来崔家的时候才十四岁，在这些年里，他从未离开过崔家，一个十四岁的孤儿，不太可能是卧底。况且，定宇也不是我，他应该不会喜欢上一个男人。”
“可是阿权，难道你不觉得，陈硕跟廖天年轻的时候真的有几分相像吗？”崔权说得是有道理，只是每回看到陈硕的那张脸，唐林总会想起二十多年前死去的那个男人。就是这个叫廖天的男人，背信弃义，差点毁了青龙帮，毁了阿权。虽然没有证据证实陈硕和廖天的关系，可唐林还是觉得小心为好，以免昔日的悲剧再次重演。
“阿唐，说实话，我已经想不起廖天当年的样子了。”崔权认真地喂着笼里的八哥，嘴里说道：“再说了，当年廖天并没有老婆，陈硕是我从孤儿院捡来的，这也不会错，我问过孤儿院当时的院长，据说陈硕的生母是个疯子，我想那时候她没必要骗我。至于他和廖天长相有几分相似，我想那应该是巧合，再说，廖天都死了二十五年了。阿唐，人都有看走眼的时候。”
见崔权如此固执，唐林也便不再多说，喝完杯中的龙井，便想离开。崔权没有留人，只是拿出剩下的龙井让唐林带上，唐林接过龙井，深深地看了崔权一眼，崔权没有说话，唐林便也走了。
5、
一回到本宅，阿微便迎上来，跟在陈硕身后，恭敬地说道：“硕哥，少爷在房间等你。”
陈硕闻言，眉头微蹙，问道：“谁的房间？我的或者是少爷的？”
阿微低头回道：“是硕哥您的房间。”
陈硕停下脚步，低头寻思了一番，阿微不知道陈硕在想什么，他也不敢问，垂下眉眼，忽然眼尖地发现陈硕的手腕好像青了一块，阿微心头一紧，眼睛盯着陈硕的手腕，正待看得更仔细时，陈硕已经大步上楼去了。
走到自己房间门前，陈硕深吸了口气，握住门把手，正欲右转，门却无声地开了。陈硕一抬头，正对上定宇的脸，陈硕微愣了一下，叹了口气，叫了声“少爷”，定宇没有回答，只是侧身让出一条道来，脸上的表情喜怒难辨。
陈硕进了门，只见定宇一屁股坐在自己的床上，双手环胸，那模样不像在别人房里，倒像是在自个儿房间。陈硕想想，又觉得是自己过于可笑了，这个大宅本来便是崔家的，宅里的一切，包括自己，也都是他崔大少爷的。他想坐哪里，想睡哪里，还不都是随他的意，旁人谁又能管得着。
盯着陈硕看了许久，像是这样就能把他从里到外看个透彻，陈硕轻咳了一声，定宇终于开了口，冷冷地问道：“龙虎堂的事，是你干的？”
虽是问话，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陈硕垂下头，右手握着左手的手腕，转动了几圈，平淡地开口回道：“少爷既然已经知道了，又何必多此一问。”
陈硕的回答，定宇并不满意。最近陈硕和老头子走得近，说话也渐渐放肆了起来，定宇听了有些不爽，便提高声音喝道：“陈硕，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我在问你话，你只管回答是或者不是。”
“对不起，少爷。”陈硕垂下双手，起身直立于定宇跟前，正色回道：“这件事确实是我带人做的。”
“谁让你这么做的？我不记得我有叫你做过这样的事情。”定宇皱眉问道。
“是崔爷。”陈硕顿了一下，又说：“最近龙虎堂堂主康云龙病重，实际掌权的人是一个叫康天辰的男人，据说他是康云龙的私生子。这个男人一上台，就砸了我们好几个场子，也伤了我们几个弟兄，崔爷说要趁他羽翼未丰，给他点颜色瞧瞧。”


7、
参加完康云龙的葬礼回崔家本宅的路上，陈硕都在想着陈天雄的事情。定宇见陈硕心事重重的模样，便问陈硕在想什么，陈硕回过神，摇了摇头说没有。定宇眉头微蹙，他不喜欢陈硕对自己有所隐瞒，可若陈硕不说，再问便也没有意思。
路过何记汤包店的时候，定宇问陈硕饿不饿，陈硕想了想，还真有点饿，两人便停下车来，叫了两笼汤包，两碗大肠猪血，埋头吃了起来。吃到一半的时候，陈硕忽然抬起头看了定宇一眼，定宇像是感应到陈硕的目光，抬起头对上陈硕的眼神，陈硕也不躲开，两人就这么旁若无人地对视了起来。最后还是陈硕先收回视线，定宇咧着嘴，笑着对陈硕说，你输了。这场眼睛的游戏里，输的人是你，陈硕。
是，我输了。陈硕低下头，嘴角隐隐上扬。拿着筷子夹了一个汤包，往嘴里一塞，嘴巴立马鼓了起来。定宇看着陈硕放开吃的样子，也笑了，也学着陈硕的模样，一口一个汤包，陈硕看着定宇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地，不由得笑得眉眼都弯了。
“陈硕，有没有人说过，你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很好看。”盯着陈硕毫不设防的笑靥，定宇感觉有点晃眼，不由得开口问了一句。
听定宇这么一说，陈硕笑容一僵，干脆地回道：“没有。少爷你是第一个。”
见陈硕的嘴边残留着汤包的汤汁，定宇伸出手凑了过去，仔细地拭去粘在上面的浓汁。感受到唇边传来的异样触感，陈硕不由得愣了愣，怔怔地看着斜着头姿势无比自然的定宇，随手抓过桌上的纸巾盒，抽出一张，胡乱地抹了一把嘴。定宇在旁看着陈硕，笑得满脸轻松，待陈硕以为擦得差不多的时候，定宇却抓过陈硕的手，就着手上的纸巾，轻轻抚过陈硕的人中，嘴里说着：“这里还有呢，你也真是有趣，这么大个人了，吃个汤包还溅得嘴边到处都是。幸好是和我在一起，若是被手下的小弟看到了，那可是很丢面子的。”
定宇满脸自得地看着陈硕，好像发现陈硕一些不为人知的糗事是多么让人骄傲的事情一般，陈硕脸有些发烫，怎么想都觉得有什么地方出了错。若是坐在定宇旁边的是一女子，恐怕会受用许多，可偏偏是陈硕。他低下头，一声不吭地推开汤包，吃起碗里的大肠猪血，定宇见状，不由得伸出食指在陈硕眼前晃了晃说：“怎么？生气了？”
“没有。”陈硕回了一句，便埋头继续一勺一勺地往嘴里送，定宇见状，便又叫了两碗，送到陈硕面前。
