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有仟坐在暗黑色的宝马里，听秘书有条不紊地给自己汇报工作日程。轻轻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他懒懒散散地开口：“今天除了我必须要去的日程，其他全部给我推掉。”
　　“诶，可是……”
　　“没有可是，老头子怪罪下来就说是我说的。”朴有仟冷笑，一边的服务生已经给自己打开了车门。他弯腰迈出车子，回头对手足无措的秘书继续说，“另外，给我排一个时间出来，我要见见老爷子。”
　　“是。”
　　朴有仟走进大厅，四下员工停下脚步向他鞠躬问好。他微微点头，径自走进总裁专用的电梯里，按下35层，拿出资料袋里的文件开始翻阅。电梯缓缓地上升，只听得见轮轴见吱呀的转动声，安静的吓人。不知道过了多久，还是没有听到到达楼层提示声。朴有仟蹙眉，抬头看了一眼电梯上的指示灯，醒目的红色显示现在的楼层是-18
　　-18？
　　朴有仟挑眉，嘴角带着一丝不屑。
　　还有什么更好玩的吗？
　　不负众望，朴有仟在电梯门的反光镜中，看见了在自己的身后，有几丝红线从每一面衔接的缝隙中钻了出来。那些红线好像有生命一样，不要一会儿就蔓延了整个电梯间的内部，一股恶心的味道涌上来，朴有仟低头，意外地发现自己踩在一滩血水之中，而那些红线的尖端还在不断地涌血。
　　真是。
　　朴有仟皱着眉头在原地抬了抬脚，血水粘稠地顺着自己的鞋尖滴落，溅起的血花沾染在他的裤腿上。正低着头解决地上的污秽，朴有仟又感觉到头顶有一些不大寻常的触感。抬头，那些红线不知何时居然都聚集在了头顶，好像女人的头发，不停地伸长，妄图缠绕他的身体，还不断的有血珠下坠。
　　喂喂，这个偏恶心了啊，犯规了犯规了。
　　朴有仟犹豫了一下，伸手猛地一扯，一整把的红线好像失去的生命力，被他从缝隙中硬生生地拽了下来。狠狠地丢在地上，朴有仟又补上几脚，总算是恢复了刚才的平静。朴有仟安静地看着电梯急速上升，又在1层的时候突然下坠，一下又跳到了-18层。
　　诶，还没完没了了还？
　　朴有仟有些不耐烦地瞥了一眼地上的红线。此刻的他们又恢复了生机，顺着朴有仟的裤腿往上攀爬，电梯间还是不是有女人的笑声传来。朴有仟眯起眼睛，看着那一堆红线半晌，抽出一张符纸，冷笑。
　　“我说，现在的女鬼都那么兴抱帅哥大腿的？不要这样吧，我老婆可在家里等我呢，要是让他知道他还不劈了我。”朴有仟无奈地抚了抚额头，说话间右手食指用力一扣，“净！”
　　红线忽然一齐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数秒之后，一切回复平静。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此刻的楼层显示是35。朴有仟对着电梯里的仪容镜整了整衣领，微微一笑，满意地离去。
　　公寓前的花园里，两个人站在那里，男的靠着树闭眼休息，女的则是一脸紧张地注意着面前的白纸，以及此刻在纸上诡异跳动着的纸鹤。突然，啪地一声，纸鹤应声倒下，女子失望地移开了脑袋，将白纸和纸鹤揉成一团。
　　“那个的踪迹刚刚又消失了。”“她刚刚在哪儿？”
　　“朴氏集团，具体在哪里现在也不大清楚。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那里有具有驱鬼能力的人，并且刚刚和她打了一个照面。”
　　男子嘴巴里叼着一根草，吊儿郎当地把帽檐往下拉了拉。
　　“继续追踪。”
　　“没问题。”
　　晚上下班，换上运动服的朴有仟在十米开外下了车，走路走到公寓，意外地在公寓门口看见了沈昌珉和另外一个陌生的男人。男人瘫软在地上，浑身都是暗紫色的伤痕，趴在沈昌珉的面前，双手死死地扯着他的裤腿，声嘶力竭地喊。
　　“我有钱……我给你钱……帮帮我……求求你……救救我……”
　　沈昌珉充耳不闻，远远地看见朴有仟的身影，高兴地挥手：“有仟哥回来啦！”
　　“啊，是啊。”朴有仟点点头，走到沈昌珉面前，低头看了一下脚边的人，“这人谁啊？”


　　“不认识。”沈昌珉无奈地摊了摊手，勾住朴有仟的脖子，“快点啦快点啦，小雯都煮好饭了，就等着你回来了。她说我们现在是一家人，要等全部人都到了才能开饭。我实在等不及了，就跑出来等你了，我都快饿死了。”
　　说罢还特别可怜地揉了揉自己的肚子，一脸的倒霉相。朴有仟笑着拍了一下他的头：“你呀，就知道贫。一个下午我敢保证你嘴巴绝对没停过。”
　　沈昌珉毫无愧疚之意地拍了拍胸脯：“我保证自己刚刚就没吃。”
　　朴有仟张着嘴巴半晌，无奈地闭上，拍拍沈昌珉的后背：“走，进去吃饭。”
　　“不要！不要！”脚下的男人突然疯了一样地抱住沈昌珉的腿，“求求你，救救我……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我都可以给！”
　　沈昌珉充耳不闻。
　　“求求你……求求你……”男人开始嚎哭，“快点杀了她吧，求求你让她去找别人吧！那天的事情……那天的事情不止我一个人啊！其他人也有为什么她只找我！！！”
　　沈昌珉这下停住了，直直地看着扑在地上的男人。朴有仟觉得这时候的他似乎有些不一样，有寒气和杀意从他身上泄露出来。
　　“放手。”沈昌珉低声地说，完全不似刚才的顽皮和温和，男人当场傻在那里，不自觉地松开了手。沈昌珉把脚从他的手臂里抽出来，厌恶地拍了拍裤腿，回头轻蔑地看他，“这件事情我早说过我帮不了忙，这是你咎由自取的。”
　　“你敢说你没有动她？你赶说你没有参与？是，他们是也有，可是难道她就不可以一个个慢慢来吗？”沈昌珉说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而你，正好是那幸运的第一个。”
　　“祝你好运。”
　　“不要！不要！！求求你——她过来了！她过来了！！！！！！”
　　沈昌珉冷哼一声，双手插在裤袋里，悠闲地走了进去。朴有仟皱着眉头，堵住了耳朵，不让男人尖锐而恐怖的叫喊声打扰到自己的耳膜。
　　跨进饭厅，意外地发现只有早晨的那个女孩——也就是沈昌珉口中的小雯坐在那里，俊秀的餐具摆的整齐，但是位子却是空空如也。
　　“俊秀呢？”
　　“不知道，他刚刚说他很困要去睡觉，叫我们先吃。”小雯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唉，也不知道干吗，他怎么这么爱睡觉。”
　　爱睡觉……
　　完了。
　　刚刚坐下的朴有仟蹭地从位子上站起来，拖起右手边的沈昌珉急急忙忙往二楼的房间冲。