陈硕看着眼前多出的两碗大肠猪血，哭笑不得地抬起头问：“少爷，你这是做什么？”
“我看你那么喜欢，好像怎么吃都吃不够，便多叫了两碗。”定宇笑着回道：“我记得十几岁的时候，我第一次带你到这家店吃东西，你一口气吃了四碗大肠猪血，把我都看傻了。你那时候那么瘦，个子比我还小，没想到你那么能吃。”
“是啊，那时候刚来崔家，之前在孤儿院饿怕了，再加上年纪也小，没个分寸。倒是没想到，那么久之前的事情，少爷却还记得。”说起陈年往事，陈硕也有些感慨，再看向定宇的眼神，已经暖了几分。
“不止这些，我记得的事情可多了去了。就是这家何记，原来有个胖胖的伙计，我记得他好像姓陈，是个中年人，鼻子旁边有颗很大的痣，看起来挺滑稽的。我们过来吃东西的时候，他老说你像女孩子，说你是我弟弟，可是明明你比我大了两岁，所以那天晚上你吃得很少，尽坐在那里生闷气，还真像女孩子的脾气。”定宇像是一时陷入了过往的回忆中，眼神带着些许迷离，脸上的表情也柔和了起来，陈硕仔细想了想，却不记得定宇说起的这个中年伙计。即便是共同经历过一些事情的人，对于那段记忆的还原都不可能尽是相同。定宇讲的这些事情，陈硕虽然已记不清楚，可心里却还是涌起了淡淡的感动。
见陈硕没有回话，定宇有些失望，他说不清这失望从何而来，或许说失望也有些过头，只是不甘吧。不甘心自己记得的事情，陈硕却忘了。
“陈硕啊，我说的这些，你都忘了吗？”定宇冷下脸问道。
“少爷，我……我想不起来了。”见定宇脸色不好，陈硕犹豫了一番，本想说个小谎蒙混过去，可一开口，却还是说了实话。
陈硕这话回得有些结巴，话一说完自己也皱了皱眉，脸上露出懊恼的神色。定宇本来心里挺不爽快，可陈硕这一结巴，却把定宇逗乐了。乐过之后，定宇端过本来为陈硕另加的大肠猪血，吃了几口后，放下碗抹了抹嘴巴，苦笑着说道：“陈硕啊陈硕，我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故意给我找不痛快。你明明是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在帮里也是应对有度，为何这会儿却连个小谎都不会撒呢？你明知我想听的是什么，却偏偏不说，你说你是不是故意气我？”
陈硕深吸了口气，认真地看着定宇，说道：“我也不知道。其实这种无关痛痒的问题，我明明可以撒个谎糊弄过去，我心里甚至已经这么想了，可嘴巴一张，实话就吐出来了。少爷，我想，我还是不习惯骗你吧。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你给了我全部的信任，我不能负你。”
陈硕这话一出，定宇便愣住了，他本以为陈硕会拿话搪塞，却没想到陈硕竟这般坦诚，坦诚得让定宇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定宇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埋头装作专注地吃起碗里的大肠。陈硕见定宇不说话，也不好开口再说什么，放下手中见底的汤碗，虽然肚子已有八九分饱，却还是端起桌上剩下的另一碗，将就吃了起来。
见定宇吃得差不多了，陈硕便唤来伙计结账。定宇推开凳子，转身便朝路边停着的黑色宝马走去，陈硕看着定宇的背影，默不作声地跟上。原本不错的气氛忽然变得诡异了起来。
陈硕驾车，两个人一路沉默。车开到莲花路口时，定宇接了个电话，一声喂之后，定宇脸上的表情渐渐凌厉了起来，末了，他缓缓地挂上电话，转头去陈硕说：“小海出事了，那批货在交易的时候，被条子抓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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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崔权越想越觉得不对，他问唐林：“阿唐，你说定宇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唐林摇摇头，脸上的表情很是严肃，他问崔权：“阿权，定宇的话，你信吗？”
崔权点了点头回道：“他是我儿子，你说我该不该信？”唐林盯着崔权看了半晌，咧着嘴笑了，说道：“也对，定宇始终是你儿子。”说完这话，唐林便走了。崔权看着唐林的背影，心头忽然闪过一念，便差人叫阿微过来。
离上次见崔权的时间不过三天，阿微再次走进崔权的房间时，他敏锐地意识到，一定是出事了。崔权的脸色看起来有些憔悴，平日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滑了一缕下来，阿微见了心里不由得打起了鼓。
见阿微过来了，崔权便直截了当地开口问道：“阿微，昨天晚上，大概九点钟以后，陈硕有出去过吗？”
阿微皱着眉想了一下，回道：“有，不过只出去了不到半小时，回来的时候，手上还提着一袋吃的，当时硕哥还让我去厨房把那些东西拿到微波炉稍微热一下。”
“那回来后他和少爷有一直在一起吗？”崔权又问。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不过今天早上我看见硕哥是从他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的，少爷比硕哥迟点下来吃早餐。”阿微回道。