　　“呀西！朴有仟你干吗？”沈昌珉莫名其妙地被扯出来，在后面跟的很辛苦。朴有仟气喘吁吁地在前头跑，头也不回，“现在没法和你解释，总之俊秀出事了！”
　　两个人赶到房间前面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退后了一步。整个二楼的通道笼罩在黑色的浓烟中，快要看不清眼前的路，而那烟雾的味道活像是垃圾堆里腐烂已久的垃圾发出的恶臭。　　朴有仟捂住了嘴巴和鼻子后退几步，沈昌珉右手响指一打，火苗从指尖窜出。
　　“火诀！”
　　火苗穿过烟雾，暂时打散了眼前的浓烟。沈昌珉扯着朴有仟飞速冲到房门前，默契地一记后空翻踢腿，门应声而倒，房间里的东西也疯了一样地翻涌出来。
　　“SHIT！”沈昌珉飞速地靠到门边，死死地抓住身后的扶手。朴有仟站在另一头，紧密地贴着身后的墙壁。两人不自觉地缩起身子，屏住了自己的呼吸，看着眼前流动的气体。不断有黑色的烟雾从房间里喷涌出来，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且比刚才要浑浊很多，细看还可以看到其中夹杂着几丝女人的头发丝。
　　头发丝？
　　“这下有得玩了，还是个厉鬼。”沈昌珉痛苦地扶了一下额头，“我到底为什么刚才要这么乖乖地跟你上来啊。”
　　“闭嘴！”朴有仟低声地冲他吼到，看了一眼房间内部，趁着烟雾淡了一些，转身冲了进去。
　　“你找死啊，这样冲进去！”沈昌珉此刻也记不得什么隐蔽了，冲着朴有仟焦急地喊了起来。可是下一秒他就什么都喊不出来了，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所有的烟雾都像是没有存在过一样，一切如初。
　　金俊秀站在已经不陌生的桥边，等待那个女人的到来。今天她依旧很准时，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微笑地坐在自己的身边。她张嘴，可是金俊秀却一点都听不到声音。金俊秀看见她从手上脱下了一个镯子，套到自己手上，然后挥挥手离开。在她进入小巷的一瞬间，身后出现了四个男人，不急不慢地跟在她身后，进入小巷……
　　金俊秀猛地醒来，睁眼就看见有仟放大的脸，一脸焦急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有……有仟？”金俊秀困倦地揉了揉眼睛，支起身子，“怎么了？”
　　朴有仟舔了舔嘴唇，展开一个苦涩的笑容：“没什么，就是看你一直不下来吃饭，上来看看。”
　　“哦。”俊秀点点头，注意到房门口站着的沈昌珉，有些害羞地推了一把有仟，“让开，我穿一下鞋子。”
　　“恩。”朴有仟点了点头，突然注意力被他右手手腕上的一个东西吸引住，“俊秀啊，这个是什么？”
　　“啊？”金俊秀呆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手腕上多出来一对银质的手镯，随着手的动作而互相撞击，发出悦耳的叮咚声。
　　“这个是谁给你的？”朴有仟紧追不舍地问。
　　“啊，这个是……”金俊秀说了一半，突然卡在那里。很多东西呼之欲出，但是自己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这个是谁给的呢？
　　什么时候给的呢？
　　他似乎都知道，可是现在却什么都说不出。
　　朴有仟蹙眉看着金俊秀，毫不犹豫抓起他的右手，另一只手拽着镯子：“摘掉，俊秀。”
　　“不要！”金俊秀猛地抽回手，朴有仟嘶地倒抽一口冷气。俊秀的镯子竟然在他的手臂上刮出了长长的一道血痕。
　　俊秀顿时变的慌张起来，又觉得自己这样突然的行为十分怪异，于是支支吾吾地解释，“那个……我觉得要是别人东西送我……摘掉是不是没礼貌啊……”
　　朴有仟严肃地看着金俊秀的眼睛，眼神中是说不清的复杂情感。半晌，他垂下头爱怜地揉了揉俊秀的头发，笑得宠溺：“行了行了，不摘就不摘了，快点去换衣服吧。”
　　“恩。”金俊秀蹦下床铺，小步跑进浴室里。
　　房间里的沈昌珉和朴有仟陷入沉默。

　　“梦见！？就是那个……”
　　“对，就是那个梦见，可以窥探他人梦境的人物。可是大多的梦见都是经过专门的培养的，他们知道该如何控制自己的梦境，可是俊秀不会。俊秀八字又轻，你根本无法想象，无数的冤魂恶鬼找上他，他日复一日地做噩梦，陷入梦魇中。然后在第二天早晨忘得一干二净，每天不停地重复这一个步骤。”
　　“而你都记得……”
　　“对，我都记得。”朴有仟停顿了一下，表情好像在隐忍着什么，“我记得他怎样地疯狂，怎样地自残，我全部都记得。那又怎么样，我什么也做不了。我是有驱鬼师的能力，可是我从来不知道如何去驱除一个，梦魇。我只有苦苦地等着这个梦魇离去，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另一个梦魇重新笼罩俊秀。我无能为力，无能为力……”
　　沈昌珉双手紧紧地握拳，青筋暴起。
　　“俊秀哥知道自己是梦见的事情吗？”
　　“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和他说。”
　　“今晚就是梦魇的显现吗？”
　　“是的。不过每一个梦魇都不一样的方式出现，我也说不好。”
　　“那么，你打算就这样继续过下去吗？”沈昌珉倏然起身，怒气冲冲地说，“你就打算眼睁睁地看着他一点一点地消磨掉自己的魂魄，最终变成一具行尸吗？”
　　“我没有……”朴有仟颤抖地说，声音逐渐小下去。沈昌珉皱起眉头看着他，伸出自己的手，“合作吧，帮我把那个鬼给找到，我可以让他脱离梦魇。”
　　金俊秀最近越来越容易觉得累，连平时最热衷的足球和游戏现在都激不起他的兴趣。呆呆地趴在阳台的扶手上，金俊秀看着天空中几朵白云发呆。
　　今天有仟有事情要上班，所以只剩他一个人在房间里。
　　其实他最近有些事情一直瞒着有仟。
　　他最近意外地变得很嗜睡，而且每一次都是在噩梦中惊醒。
　　每一次。
百无聊赖地走下楼去，看见沈昌珉穿着一件背心坐在树下，全神贯注地在看报纸。金俊秀走过去，坐到他旁边，随手拿起一份。
　　“哇，一女子遭强奸后跳江自杀诶。”金俊秀夸张地感慨到。
　　“俊秀哥，你看的是前天的报纸。”沈昌珉在一旁凉凉地提醒。金俊秀的脸红了红，慌忙换了一份，“诶……我市连续五名男子遭他人谋杀，死因不明？”
　　“这是昨天的……”沈昌珉最终无可奈何地递过手中的报纸，“这才是今天的。”
　　金俊秀沉默了一下，接过报纸，第一眼就被超大的标题给吓到：“我市近日发生连续杀人事件，死者均为壮年男性？天哪昌珉，有仟不会有事吧。”
　　“我觉得比起担心有仟哥，担心你更加实际一点。”沈昌珉最终衔着一根草倒在草坪上，含含糊糊地说话，“我们这里呀，搞不好要入住新的房客了哟。”
　　“恩？”金俊秀呆呆地看着沈昌珉，沈昌珉认真地回望过去，没多久就败下阵来。利索地翻起身子，沈昌珉拍了拍衣服上的枯草，“走吧，进去吧。”
　　“哦，好。”金俊秀干脆地一起身，就感到眼前一阵黑，之后腿一软便没了知觉。
　　“金俊秀？金俊秀！”
又是那个梦。
　　金俊秀不知道为什么要用又，因为在他的记忆中是没有这个事情的，只是大脑深处的潜意识感到无比的熟悉罢了。
　　女人笑着向他道谢，她的头发被鲜血浸成红色，白色的连衣裙上血迹斑斑。
　　金俊秀站在不远处目送她进入小巷子。
　　她消失在一片黑暗中。
　　这一次没有男人。
　　朴有仟狂暴的像一只被吵醒的狮子，在金俊秀的床前来回走动，不停地怒吼咆哮。
　　“这是怎么回事，啊？”
　　“好好一个人怎么可能一下子就瘫了呢？”
　　沈昌珉背靠桌子坐在地上，一脸无奈地摊了摊手。
　　“该死的。”朴有仟咬了咬嘴唇，停下了抱怨。沈昌珉揉了揉太阳穴，眯着眼睛看金俊秀右手上的镯子，“我昨天就想问了，这个到底是什么啊？”


　　“什么什么？”
　　“这个镯子啊？你不会这么有品位吧，把死人的东西送给他？”
　　“什么？这个镯子？这个不是我的啊。”朴有仟一脸的不可理喻，然后两个人眼神交汇，猛地醒悟过来。
　　“不愧是女鬼，够阴的啊。”朴有仟冲到床前，恶狠狠地把镯子从金俊秀手腕上硬生生给拽了下来，“干得好啊，继抱我大腿之后，这是我第二次想这么说。”
　　“是挺好的。”沈昌珉接过镯子。昨天还清透明亮的镯子，今天表面布满了棕黄色的铜锈，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古怪味道，“伤害转换……我就想了，怎么可能会有魂魄在杀人之后还能够自身不受任何伤害的，这个即使是千年厉鬼都做不到……原来是这个，她把反侵蚀全部都通过镯子转移到俊秀哥身上了。”
　　“不过现在给我们发现了，怎么办？”朴有仟转过身在，双手抱在胸前。
　　“那还不好办。”沈昌珉一脸怪趣地看着朴有仟，“我们直接将计就计，引蛇出洞不就好了。”
　　“接下来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沈昌珉右手食指穿过两个镯子，轻轻地晃荡，扬起一抹冷笑，“当然是揍‘人’咯……”
　　哒哒哒。
　　哒哒哒。
　　哒哒哒。
　　门外的脚步声逐渐靠近，经过之处都是血迹斑斑。脚步声在一个房门前停下，红色连衣裙的女子犹豫了一下，抬起手轻轻地敲门。
　　叩叩叩。
　　叩叩叩。
　　朴有仟戴着耳机坐在书桌前，床上的金俊秀睡得香甜。沈昌珉靠在另外一个角落一语不发，眼睛死死地盯着金俊秀手上戴着的镯子。
　　叩叩叩。
　　“有‘人’敲门。”朴有仟合上手中的文件，好心提醒。
　　“我听见了。”沈昌珉无聊地打了一个哈欠，从裤子里抽出几张黄纸，咬破手指头在上面写些什么，“应该不会有错吧。”
　　“应该不会。”朴有仟推开椅子，起身，“跟过来，我们去开门。”
　　女子敲了半晌都没有人应答，垂下的手在身侧微微握拳，安静地站在门前。一会儿，她听见门内传来咔哒的一声，一个暗红头发的男子打开了门，身后的墙壁上一个黑发男子侧身靠在那里。
　　“找谁？”
　　“请问金俊秀先生在吗？”
　　“金俊秀？他睡着了，有什么问题我帮他回答就好了。”沈昌珉转过身子，走到玄关，冷笑，“想看看自己的镯子有没有用处呢，还是想问为什么今晚你没办法让他进入自己的梦境了？”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不明白……”
　　“不明白？不明白更好，我换一种方式让你明白。”沈昌珉阴笑着，身后食指一扣，符纸随即燃烧起来，“听说……死在水里的鬼都比较怕雷？”
　　“什……”
　　“雷诀！”
　　沈昌珉身后符纸一亮，天空中几道闪电直直地劈在那女人身上，但是却没有劈到实物的感觉，雷电穿过女人打穿了地面，发出难闻的烧焦味。女人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沈昌珉，表情狰狞而悲伤。


　　“听，听见了……”
　　“真是。”沈昌珉揉了揉头发，转身下楼。金俊秀突然向前一步，急急地喊道。
　　“诶，沈昌珉……”
　　“还有什么事？”沈昌珉停住脚步，转身在楼梯口问到。金俊秀张了张嘴巴，但是却一句也没有说出来，最终自己尴尬地抓了抓头发，“没事……”
　　沈昌珉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自己一个人走下楼去，留金俊秀一个人站在房门口。
　　自己刚刚为什么要叫他的名字呢。
　　好像身体里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急切地呼唤着他一样。
　　不过，说到警告，有仟不是已经出去了吗？
　　金俊秀觉得冷空气又一次席卷了他的心脏。
朴有仟坐在暗黑色的宝马里，听秘书有条不紊地给自己汇报工作日程。轻轻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他懒懒散散地开口：“今天除了我必须要去的日程，其他全部给我推掉。”
　　“诶，可是……”
　　“没有可是，老头子怪罪下来就说是我说的。”朴有仟冷笑，一边的服务生已经给自己打开了车门。他弯腰迈出车子，回头对手足无措的秘书继续说，“另外，给我排一个时间出来，我要见见老爷子。”
　　“是。”
　　朴有仟走进大厅，四下员工停下脚步向他鞠躬问好。他微微点头，径自走进总裁专用的电梯里，按下35层，拿出资料袋里的文件开始翻阅。电梯缓缓地上升，只听得见轮轴见吱呀的转动声，安静的吓人。不知道过了多久，还是没有听到到达楼层提示声。朴有仟蹙眉，抬头看了一眼电梯上的指示灯，醒目的红色显示现在的楼层是-18
　　-18？
　　朴有仟挑眉，嘴角带着一丝不屑。
　　还有什么更好玩的吗？
　　不负众望，朴有仟在电梯门的反光镜中，看见了在自己的身后，有几丝红线从每一面衔接的缝隙中钻了出来。那些红线好像有生命一样，不要一会儿就蔓延了整个电梯间的内部，一股恶心的味道涌上来，朴有仟低头，意外地发现自己踩在一滩血水之中，而那些红线的尖端还在不断地涌血。
　　真是。