“好了，你先下去吧，陈硕要是问起，别说我找你过来问话的事情，知道吗？”崔权抚了抚太阳穴，闭上眼睛，嘱咐了阿微一句，便挥挥手让他回去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陈硕却连衣服都没换，就这么穿着白天参加葬礼时的黑色西装，直着身板坐在窗边的黑色真皮沙发上。房里没有开灯，房门也没锁，古铜色的门把手在黑暗中闪着若隐若现的冷光。陈硕十指相扣，搭在膝盖上，像是一只在黑暗中狩猎的捕手。他等得有点久，定宇却始终没有出现。他竖起耳朵听着走廊上的声响，暗自皱起眉头，他有种感觉，定宇差不多也该来了。
定宇在楼下坐了很久，直到肚子饿得叫了起来，他才回过神来。想不到和陈硕在何记吃的那点东西，这么快便扛不住了。他掏出手机，按下快捷键1，接通后没过几秒，便传来陈硕熟悉的声音。
定宇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说道：“我饿了。陈硕，陪我去吃点东西吧。”
陈硕笑着回道：“好啊，我也饿了，少爷还在楼下吗？”
“还在楼下，我本想上去叫你下来，可是忽然饿得没啥力气，我等你五分钟。”听见话筒里传来陈硕呵呵的笑声，定宇的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往上翘，心情似乎没有刚才那么憋闷。
“不用了，两分钟就够了。”陈硕一手拿着电话，人已起身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这么快啊。”定宇喃喃地说道。
“当然，我又不是女人，也不需要换衣服，两分钟足够了。”话音刚落，陈硕便已走下楼来。定宇听见陈硕的脚步声，挂了电话，看着陈硕一步步地走下楼梯，朝着自己走来。
“走吧。”定宇起身等着陈硕，两人一起朝大门走去，陈硕问：“去哪?”定宇说：“就去吃巷口夜市的那家海蛎面线还有煎蟹怎样？”陈硕笑着回答：“好啊，你想吃的话，那就去吧，就是不知道今天的蟹新鲜不？”
定宇觉得自己今晚的运气不错，相熟的那个摊子不仅有比较通风的位置，蟹和海蛎也都很新鲜。定宇随口说有煎蟹应该喝点酒才带劲，陈硕叫了半打啤酒，两人相对而坐。
海蛎面线和煎蟹很快就上了，陈硕还加了一盘炒田螺，另外要了一碟姜丝一碟醋。定宇挽起袖子，说了声“开吃”，便开动了起来。陈硕虽然没什么胃口，可见定宇吃得起劲，便也就着啤酒，干掉了大半盘的田螺。
吃完一大碗面线，啃了两只煎蟹，定宇打了个饱嗝，随手抽出桌上的纸巾，擦拭着油腻腻的手指。陈硕举起酒瓶，碰了碰定宇放在桌上的酒杯，未等定宇举杯，便自顾自地吹了一瓶。
“陈硕，你昨晚去哪了？”定宇喝完杯中酒，忽然问了一句。
陈硕似笑非笑地看着定宇的脸，轻叹了口气，说实话，他等定宇问这话已经等了很久。
“少爷不是跟崔爷说昨晚我一直跟你在一起吗？怎么，现在才问我这问题是不是有些迟了。”陈硕垂下眼，专注地盯着盘子里的田螺，夹起一颗，往嘴里一放一吸一嚼一咽，螺肉便入了喉。这螺有些辣，花椒放多了，陈硕猛地灌了一大口啤酒，这才压住了几欲出口的咳嗽。


陈硕的回答听得定宇心头怒气顿生，他啪地一声放下筷子，凑到陈硕面前，直勾勾地盯着陈硕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陈硕，昨晚有没有和我在一起你心里最清楚不过了，下午唐叔明显已经怀疑到你头上了，我不那么说，老头子那里你准备怎么交代？不管你怎么说，他都会怀疑你。”
陈硕推开定宇的脸，搬着凳子往后退了一步，冷笑着回道：“少爷既然也怀疑我，那在崔爷面前为何又要保我？还是说少爷现在后悔了，下午就不该为我撒那谎？”
“陈硕，你简直不可理喻！”定宇猛地站起来，双手撑着桌角，瞪大双眼，看向陈硕的眼里满是狠绝。
“少爷，你若后悔了，现在也可回去跟崔爷说实话，我怎么对崔爷交代，那是我的事情！”陈硕冷眼看着定宇，说出的话硬邦邦的，一点都不示弱。
“陈硕，你就是这么跟自己的主人说话的？我看你是最近放肆过头，忘了自己的身份了。你别以为我下午那样是为了保你，我的人即便犯了错，那也是由我来处置，我不想老头子和唐叔插手而已。你给我记住，你是我的人！活着的时候是，即便死了，也是。”定宇说这话时候面目有些狰狞，陈硕冷着脸听着，嘴角渐渐浮起莫名的笑意，看在定宇的眼里，刺眼得紧。
“少爷，是我错了。我不该和你耍嘴皮子，我不该忘了自己的身份。”陈硕深吸口气，抬头看着定宇的脸，慢悠悠地说道：“昨晚我确实出去了。”
定宇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神立刻变得凌厉了起来，双手握紧了桌角，压低声音问陈硕：“什么时候出去的？去哪里了？干什么去了？”
“九点多快十点的样子吧，去超市，买点吃的。”陈硕回答得很干脆，没有一句废话。
“那个时候去买吃的？谁给你作证？”定宇歪着头问道。
陈硕摇了摇头，终于笑开了，定宇问陈硕笑什么，陈硕说，没有。没有人可以给我作证。
听完陈硕的话，定宇颓然坐了下来，双手撑着额头，低头想了半晌，抬起头再看向陈硕的眼里，已有了挣扎。
“少爷，你不信我，对不对？”陈硕轻声问道。
“陈硕，你要我怎么信你？今日你若是我，出了这样的事情，你又是这样的说辞，你会信吗？”定宇疲惫地应道，他并不想怀疑陈硕，可是知道这个计划的四个人里，最值得怀疑的，便是陈硕。
“少爷，有时候你要相信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而你不相信他却可以找出一千个理由。”陈硕举起酒瓶，闭上眼睛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酒瓶见底后，陈硕睁开眼抹了一把嘴巴，再看向定宇的眼神，已没了初时的清明，渐渐变得浑浊难辨。


12