　　朴有仟皱着眉头在原地抬了抬脚，血水粘稠地顺着自己的鞋尖滴落，溅起的血花沾染在他的裤腿上。正低着头解决地上的污秽，朴有仟又感觉到头顶有一些不大寻常的触感。抬头，那些红线不知何时居然都聚集在了头顶，好像女人的头发，不停地伸长，妄图缠绕他的身体，还不断的有血珠下坠。
　　喂喂，这个偏恶心了啊，犯规了犯规了。
　　朴有仟犹豫了一下，伸手猛地一扯，一整把的红线好像失去的生命力，被他从缝隙中硬生生地拽了下来。狠狠地丢在地上，朴有仟又补上几脚，总算是恢复了刚才的平静。朴有仟安静地看着电梯急速上升，又在1层的时候突然下坠，一下又跳到了-18层。
　　诶，还没完没了了还？
　　朴有仟有些不耐烦地瞥了一眼地上的红线。此刻的他们又恢复了生机，顺着朴有仟的裤腿往上攀爬，电梯间还是不是有女人的笑声传来。朴有仟眯起眼睛，看着那一堆红线半晌，抽出一张符纸，冷笑。
　　“我说，现在的女鬼都那么兴抱帅哥大腿的？不要这样吧，我老婆可在家里等我呢，要是让他知道他还不劈了我。”朴有仟无奈地抚了抚额头，说话间右手食指用力一扣，“净！”
　　红线忽然一齐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数秒之后，一切回复平静。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此刻的楼层显示是35。朴有仟对着电梯里的仪容镜整了整衣领，微微一笑，满意地离去。
　　公寓前的花园里，两个人站在那里，男的靠着树闭眼休息，女的则是一脸紧张地注意着面前的白纸，以及此刻在纸上诡异跳动着的纸鹤。突然，啪地一声，纸鹤应声倒下，女子失望地移开了脑袋，将白纸和纸鹤揉成一团。
　　“那个的踪迹刚刚又消失了。”“她刚刚在哪儿？”
　　“朴氏集团，具体在哪里现在也不大清楚。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那里有具有驱鬼能力的人，并且刚刚和她打了一个照面。”


　　男子嘴巴里叼着一根草，吊儿郎当地把帽檐往下拉了拉。
　　“继续追踪。”
　　“没问题。”
　　晚上下班，换上运动服的朴有仟在十米开外下了车，走路走到公寓，意外地在公寓门口看见了沈昌珉和另外一个陌生的男人。男人瘫软在地上，浑身都是暗紫色的伤痕，趴在沈昌珉的面前，双手死死地扯着他的裤腿，声嘶力竭地喊。
　　“我有钱……我给你钱……帮帮我……求求你……救救我……”
　　沈昌珉充耳不闻，远远地看见朴有仟的身影，高兴地挥手：“有仟哥回来啦！”
　　“啊，是啊。”朴有仟点点头，走到沈昌珉面前，低头看了一下脚边的人，“这人谁啊？”
　　“不认识。”沈昌珉无奈地摊了摊手，勾住朴有仟的脖子，“快点啦快点啦，小雯都煮好饭了，就等着你回来了。她说我们现在是一家人，要等全部人都到了才能开饭。我实在等不及了，就跑出来等你了，我都快饿死了。”
　　说罢还特别可怜地揉了揉自己的肚子，一脸的倒霉相。朴有仟笑着拍了一下他的头：“你呀，就知道贫。一个下午我敢保证你嘴巴绝对没停过。”
　　沈昌珉毫无愧疚之意地拍了拍胸脯：“我保证自己刚刚就没吃。”
　　朴有仟张着嘴巴半晌，无奈地闭上，拍拍沈昌珉的后背：“走，进去吃饭。”
　　“不要！不要！”脚下的男人突然疯了一样地抱住沈昌珉的腿，“求求你，救救我……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我都可以给！”
　　沈昌珉充耳不闻。
　　“求求你……求求你……”男人开始嚎哭，“快点杀了她吧，求求你让她去找别人吧！那天的事情……那天的事情不止我一个人啊！其他人也有为什么她只找我！！！”
　　沈昌珉这下停住了，直直地看着扑在地上的男人。朴有仟觉得这时候的他似乎有些不一样，有寒气和杀意从他身上泄露出来。
　　“放手。”沈昌珉低声地说，完全不似刚才的顽皮和温和，男人当场傻在那里，不自觉地松开了手。沈昌珉把脚从他的手臂里抽出来，厌恶地拍了拍裤腿，回头轻蔑地看他，“这件事情我早说过我帮不了忙，这是你咎由自取的。”
　　“你敢说你没有动她？你赶说你没有参与？是，他们是也有，可是难道她就不可以一个个慢慢来吗？”沈昌珉说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而你，正好是那幸运的第一个。”
　　“祝你好运。”
　　“不要！不要！！求求你——她过来了！她过来了！！！！！！”
　　沈昌珉冷哼一声，双手插在裤袋里，悠闲地走了进去。朴有仟皱着眉头，堵住了耳朵，不让男人尖锐而恐怖的叫喊声打扰到自己的耳膜。
　　跨进饭厅，意外地发现只有早晨的那个女孩——也就是沈昌珉口中的小雯坐在那里，俊秀的餐具摆的整齐，但是位子却是空空如也。
　　“俊秀呢？”
　　“不知道，他刚刚说他很困要去睡觉，叫我们先吃。”小雯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唉，也不知道干吗，他怎么这么爱睡觉。”
　　爱睡觉……
　　完了。
　　刚刚坐下的朴有仟蹭地从位子上站起来，拖起右手边的沈昌珉急急忙忙往二楼的房间冲。
　　“呀西！朴有仟你干吗？”沈昌珉莫名其妙地被扯出来，在后面跟的很辛苦。朴有仟气喘吁吁地在前头跑，头也不回，“现在没法和你解释，总之俊秀出事了！”
　　两个人赶到房间前面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退后了一步。整个二楼的通道笼罩在黑色的浓烟中，快要看不清眼前的路，而那烟雾的味道活像是垃圾堆里腐烂已久的垃圾发出的恶臭。　　朴有仟捂住了嘴巴和鼻子后退几步，沈昌珉右手响指一打，火苗从指尖窜出。
　　“火诀！”
　　火苗穿过烟雾，暂时打散了眼前的浓烟。沈昌珉扯着朴有仟飞速冲到房门前，默契地一记后空翻踢腿，门应声而倒，房间里的东西也疯了一样地翻涌出来。
　　“SHIT！”沈昌珉飞速地靠到门边，死死地抓住身后的扶手。朴有仟站在另一头，紧密地贴着身后的墙壁。两人不自觉地缩起身子，屏住了自己的呼吸，看着眼前流动的气体。不断有黑色的烟雾从房间里喷涌出来，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且比刚才要浑浊很多，细看还可以看到其中夹杂着几丝女人的头发丝。


　　头发丝？
　　“这下有得玩了，还是个厉鬼。”沈昌珉痛苦地扶了一下额头，“我到底为什么刚才要这么乖乖地跟你上来啊。”
　　“闭嘴！”朴有仟低声地冲他吼到，看了一眼房间内部，趁着烟雾淡了一些，转身冲了进去。