吃过早饭，定宇让陈硕开车跟着自己走一趟，陈硕犹豫了一下，本想开口让阿微来开车，可看着定宇紧绷的脸，一副沉郁的样子，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说来不过是发烧，陈硕自认还不是娇气的人，虽然身体发沉有些难受，可忍一忍的话，开车应该还是没问题。
打开车门，坐到驾驶座的位置上，陈硕开口问道：“少爷，先去哪里？”
“先去华联路的赌场看看，然后再去坛洞，唐叔说，最近条子查得紧，我们在这两个地方的那几家赌场已经被盯上了？”定宇面无表情地回道。
难怪定宇今天一大早心情这么烦躁，华联路和坛洞的几家赌场都是定宇在管的，想到这里，陈硕脑子里忽然闪过一念，他迟疑着问道：“少爷，你说只有华联路和坛洞的赌场被盯上吗？这个消息可靠不？”
“唐叔告诉我的，应该可靠。”定宇脑子里快速地转了转，转头看向陈硕问道：“你想说华联路和坛洞的赌场都是我在负责，而只有我负责的这一块出了问题，是有人想搞我？”
陈硕沉稳地点了点头说：“是的，帮里有那么多赌场，这几家虽然算是有点规模，可也算不上最大的，为何偏偏是这几家出了问题？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看似零乱没什么联系，可我总觉得背后有人在策划着这一切，而目的就是为了整少爷您。”
今儿个早上接到唐林的电话时，定宇脑袋有点懵，一下子也没多想，被陈硕这么一点，定宇再联想一下今日发生的一些事情，眼神立刻变得凌厉了起来，冷哼一声说道：“我年纪尚轻便坐上这位置，管着这些地盘，帮中确实有人不爽，有人说我就是仗着老头子，这我都知道。平日里，我也不想跟他们计较，论资格，他们跟着老头子出生入死多年，也都算是我的叔伯辈的人了。老头子在还好，老头子要是走了，有人想做大，那倒也是人之常情。只是想对付我，那就光明正大地来，背地里整这些阴的，我还真不怕。陈硕，依你看来，你觉得这幕后之人最有可能是谁？”
“少爷，你想想，崔爷若是走了，除了你之外，论资历论人脉，谁最有可能当大？”陈硕瞄了定宇一眼，他不知道昨晚的事情，定宇是不是彻底的忘得一干二净，他摸不准定宇这么问，是真的想征求自己的意见，还是只是一种试探。
“陈硕，你想说唐叔？”定宇别过头看着陈硕专注的侧脸，陈硕抿着薄唇，发际微湿，脸色透着几分憔悴。
“少爷，这话我不敢乱说。”陈硕知道定宇从小和唐林最亲，况且，唐林和崔爷的交情，陈硕也不是不知道，这俩人出生入死这么多年，若说唐林会整定宇，那陈硕自己也是不太愿意相信，可若是崔爷走了，定宇倒了，那么最有可能当上帮主的，确实就是唐林。
“陈硕，别的不说，唐叔当年救过老头子的命，他要是想当大，当年老头子早就想让位给他，是他自己不要的。况且，唐叔没有结婚，也没有子嗣，他待我比老头子还好，小时候他抱我的次数比老头子不知道多多少，你若说别人，我还能信，若说是唐叔，我是死也不信。好了，这话就此打住吧，以后莫要再提了。”
“是，少爷。”陈硕干脆地回了一句。定宇打开车里的音响，陌生的旋律流泻而出，定宇闭眼养神，听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问陈硕：“这是什么歌，我以前怎么没听过。”
“黄耀明的《身外情》，我也是前一阵无意中听到的，词写得好，曲也合意，就去找来放在车里了。其实以前也有放过几次，可能是少爷您没有在意吧。”陈硕回道，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少爷不是很喜欢刘德华吗？这歌就是刘德华主演的那部《大块头有大智慧》的主题曲啊，那部片子，少爷拉着我看过，可我竟然看得睡着了，为此少爷还把我狠说了一顿，让我第二天多练三个小时，少爷恐怕不记得了吧。”
定宇微睁开眼，揉了揉太阳穴，仔细想了一番，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若是陈硕不说，自己倒还真忘了。想到这里，定宇不由得推了陈硕一把，打趣道：“喂，你不是说你记性差吗，怎么我罚你的事情，你倒是记得那么清楚，我对你好的你倒都忘了，你这人就是没心没肺爱记仇。”


13、
会在赌场后门遇到康天辰这个男人，是陈硕怎么都没想到的。大白天的，康天辰出现在青龙帮的赌场后门，这着实有些诡异。陈硕虽然心里这么想着，可见到康天辰那张带着邪笑的脸时，他还是不露声色地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陈硕觉得自己和康天辰没什么交情，这样也便够了，所以康天辰说陈硕脸色不好时，陈硕停住身子，回头忍不住笑了。
“陈硕，本想找个机会约你出来的，没想到今儿个在这里遇见你了。”康天辰点上一根烟，斜靠在车门上，抽了一口，平声说道。
陈硕听完这话，索性转过身子，走了几步到康天辰面前，似笑非笑地回道：“康堂主不说，我也纳闷呢，怎么今儿个有这份闲情到我们青龙帮的赌场来玩？”
康天辰眉眼一挑，拖长声音哦了一声，懒懒地吐了口痰，说道：“怎么，青龙帮的赌场，别人玩得，我康天辰玩不得吗？”
陈硕看了一眼地上的痰，伸脚踩了踩，微笑着说：“那倒不是，只是康堂主您这么看得起我们青龙帮的赌场，有钱不往自家赌场送，非要给我们赚，那我还真是替我们大少爷谢谢你了。”
“那倒不必。”康天辰盯着陈硕脚上的黑色皮鞋，扯着嘴角笑了笑，再抬起头来，眼神里已经没了戏谑，而是多了几分认真。