　　“你找死啊，这样冲进去！”沈昌珉此刻也记不得什么隐蔽了，冲着朴有仟焦急地喊了起来。可是下一秒他就什么都喊不出来了，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所有的烟雾都像是没有存在过一样，一切如初。
　　金俊秀站在已经不陌生的桥边，等待那个女人的到来。今天她依旧很准时，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微笑地坐在自己的身边。她张嘴，可是金俊秀却一点都听不到声音。金俊秀看见她从手上脱下了一个镯子，套到自己手上，然后挥挥手离开。在她进入小巷的一瞬间，身后出现了四个男人，不急不慢地跟在她身后，进入小巷……
　　金俊秀猛地醒来，睁眼就看见有仟放大的脸，一脸焦急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有……有仟？”金俊秀困倦地揉了揉眼睛，支起身子，“怎么了？”
　　朴有仟舔了舔嘴唇，展开一个苦涩的笑容：“没什么，就是看你一直不下来吃饭，上来看看。”
　　“哦。”俊秀点点头，注意到房门口站着的沈昌珉，有些害羞地推了一把有仟，“让开，我穿一下鞋子。”
　　“恩。”朴有仟点了点头，突然注意力被他右手手腕上的一个东西吸引住，“俊秀啊，这个是什么？”
　　“啊？”金俊秀呆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手腕上多出来一对银质的手镯，随着手的动作而互相撞击，发出悦耳的叮咚声。
　　“这个是谁给你的？”朴有仟紧追不舍地问。
　　“啊，这个是……”金俊秀说了一半，突然卡在那里。很多东西呼之欲出，但是自己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这个是谁给的呢？
　　什么时候给的呢？
　　他似乎都知道，可是现在却什么都说不出。
　　朴有仟蹙眉看着金俊秀，毫不犹豫抓起他的右手，另一只手拽着镯子：“摘掉，俊秀。”
　　“不要！”金俊秀猛地抽回手，朴有仟嘶地倒抽一口冷气。俊秀的镯子竟然在他的手臂上刮出了长长的一道血痕。
　　俊秀顿时变的慌张起来，又觉得自己这样突然的行为十分怪异，于是支支吾吾地解释，“那个……我觉得要是别人东西送我……摘掉是不是没礼貌啊……”
　　朴有仟严肃地看着金俊秀的眼睛，眼神中是说不清的复杂情感。半晌，他垂下头爱怜地揉了揉俊秀的头发，笑得宠溺：“行了行了，不摘就不摘了，快点去换衣服吧。”
　　“恩。”金俊秀蹦下床铺，小步跑进浴室里。
　　房间里的沈昌珉和朴有仟陷入沉默。

　　“梦见！？就是那个……”
　　“对，就是那个梦见，可以窥探他人梦境的人物。可是大多的梦见都是经过专门的培养的，他们知道该如何控制自己的梦境，可是俊秀不会。俊秀八字又轻，你根本无法想象，无数的冤魂恶鬼找上他，他日复一日地做噩梦，陷入梦魇中。然后在第二天早晨忘得一干二净，每天不停地重复这一个步骤。”
　　“而你都记得……”
　　“对，我都记得。”朴有仟停顿了一下，表情好像在隐忍着什么，“我记得他怎样地疯狂，怎样地自残，我全部都记得。那又怎么样，我什么也做不了。我是有驱鬼师的能力，可是我从来不知道如何去驱除一个，梦魇。我只有苦苦地等着这个梦魇离去，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另一个梦魇重新笼罩俊秀。我无能为力，无能为力……”
　　沈昌珉双手紧紧地握拳，青筋暴起。
　　“俊秀哥知道自己是梦见的事情吗？”
　　“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和他说。”
　　“今晚就是梦魇的显现吗？”
　　“是的。不过每一个梦魇都不一样的方式出现，我也说不好。”
　　“那么，你打算就这样继续过下去吗？”沈昌珉倏然起身，怒气冲冲地说，“你就打算眼睁睁地看着他一点一点地消磨掉自己的魂魄，最终变成一具行尸吗？”
　　“我没有……”朴有仟颤抖地说，声音逐渐小下去。沈昌珉皱起眉头看着他，伸出自己的手，“合作吧，帮我把那个鬼给找到，我可以让他脱离梦魇。”
　　金俊秀最近越来越容易觉得累，连平时最热衷的足球和游戏现在都激不起他的兴趣。呆呆地趴在阳台的扶手上，金俊秀看着天空中几朵白云发呆。
　　今天有仟有事情要上班，所以只剩他一个人在房间里。
　　其实他最近有些事情一直瞒着有仟。
　　他最近意外地变得很嗜睡，而且每一次都是在噩梦中惊醒。
　　每一次。
百无聊赖地走下楼去，看见沈昌珉穿着一件背心坐在树下，全神贯注地在看报纸。金俊秀走过去，坐到他旁边，随手拿起一份。
　　“哇，一女子遭强奸后跳江自杀诶。”金俊秀夸张地感慨到。
　　“俊秀哥，你看的是前天的报纸。”沈昌珉在一旁凉凉地提醒。金俊秀的脸红了红，慌忙换了一份，“诶……我市连续五名男子遭他人谋杀，死因不明？”
　　“这是昨天的……”沈昌珉最终无可奈何地递过手中的报纸，“这才是今天的。”
　　金俊秀沉默了一下，接过报纸，第一眼就被超大的标题给吓到：“我市近日发生连续杀人事件，死者均为壮年男性？天哪昌珉，有仟不会有事吧。”
　　“我觉得比起担心有仟哥，担心你更加实际一点。”沈昌珉最终衔着一根草倒在草坪上，含含糊糊地说话，“我们这里呀，搞不好要入住新的房客了哟。”
　　“恩？”金俊秀呆呆地看着沈昌珉，沈昌珉认真地回望过去，没多久就败下阵来。利索地翻起身子，沈昌珉拍了拍衣服上的枯草，“走吧，进去吧。”
　　“哦，好。”金俊秀干脆地一起身，就感到眼前一阵黑，之后腿一软便没了知觉。
　　“金俊秀？金俊秀！”


又是那个梦。
　　金俊秀不知道为什么要用又，因为在他的记忆中是没有这个事情的，只是大脑深处的潜意识感到无比的熟悉罢了。
　　女人笑着向他道谢，她的头发被鲜血浸成红色，白色的连衣裙上血迹斑斑。
　　金俊秀站在不远处目送她进入小巷子。
　　她消失在一片黑暗中。
　　这一次没有男人。
　　朴有仟狂暴的像一只被吵醒的狮子，在金俊秀的床前来回走动，不停地怒吼咆哮。
　　“这是怎么回事，啊？”
　　“好好一个人怎么可能一下子就瘫了呢？”
　　沈昌珉背靠桌子坐在地上，一脸无奈地摊了摊手。
　　“该死的。”朴有仟咬了咬嘴唇，停下了抱怨。沈昌珉揉了揉太阳穴，眯着眼睛看金俊秀右手上的镯子，“我昨天就想问了，这个到底是什么啊？”
　　“什么什么？”
　　“这个镯子啊？你不会这么有品位吧，把死人的东西送给他？”
　　“什么？这个镯子？这个不是我的啊。”朴有仟一脸的不可理喻，然后两个人眼神交汇，猛地醒悟过来。
　　“不愧是女鬼，够阴的啊。”朴有仟冲到床前，恶狠狠地把镯子从金俊秀手腕上硬生生给拽了下来，“干得好啊，继抱我大腿之后，这是我第二次想这么说。”