“陈硕，我知道你最近在帮里日子不太好过。”康天辰看着陈硕波澜不惊的脸色，心里不由得多了几分激赏。陈硕轻笑着回道：“康大少的眼线不少嘛，只是得管用才行。”康天辰把烟屁股往地上一掷，脚慢悠悠地踩了两下，说道：“我这消息准不准，陈硕你心里最清楚。我很欣赏你，与其跟着不知道能不能坐上青龙帮帮主那个位置的崔定宇，不如跟着我更快一点，龙虎堂虽然暂时比不上青龙帮，可也差不了多远，若能得你相助，这格局又会大有不同。陈硕，本来这事情我是想这几天找个时间约你出来好好谈谈的，可是既然撞上了，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你若愿意跟我，崔定宇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但我是龙虎堂的堂主，而崔定宇却还不是青龙帮的帮主，这其中的利益关系，你好好考虑一下吧，我等你的好消息。”
康天辰的话让陈硕着实吃了一惊，先不说他对自己提出的要求，单说青龙帮里有龙虎堂的眼线这档子事，都已出乎陈硕的意料，康天辰这个男人，看来野心绝不止现在的龙虎堂这么大。想到这里，陈硕不由得眯起眼睛，重新审视起眼前这个看起来带着几分妖气的男人。
“陈硕，你在想青龙帮里谁是我的人吗？”康天辰斜眼看着陈硕，扑哧一笑说：“我劝你别想了，有时间替崔定宇想这些，不如好好想想自己的将来。据我所知，即便是崔定宇，也并不完全信你，不是吗？”
被康天辰说中心中所想，陈硕并不吃惊，康天辰这个男人，第一次见面陈硕便觉得这不是个简单人物，可能把触手这么快地渗透到青龙帮中，却是陈硕没想到的。
“康大少，我不用再考虑什么，现在就可以很明白地答复你，我是不会背叛少爷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收买别的人呢，但那一套在我这里行不通，少爷能给我的，你永远也给不了。”陈硕回道。
听陈硕这么一说，康天辰倒也不怒，只是歪着头笑道：“陈硕，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想不到你这么死脑筋，崔定宇能给你的，无非名和利，这些我同样能给，你若来龙虎堂，我能让你坐第二把交椅，这些崔定宇现在能给得了吗？我看不行吧。”
“康天辰，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你一样，只是为名为利，不惜用尽下流手段。我从十四岁起便跟着少爷，今天我若答应你，这样的人，你敢用吗？”陈硕冷笑着反问。
“陈硕，我倒没想到，你还是个痴情种。”康天辰抚掌哈哈大笑，陈硕抿着唇，眼里多了几分凌厉，康天辰见状凑到陈硕身边说：“怎么，我说错了吗？说到底不为名为利，那难道是为情吗？”
“康天辰，你真是个可怜虫，你身边的人跟着你都是为名为利吗？难怪你这么心虚？怎么，身边无人可用，想起挖墙脚来啦？”陈硕淡笑着撇开康天辰靠过来的身子说道：“你能给人的无非名利，少爷能给的却是情义，康天辰，我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你还不死心吗？”


“情义？”康天辰嗤笑着重复了两遍，指着陈硕的鼻子，说道：“陈硕啊陈硕，我看高你了，我没想到你竟然相信这世界上还有情义这东西。这世界上只有名利才是实际的，什么情啊义啊都是嘴巴上说来糊弄人的，陈硕，崔定宇许你以义，那么我问你，这次的事情，他信你了吗？”
陈硕心里一痛，嘴上也迟疑起来，康天辰见状也不再多说，只是拍了拍陈硕的肩膀说道：“陈硕，不用这么着急回复我，对于你这样的人，我有的是耐心等。”
说完这话，康天辰便打开车门，朝陈硕挥了挥手，开车离去。陈硕看着渐渐远去的红色法拉利，握紧了拳头，咬牙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这才推开后门，走进赌场。
听见开门的声响，定宇回过头去，见是陈硕，眉头便紧蹙了起来，不耐地问道：“怎么停个车停了这么长时间？”陈硕犹豫了一下，随口回道：“接了个朋友的电话，耽误了一会儿。”
“我听底下的小弟说，龙虎堂的康天辰刚才来过，你有碰到吗？”定宇问道。
“我……”陈硕迟疑着不知该不该对定宇说实话，定宇见状眼里闪过一丝冷意，嘴里却淡笑着问道：“怎么，你刚才碰到康天辰了？他跟你说了什么？”
陈硕抬头看了定宇一眼，定宇虽然在笑，眼底却都是寒意，陈硕想起方才康天辰对自己说的话，心里像被谁刺了一下，有点闷闷的疼。他本可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的，可这回他却想看看定宇听到实话后会有何反应。定宇见陈硕半晌没回话，不由得收起笑意，凑到陈硕耳边问道：“康天辰对你说了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话吗？”
陈硕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回道：“没有。本来这件事情，我也没有瞒着少主的意思。”哦？定宇退后一步，双手环胸，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陈硕平静地开口说道：“康天辰为什么来赌场，这个他不会告诉我。不过，他倒是问我愿不愿意过去跟他，少爷，康天辰对我说，你能给我的，他都能给我。”
崔定宇怒哼一声，脸上的表情立马变得犀利了起来，陈硕看在眼里并不意外，他接着说道：“少爷，你就不问问我是如何回话的吗？”定宇黑着脸，手指紧扣着手肘，嘴唇抿得死紧。陈硕浅浅地笑了，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我直截了当地告诉康天辰他是个可怜虫，并且，我还跟他说，少爷能给我的东西，他康天辰一辈子也给不了。”
话音刚落，定宇便啪啪地鼓起掌来，嘴角浮起一丝莫名的笑意，陈硕定眼看向定宇，没有说话，定宇走上前来，揽住陈硕的肩膀，连声叫好，陈硕不露声色地推开定宇的手臂，定宇愣了愣，却又固执地勾上了陈硕的脖子说道：“陈硕，我没看错人，我的信任也没给错人。”陈硕反手拉开定宇的手臂，往后退了一步，轻声问道：“少爷，你真的信我吗？”
定宇收起笑，静静地看了陈硕许久，才缓缓地开了口说：“陈硕，我信你。”
“谢谢少爷。”陈硕转过身去，定宇看着陈硕略显单薄的背影，忍不住走上前去握住陈硕的肩膀，陈硕低着头，怔怔地看着地板上的某一点，定宇轻叹了口气，不由自主地伸手抚上陈硕的脸，却被指尖传来的微烫触感吓了一跳。
“陈硕，你在发烧。”定宇扳过陈硕的肩膀说道。陈硕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回道：“应该是吧，不过死不了。”
见陈硕满脸不在乎的样子，定宇不由得怒火中烧，反手拉起陈硕的手便往外走，陈硕皱着眉问道：“少爷，你这是想干嘛？”
“回家。”定宇冷冷地回道。
“我都说了我没事，这点病没什么大不了的。”陈硕奋力想甩开定宇的手，他没忘记今儿个定宇拉着自己来赌场是为了什么事情。定宇却猛地停住脚，狠狠地甩开陈硕的手，大声吼道：“你没事。你当然没事。你什么时候有事过？阑尾炎发作时候你跟我说没事，被人捅了一刀醒来后也说没事！妈的，哪天是不是要真的挂了才来跟我说有事啊？那时候你还能开口跟我说吗？陈硕，我有对你不好吗？我有虐待你吗？发烧了跟我说你要休息我是会绑着你过来吗？你为什么要死撑着不开口啊，你到底当我是什么啊？”


14、
回到崔宅，定宇便架着陈硕往房里送，陈硕一路无奈地摇头，嘴上嘟哝着“少爷，我真的没事了”，定宇装作没听到，不管不顾地把打开陈硕的房门，脱下陈硕的外套，把陈硕往被窝里一塞，拉过被子盖了个严实。陈硕被这么一折腾，头顿时痛了起来，原本在外面都觉得没什么要紧的，这下倒更严重了些。陈硕咬了咬牙想趁着定宇不注意撑起身子坐起来，定宇却眼尖地冲过来按住陈硕的肩膀问道：“你想干嘛？发烧了还不好好躺着？”
“少爷，我是想躺着休息，可你总得让我换一下睡衣吧，穿着这衬衫西裤的，怎么能睡得舒服？”陈硕指了指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苦笑地回道。
“那我来帮你吧。”定宇走到床边坐下，扶着陈硕坐起来，伸出手凑到陈硕的领口想解开陈硕的衣服，陈硕一把抓住定宇的手，讪笑着说道：“不用麻烦少爷了，我自己来就好了。”
“那可不行，你是病人。”定宇理直气壮地回道，双手并用地冲着陈硕领口过去，陈硕揪住领口，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定宇见陈硕紧张的模样便半开玩笑地问道：“大家都是男人，你病了我帮你脱个衣服有什么关系。陈硕，你这就小气了，你的裸龘体我又不是没看过。”陈硕一听这话，心便提了起来，脸上却又故作镇静地开口问道：“少爷什么时候看过，难道是趁我睡觉的时候偷窥的吗？要不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定宇不以为然地白了陈硕一眼，挑高眉痞痞地回道：“陈硕，有时候你的记性真的很差，小时候我们一起学游泳的时候，不是早看光了吗，那时候你瘦得跟猴一样，压根没什么料嘛，不过现在应该比那时候有料了。”陈硕听定宇这么一说，心这才放了下来，可是脸也跟着红了起来，自己小时候的糗事，定宇倒是记得大半，每每说起，都让陈硕窘迫不已。定宇见陈硕低着头，便趁机解开陈硕领口的扣子，嘴里还不依不饶地说：“陈硕，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看了，正好我也可以检查一下，看看你这几年身板练得可还结实匀称？”
定宇这话一出，陈硕的身体便更热了，他强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好声地问定宇：“少爷，你说我你脱我衣服的时候，我是不是该抓紧时间把裤子也给脱了，方便您一会儿检阅啊？”
定宇显然还不习惯帮人脱衣，这会儿正埋头跟陈硕的衬衫扣子苦战，听陈硕这么一说，定宇头也不抬地回道：“陈硕，你有这觉悟倒是开窍了嘛，不过我比较喜欢自己来，这样比较有成就感。再说，你是病人，还是让我服务一回吧。”
定宇这话说得陈硕真是哭笑不得，陈硕张了张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才好。感受到定宇的嘴里吐出的阵阵热气，陈硕不由得有些焦躁，他架开定宇的手，冷声喝到：“少爷，你玩够了没？玩够了就让我休息，我是真的累了。”
定宇有些诧异地望着陈硕阴沉的脸，不悦地回道：“陈硕，今天你生病了我还把你拉出去，我也觉得过意不去，我是真心想照顾你，帮你脱衣服虽然说了些七七八八的话，但那都是开玩笑的，你不会当真吧。”
又是开玩笑，每次定宇这么一说，陈硕便觉得自己真是当真得可笑。陈硕撇过脸去，没有说话，定宇见状轻刮了一把陈硕的脸颊说：“陈硕，你虽然死心眼，但有时候也很可爱。若不是知道你的能力，我还真当心啥时候你被人卖了呢。”
“我若是被人卖了，也肯定是被少爷您卖了。”陈硕没好气地回道。
“陈硕，这你就错了。我卖谁也不会卖你。”定宇直勾勾地盯着陈硕的颜，像是要看进陈硕的心底，陈硕别扭地躲开定宇的视线，定宇淡淡地笑了笑，帮陈硕解开衣服的扣子后就停下手，拍了拍手说：“裤子还是你自己来吧，我帮你找陈医生过来，好吗？”
“不用这么麻烦了，少爷，我睡一觉就好了。”陈硕暗自松了一口气，定宇看在眼里不由得笑了，见陈硕在被窝里脱好了裤子，便拿过衣架上的睡衣，递给陈硕，漫不经心地问道：“陈硕，说实话，我要是真的想看看你的裸龘体，你会让我看吗？”