　　“是挺好的。”沈昌珉接过镯子。昨天还清透明亮的镯子，今天表面布满了棕黄色的铜锈，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古怪味道，“伤害转换……我就想了，怎么可能会有魂魄在杀人之后还能够自身不受任何伤害的，这个即使是千年厉鬼都做不到……原来是这个，她把反侵蚀全部都通过镯子转移到俊秀哥身上了。”
　　“不过现在给我们发现了，怎么办？”朴有仟转过身在，双手抱在胸前。
　　“那还不好办。”沈昌珉一脸怪趣地看着朴有仟，“我们直接将计就计，引蛇出洞不就好了。”
　　“接下来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沈昌珉右手食指穿过两个镯子，轻轻地晃荡，扬起一抹冷笑，“当然是揍‘人’咯……”
　　哒哒哒。
　　哒哒哒。
　　哒哒哒。
　　门外的脚步声逐渐靠近，经过之处都是血迹斑斑。脚步声在一个房门前停下，红色连衣裙的女子犹豫了一下，抬起手轻轻地敲门。
　　叩叩叩。
　　叩叩叩。
　　朴有仟戴着耳机坐在书桌前，床上的金俊秀睡得香甜。沈昌珉靠在另外一个角落一语不发，眼睛死死地盯着金俊秀手上戴着的镯子。
　　叩叩叩。
　　“有‘人’敲门。”朴有仟合上手中的文件，好心提醒。
　　“我听见了。”沈昌珉无聊地打了一个哈欠，从裤子里抽出几张黄纸，咬破手指头在上面写些什么，“应该不会有错吧。”
　　“应该不会。”朴有仟推开椅子，起身，“跟过来，我们去开门。”
　　女子敲了半晌都没有人应答，垂下的手在身侧微微握拳，安静地站在门前。一会儿，她听见门内传来咔哒的一声，一个暗红头发的男子打开了门，身后的墙壁上一个黑发男子侧身靠在那里。
　　“找谁？”
　　“请问金俊秀先生在吗？”
　　“金俊秀？他睡着了，有什么问题我帮他回答就好了。”沈昌珉转过身子，走到玄关，冷笑，“想看看自己的镯子有没有用处呢，还是想问为什么今晚你没办法让他进入自己的梦境了？”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不明白……”
　　“不明白？不明白更好，我换一种方式让你明白。”沈昌珉阴笑着，身后食指一扣，符纸随即燃烧起来，“听说……死在水里的鬼都比较怕雷？”
　　“什……”
　　“雷诀！”
　　沈昌珉身后符纸一亮，天空中几道闪电直直地劈在那女人身上，但是却没有劈到实物的感觉，雷电穿过女人打穿了地面，发出难闻的烧焦味。女人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沈昌珉，表情狰狞而悲伤。
“你不是……不对，怎么能这样……”
　　“小姐，我也想帮你的。可是你不觉得自己作恶太多吗？”沈昌珉无奈地耸了耸肩膀，朴有仟则完全是一副云里雾里的表情，听不懂他们的对话。


沈昌珉站在小绿的对面，手插在口袋里：“你接下来准备去哪里？”
　　“哈？”小绿睁大了眼睛，歪了歪头，“什么去哪里？”
　　“拜托，大小姐，你已经死了诶。”朴有仟为这个女人的粗神经而感叹了一下，沈昌珉舔了舔嘴唇，伸出手，“要不要住到我的公寓里来？”
　　“MO？”
　　“他是公寓的房东，正好也有很多的空房间。”朴有仟在旁边补充到，“而且里面从来不招人。”
　　“不招人？”小绿巴眨了一下眼睛，“那招什么？”
　　沈昌珉浅浅地笑了笑，朴有仟揽过金俊秀往公寓的方向走去。
　　“招什么？招魂咯。”
　　小绿回头，电线杆上赫然出现了一张传单。
　　[沈家公寓对外招魂。]
　　[包吃包住，待遇优良。]
　　[有意者请速速联系房东~]


序
上帝赋予人类不同的脸孔，让他们成为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自己。这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只可惜，上帝犯下了一个错误，让这件美好的事情永远无法完美。
那就是上帝赋予了人类美丑之心。
第二个故事 碎脸
“她是不是就是新来的那个谁啊？”
“喂，你看，她来了。”
“啊，真是，快走快走，这样的人看多了吃不下饭的。”
她的耳边充斥着这种声音。
“哇。。。那个脸也太可怕了吧。。。怎么弄的？”
“电击伤啦，听说之前好像还是个很有名的业余模特呢。哼，不知道是做了什么坏事遭天打雷劈啊。”
“哈哈！喂，你这个笑点也太恶毒了吧~”
她的耳边充斥着这种声音。她却除了把手指甲掐进手掌以外，什么也做不了。
在自己毁容之前，这些人是什么态度呢？她不记得了。在那根忽然断裂的电线打到自己身上，电流通过全身烤焦每一个细胞的那一瞬间起，她就失去了骄傲地抬头的资本。
家人劝她放宽心，说只要命还在没有什么是过不了的。亲密的朋友劝她不要太难过，起码她还活着。
呸。
又不是你们糟了这样的罪，你们当然会这样说！
她砸碎了家里所有的镜子，玻璃制品，毁坏所有会反光的物件，然后坐在一堆碎片里抱头痛哭。
她不是个傻子。她无法做到不去在意与他人谈话时对方刻意避开的眼神，她无法不在意一直有矛盾的同事当着自己的面趾高气昂地细细补妆，她无法不在意周围人的恶意嘲讽，她更无法不在意每一个人都有一张或丑或美的完整容貌，而她自己却有一张支离破碎的脸！
他们的同情他们的鄙视，全部建立在“拥有”之上。只因他们拥有，他们的一切相对于自己这个“失去”了的人都有了资本。
美丽或丑陋，在这一刻竟显得这么重要。这是怎样一个残酷的世界。
她无法不悲伤。她无法，不发疯。
“你、你干什么？”
面容姣好的女子惊恐地看着面前毁了容的同事。在这个储藏室里她无处可逃。
她凶狠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同事，然后手里的铁棍就像打顽固的老玉米蒿一样，一下，两下，落在同事的身上。
她把开水泼到已经不会动了的同事脸上，看着同事美丽的脸一层层起皱，皮肉翻开，她的心里涌起一种巨大的轻松感。
她捏住那张脸，使劲一撕，整个已经被烫坏了的面皮就被扯下来。
当门被强行打开的时候，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忽然狂笑着冲了出来。储藏室里多出了一具尸体，脸上血肉模糊，脸部皮肤完全毁坏。
公司里几个同事在天台上找到她，她蹲在天台边缘，痴狂地笑着。那张脸显得越发扭曲。
她忽然转过来，嘴里一动一动地咀嚼着什么，同时还模糊不清地说着一些话。
在她跳楼自杀后，**清理尸体时发现她的嘴里有一张被烫坏的人脸。
她恨的，或许已经不是自己或是某一个人。
“好啦！”朴有仟一拍手，很有成就感地看着金俊秀。“俊秀啊，领带要这么打才对，这样可以显示出作为商业人士特有的优雅。”
金俊秀笑嘻嘻地走到镜子前面，左看右看。朴有仟走上来，从后面圈住他，说：“不用看了。。。我的宝贝穿什么都好看，何况是由我亲自出马给你打扮的。”
“那我就先走啦。”金俊秀恩康康地笑，从朴有仟的怀里挣脱出来。然后抱着一大堆的图纸文件走出房间。
朝金俊秀挥挥手，看着那小家伙一蹦一跳地走出去，朴有仟的目光渐渐深沉。
住进这个公寓已经快两周了，沈昌珉这小子布下的结界看来是真的有用。俊秀虽然有时依旧会做一些不好的梦，但是次数很明显减少了。这段时间，小家伙的气色都好多了。有时候他看着金俊秀安静的睡颜，心里都忍不住感慨，自己都多久没看见孩子这么安安稳稳地睡觉了？
只希望。。。这样的安宁能够持久一些。
下楼，在门口遇见了正在打PSP的沈昌珉，小子嘴里还咬着一只巧克力棒。完全的小孩子模样。
“昌珉早啊。”
沈昌珉抬起头，再看见金俊秀的时候忽然瞪大了眼睛，低头在地上东摸西摸，好像在找东西，然后往自己眼睛上一盖。
“你干嘛啊？”金俊秀莫名其妙。沈昌珉笑得很调皮，说：“没什么，因为俊秀哥你今天太帅了，所以刚才我的眼睛掉了---不过没关系，我已经装回去了。”
没把持住，金俊秀噗一下笑出声。“要死啊你。”
“有仟哥替你打扮的吧？”又是西装又是香水又是领带。。。一看就不是金俊秀这个小迷糊自己打整得出来的。
“嗯，今天要把设计图纸给人家拿过去---啊不好！我要迟到了！昌珉我先走了！”
“拜~”
低头继续玩。然后沈昌珉在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的时候回头，灿烂地笑：“早。有仟哥。”
“早。”朴有仟低头看看沈昌珉手里的psp，慢悠悠地说：“《超级玛丽》？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打这个？”
“经典不因时代而改变。”沈昌珉把机子关了，顺手拿过一杯水，问，“有仟哥，最近俊秀哥还会做恶梦吗？”
“偶尔会。。。不过也只停留在做梦的阶段而已。比以前好很多了。”朴有仟的手搭在沈昌珉肩上，“昌珉，真的很谢谢你。”
“哪有。有仟哥，你今天不去公司？”
“公司也不是天天去的。”
“是吗。”
对话内容越来越短，两人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沉默。
“你。。。为什么会收留他们？”
“谁?”
“还能有谁？像小绿，小雯，这些孤魂野鬼，你为什么要收留他们？”
“这个啊。。。”沈昌珉伸了个懒腰，很无所谓的样子，“不知道啊。。。大概是因为看他们可怜吧。。。不属于这个世界，又找不到去另一个世界的方法。倒是你，有仟哥，”他仰起头，看着朴有仟，“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俊秀哥你的身份？”
“。。。什么身份？”
“哈哈，”这笑声就好像摆明在说“你装什么算”，“你说什么身份？总裁。还有占卜师。”
朴有仟好像很头痛地揉了揉眉心，好久才说：“再等等。。。这两个身份都会造成负担的。其实，可以的话，我只想和俊秀做普通的爱人，安安静静的生活。。。”


“哇。。。”金俊秀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这豪华的大厅。心里感叹不愧是大型广告公司。
“请问是设计师金先生吗？”走过来一个衣着整洁的美丽女子，轻声问。
“是。是你们的老板Beon叫我来的。”
“您好，我是Beon先生的秘书安娜，您好。”女子伸手和他握手，她的手腕上有一个漂亮的玉猪手链，“请随我这边来。”
电梯缓缓上行。光洁的电梯内壁就像镜子一样，可以清晰地找出人影。金俊秀悄悄看了一眼那位女秘书，典型的瓜子脸大眼睛小嘴唇，具有东方女性的美感。长得很好看。虽然看上去逼自己还要年长好几岁，但是却具有一种年长者的优雅气质。
不由又是一阵赞叹，不愧是大公司连选秘书都选的这么好。
“有事吗？”女子忽然转过头来，礼貌地微笑着。金俊秀意识到自己看得太专注，不由得脸上一红，慌忙摆手：“没、没有什么事！我、呃，我只是觉得您很好看。”
“啊哈哈哈，”女子捂嘴轻笑，看上去很亲切，“谢谢金先生夸奖。”
金俊秀的紧张感稍微减轻一下，嘴角也不由自主地上扬，笑容像个天使般可爱---
忽然电梯的某处发出一声巨响，电梯里的灯闪了几下，灭了。
一片漆黑。
“哇啊！”金俊秀惊呼出声，脚下一个不稳就跌倒在地。手里的图纸散了一地。
足足花了十秒钟，金俊秀的神经才回到正轨，他扶着冰冷的电梯壁想要爬起来。不过一个念头忽然像电流一样闪过他的脑海，让他一下子紧张起来。
太安静了。这个电梯里面太安静了。
安娜小姐呢？作为一名女性，遇到这种情况她连话都不说一句，她也未免太冷静了。
“安、安娜小姐！安娜小姐！”
没有人回答他。在这个密闭黑暗的空间里，他除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什么声音也听不到---甚至他觉得自己就快停止心跳了。
“安娜小姐！安娜小姐您怎么了！”金俊秀的手胡乱间碰到了自己的手机，一下子浑身一惊，手忙脚乱地摸出来，接着幽幽的蓝光在电梯里照来照去。
忽然，一只手伸过来，一把抓住了金俊秀的手腕，差点吓得金俊秀当场晕倒。
“安、安娜小姐！安娜小姐？是你吗？”
金俊秀摸着那只手，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安娜小姐，电梯好像坏了，我们---”
金俊秀话没说完，一下子滞住了。
有一只手，一点一点沿着脖颈线条滑上来，然后细细抚摸着他的脸。认真而细致，就像艺术家在雕琢一个作品。
但是却让金俊秀毛骨悚然。
“给。。。我。。。”
金俊秀头皮一炸。这个尖利压抑的声音---不是安娜小姐！
那只手虽然不冰冷，但是温度很低。那指尖划过金俊秀脸上的每一个地方。
“给。。。我。。。”
“啊啊啊！！”
终于崩溃，金俊秀一把甩开那只手，颤抖着退开，背抵上了冰凉的后壁。
周围再次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手机蓝莹莹的光背金俊秀捂在手心，却不敢再照向这里的任何一个方向。
安娜小姐呢？刚才那个。。。是谁？现在的这个状况是怎么回事？
好害怕。
真的，好害怕。
他把收不到信号的手机按在胸口上，忍不住想哭。
“有仟。。。快来救我。。。”