“少爷，你这么问很奇怪，你是男人，我也是，别人不知道会以为我们有什么暧昧的关系。”陈硕一边扣着睡衣的扣子一边回道。
定宇收起笑容，认真地回道：“那倒也是，别人搞不好还会以为我是变态。可是陈硕，若是对象是你，我不介意别人这么看我。”
“少爷，你这么说，会让人误会的。”陈硕扣好扣子，好整以暇地提醒着定宇。定宇帮陈硕倒了一杯水，伸手探了探陈硕的额头，皱着眉问道：“误会什么？误会我们俩有一腿？要误会就让他们误会好了，我又不会少一根汗毛，谁若敢乱嚼舌根被我听到了，我给他好看。”
陈硕见定宇这般，便也不再说话，躺在床上拉过被子侧过身，定宇推了推陈硕的身体说：“起来，还没吃药呢。”陈硕闷声说道：“少爷先放在那里吧，回头我睡一觉起来再吃。”
“不行，吃完再睡，我要看着你吃药我才放心。”定宇扳过陈硕的身体，陈硕满脸无奈地看着定宇，轻声说道：“少爷对我这么好，我会不习惯的，真的。”
定宇愣了愣，伸出手摸了摸陈硕的额头，低声说道：“难道我之前对你很差吗？陈硕，你是我的人，我第一天见到你便说过不会亏待你的，这话我一直都记得。”
陈硕闭上眼抽了抽鼻子，或许是生病的缘故，陈硕感觉自己变得有些脆弱。定宇的话让他有种想流泪的冲动，虽然定宇也时常捉弄他，可仔细想来，这个世界上，除了定宇，再也没有其他人对他这般好过了。陈硕想，就算是梦，人也总有任性一回的权利吧。


16、
定宇在走廊上来回走了几趟，终于还是狠下心站在陈硕的房门口，深吸了口气，转动门把，冰冷的把手让定宇的身体忍不住抖了抖。推开门，陈硕却醒着，见定宇进来，便转头朝定宇笑了笑，定宇的脑袋一下子便懵了，嘴唇嚅动着，终于挤出两个字“陈硕”，陈硕撑着身子坐起来，上下打量了定宇一番，半开玩笑地问道：“少爷，我不过是发烧一下，耽误不了两三天时间，你不用这么紧张。”
“陈硕，你真的只是发烧吗？”定宇咬了咬牙问道，陈硕点了点头说：“是啊。陈医生刚才量了体温，三十九度二，可能要休息一两天吧。”或许是陈硕的表情太过于坦然，定宇想着陈医生方才的话，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他在床前低着头来回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若有所思地盯着陈硕的脸。陈硕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少爷，你今天有点不对劲，有什么想问的就直接问吧，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
“好吧，陈硕，有件事我不搞清楚，心里始终不会痛快。”定宇闭上眼睛，随即又睁开，平静地看着陈硕，一副豁出去的模样。
陈硕收起笑容，微微低着头，看着身上的被子，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辨。房间里的气氛忽然变得诡异了起来，定宇轻咳了一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短暂的沉默。
“我听陈叔说，你这次发烧是伤口发炎引起的。”定宇一字一句地重复方才从陈医生那里听来的话，两眼目不转睛地盯着陈硕的脸，生怕错过些什么。
陈硕缓缓地抬起头，嘴角轻轻一扯，呵呵地笑了两声，对上定宇的眼睛，低声问道：“少爷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定宇皱了皱眉，坐到床边，深吸了口气问道：“陈硕，陈叔说的伤口在哪里，是怎么来的？”
“怎么，陈叔没告诉少爷我的伤口在哪吗？”陈硕扬了扬眉，看向定宇的眼里满是讥讽，这样的陈硕让定宇觉得难受，或许有些事情一辈子都不知道会更好一些，可尽管如此，定宇却不想这么稀里糊涂地被陈硕糊弄过去。
“陈叔说，你被人强行侵犯，伤口发炎引起高烧不退。”定宇压下心头的异样，努力地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与平日无异。陈硕收回视线，轻叹了一口气，自嘲地笑了笑，说道：“陈医生到底是崔家二十多年的老交情，少爷，既然你都知道了，那还有什么好问的。”
“陈硕，以你的身手，怎么会被人强行侵犯？”定宇皱了皱眉，迟疑了半晌，还是开口问道：“那人到底是谁？”
“少爷，有些事情发生了便发生了，再去追究于事无补，于人于己也都无益。”陈硕拉高被子，重新躺回床上，只露出大半张脸，半是认真半是嘲弄地看着定宇。
“陈硕，我不想听你跟我说这些没用的话，我只问你那人是谁？”定宇的手在空中挥舞了几下，终于还是落在了陈硕的枕边，陈硕别过脸，淡淡地回道：“少爷，这是我个人的隐私，没有向你报备的必要吧。”
“陈硕，你为什么不敢说，为什么不敢看我？你在害怕什么？你在逃避什么？”定宇轻笑着摇了摇头，语气难掩沉痛，眉眼间也染上几分哀伤，陈硕的反应更加坚定了他之前的猜测。他的手指抖了抖，却像是着了魔般地抚上陈硕的脸颊，陈硕咬着牙，身体渐渐僵直了起来，定宇收起笑容，扳过陈硕的脸，对上他的视线，一字一句地问道：“侵犯你的那个人是我，对不对？”
陈硕怔怔地看着定宇，右手叠上定宇贴着自己脸颊的手掌，狠狠地收紧，五指如钩深深地陷入定宇指间的缝隙，冷笑着狠狠地甩开，定宇看着陈硕眼里的冷意，心情一下子落到了谷底。陈硕还在笑，不住地笑，定宇渐渐不敢再看，他收回被陈硕甩开的手，有些无措地站了起来，背过身，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虽然刚才便已有所觉悟，但真的得到证实，定宇的脑子还是陷入了一片空白。
身后传来陈硕没有温度的声音，定宇茫然地转过头问道：“你刚才说什么？”陈硕说：“我说，少爷的记性有时候也不太好。”
“陈硕，对不起，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可我真的不是有意要侵犯你，你知道的，那天晚上我喝了很多酒，因为你，我喝了很多酒，这你都是知道的，我喝醉了，所以……”定宇的手在空中胡乱打着手势，陈硕却只是冷冷地看着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定宇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若是自己，被人强上了，又会是怎样呢？定宇不敢想象，可至少不会是像陈硕这般冷静，冷静得完全像个局外人。


“陈硕，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当我欠你一次吧，以后找个机会还你就是了。”定宇绝望地闭上眼睛，无力地说道。
“怎么还？难道少爷你会躺平了让我上吗？”陈硕凉凉地刺了定宇一句。
“我……”定宇犹豫了半晌，咬了咬牙说道：“如果你觉得这样可以消气，那我也认了。”
“算了，少爷，我对压男人和被男人压都没兴趣。再说那天晚上你喝醉了，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陈硕有些疲惫地回道。
“你确实不是这么小气的男人。只是你的大方只是对我，或者是对所有的人都一样？”听到陈硕这样的回答，定宇本该松一口气才是，可不知为何，他的心里却像被人狠狠抓了一把，又痛又痒。
定宇这话在陈硕看来有点无理取闹的味道，陈硕听了不由得哑然失笑，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地回道：“少爷也说过，以我的身手，我若不愿，根本没几个人能上得了我，根本不存在大方不大方的可能。”
“陈硕，你是说，你是自愿让我上的了？”定宇向前几步，坐到床边，盯着陈硕苍白的脸，放轻声音问道。
“少爷，你喝醉了，我总不能对你动粗吧。”陈硕无奈地翻了翻白眼回道。
“陈硕，有时候，我宁愿你对我动粗。”定宇顿了顿，看向陈硕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内疚，声音却渐渐高了起来。“能忍的，不能忍的，你都忍了，你从来不说，若不是这次实在瞒不住了，你是不是打算就当这事没发生过啊？你总是这样，你总让我觉得自己在你面前就像个任性的小孩，而你总是包容着我所有的对错，可是陈硕，我不会感激你，你这样我不会感激你。”
说到后面，定宇的情绪逐渐激动了起来，陈硕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激动，明明被上的是自己，受伤的也是自己，为何定宇却比自己还激动，倒像伤得比自己还重的模样。药力的作用让陈硕睡意渐沉，他轻轻地开口对定宇说：“少爷，我并不需要你感激我，我对你做的一切都是出自我的心愿，我虽不是为你而生，可从你选中我的那一天起，我就是可以为你而死的人了。连命都可以给你，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呢？少爷，我是真的累了，你可不可以让我好好休息一下，有什么事情等我睡醒再去找你吧。”
陈硕难得的示弱让定宇的心渐渐软了下来，定宇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在不满些什么，仔细想来，陈硕从头到尾都没有错，错的只是自己而已。思及此，定宇点了点头，握上陈硕露在被子外的手，轻轻拍了拍陈硕的脸颊，软声说道：“对不起，陈硕，你先好好睡一觉，不要想太多。”陈硕笑着点了点头，便闭上眼睛沉沉睡去。定宇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开陈硕房间。
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未来得及换去的白色床单上，定宇努力地搜寻着与那晚有关的片段，可除了自己和陈硕喝酒、争吵之外，却没有什么收获。想着陈硕那样的男人，竟在这张床上被自己强上了，定宇的心里忽然有些激动，平日总是不苟言笑的陈硕，在自己的身下会是怎样的一番情形呢？会呻吟，会喘息，会叫自己的名字吗？这些疑问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定宇感觉自己的身体竟渐渐热了起来。闭上眼睛，眼前闪过的都是昨天无意中从陈硕身上见到的那些痕迹，那些都是自己留下的吗？定宇的喘息渐渐粗重了起来，下体硬得有些诡异，竟然只是想想这些，便会有这样的反应，定宇有些吓到了，难道自己对陈硕，竟真有了不该有的心思？定宇猛地起身，冲进浴室，打开花洒，任冷水狠狠地打在自己的脸上。
半个小时过去了，定宇渐渐冷静了下来，他坐在床上抽起了烟，一根接着一根。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定宇缓缓地把烟摁灭了，左右琢磨了一番，还是觉得不对，如果陈硕身上的吻痕是自己留下的，那么昨天在车上，陈硕便说了谎。
想到这里，定宇的心渐渐冷了下来。陈硕啊陈硕，你还是对我说了谎，而且不止一次。你说说谎这事情，有了第一次，便有了第二次，陈硕，我倒想知道，你到底骗了我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