“给。。。我。。。”
金俊秀连呼吸都被恐惧挤走了。
这个声音，就在耳畔响起。
忽然，一道光亮刺破黑暗，让金俊秀的眼睛一瞬间里有些模糊。
伴随着金属摩擦的巨大声响，一只温暖的手拉住了金俊秀，把他向光明处拽去。
“醒。。。醒醒。。。”
金俊秀一下子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坐在一楼大厅的椅子上，面前是一张比女子还要惊艳的容颜。一个美丽的人蹲在他面前，满脸关切。
看见金俊秀的眼神一下子清明起来，那人笑了，转头唤道：“允浩啊，你看！我说这孩子没事吧！”
一个笑起来很灿烂的人走过来，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你没事吧？”
金俊秀愣愣地点了点头。“请问你们是。。。”
“我叫金在中。”
“你好，我是郑允浩。”
“我、我叫金俊秀。。。啊！安娜小姐呢！”想起来还有一个人，金俊秀跳了起来，这时候才看见电梯门口围了几个身穿制服的人。
几分钟后，几个穿白大褂的人抬出了一具盖了白布的躯体。那人垂下来的手上戴着一个玉猪手链。
金俊秀背上一凉。
“俊秀！！”
一个人影忽然从门口冲进来，直直朝着金俊秀跑来。
有仟！？金俊秀就像看见救世主了一样扑进朴有仟怀里，二话不说就开始哭起来。
“呜。。。有仟。。。有仟。。。”
“宝贝儿。。。别哭了，我在。。。我在。。。”抬头看见了站在一旁金在中和郑允浩，朝他们点了点头。“请问。。。是你们帮了俊秀吗？”
“我们也只是碰巧而已，”那个面容美丽的男子伸手拉起身旁人的手，举起来，“电梯的线路似乎出问题了，允浩看见。。。嗯。。。指示灯闪个不停，就跑过去把门拉开了。”
“是这样吗。。。”朴有仟把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一些，微微欠身，“我是朴有仟。真的非常谢谢你们。”
“金在中。”
“郑允浩。”
金俊秀好容易哭够了，才从朴有仟怀里抬起头来，问：“有仟，你怎么会来的？”
“我在电视上看见这里出了事情，担心你遇到麻烦，就过来看看。”
朴有仟撒了个谎。
天知道当他用六爻铜钱占卜出“金俊秀今日会有灾”的时候有多着急。
“俊秀，你怎么了？怎么哭成这个德行？”朴有仟笑着刮了刮金俊秀的鼻子。
“我---”
嗯？
对哦。
为什么呢。
金俊秀眨了几下眼睛，很迷惘地看着朴有仟。但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忘了。记忆像被挖了一块走，什么都没有。
他只记得狭小的空间里忽然黑下来，然后是剧烈的恐惧。
再然后呢？
不记得了。
忽然，一个身穿笔挺制服的**走了过来，拍拍金俊秀的肩膀。让他过去一下。又看了看郑允浩和金在中，不冷不淡地说：“麻烦二位也来一下。”
金俊秀看了看电梯旁边黑压压的一**察，有点紧张。朴有仟轻轻抱了抱他，在他耳边说了句“我在门口等你”，然后放开手。
一步三回头，金俊秀犹犹豫豫地跟着那个**走。毕竟是没见过这个阵势。
忽然一只手拉住了他---金在中笑起来真是美得不要命。他一手牵起郑允浩，一手牵起金俊秀，就像孩童出游时的阵势。“别怕。我们一起。”
“嗯。”心里稍稍安定了些。

他们三人被分开来，询问在会议室进行。警cha细细地问，几乎不放过每一个细节。金俊秀有几次真的觉得很倦怠，但是一想到自己是在为别人负责，又不由得打起精神。
“谢谢你，以后如果有问题，希望你能继续协助我们调查。”
“好的。。。”
金俊秀一直在位置上坐着，直到人都走完了，终于绷不住，一下子趴到桌子上。
累死了。。。原来谈话也是个体力活。
看看表，已经九点半了。在中君和允浩君应该已经回去了吧。
好困啊。。。
金俊秀像个兔子一样跳起来，朦胧着眼睛东看西看。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然后低头看看表，已经九点四十八了。
啊，一不小心睡了十几分钟啊。
他摸出手机，想给朴有仟打个电话说他这就回来了，可是一开机却看见屏幕上几个鲜红醒目的大字“手机电量不足”。然后就黑屏了。
这下没办法。揉揉眼睛，金俊秀起身走出会议室。
冷水激到脸上，顿时清醒了不少。金俊秀趴在水池上抹了抹脸，慢慢地抬起头。
镜子里的自己，圆圆的鼻子，大而清澈的丹凤眼，酒红色的刘海斜盖在眼睛上。
嘿嘿。。。他还蛮好看的嘛。。。
眼睛里像是进了水，有点痛，他闭上眼睛揉着，摸索到门把手上开门走出洗手间。
其实，如果金俊秀睁着眼睛出去的话。
他会看到，虽然他人已经离开了洗手台，可是他的影子，却依旧停留在镜子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的背影。
那个影子张了张嘴。
给。。。我。。。
沈昌珉酒足饭饱往床上一躺，看见朴有仟从房间里冲出来，拿起外套就要往外跑。
“怎么了？”
“我去接俊秀。”
“俊秀哥不是说他自己回---”
“我今天给俊秀占出的卦象是凶灾！”朴有仟转身朝沈昌珉吼起来，他的眼睛通红，如同一只不安的狮子，“我没时间和你废话！”
沈昌珉糊里糊涂就挨呛了。直到朴有仟的背影消失在他眼前沈昌珉都还没明白怎么回事。
小雯幽幽地走过来，递给他一杯水，幽幽地说了句“就你话多”然后又幽幽地走开了。
郁结不已。他端起水要往嘴边送，忽然听到一声极细小的“喀拉”声。
眼神变了变，沈昌珉把玻璃水杯拿到眼前仔细地看。一道长长的透明裂痕忽然出现在杯子上。
沈昌珉眯起眼盯着那道裂痕。眼神让人琢磨不透。
“小雯我出去一趟！”
公司里的人都走光了，长长的走廊上几盏应急灯昏黄地亮着，照的周围的一切都似乎有些扭曲。
在这样的环境里，心里不发毛是假的。金俊秀努力平静自己的心跳，一遍又一遍对自己说不要害怕没什么好怕的。
走到头，左拐，电梯间就在前面。说实话，经过了之前的事情，金俊秀对于电梯还真的有点抗拒。可是还是忍不住加快了脚步，就好像，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他。
电梯要从1楼到达金俊秀所在的28楼还需要一点时间，金俊秀百无聊赖地东看西看。
当他的目光瞟到光滑的电梯门上时，金俊秀愣住了，继而感到背上冰一般的发凉。
一个女人，长发披肩挡住了脸，双手下垂，站在他背后。
重要的是。她没有脚。
“啊！”金俊秀惊恐地转身，但是身后却什么都没有。他仔仔细细地环视身后的每一个地方，但是，没有。不要说是人，就连个影子都没有。
他迟疑了数秒后，僵硬地转头。从余光中，他看见电梯门上倒映出的只有自己的影子。
金俊秀转身继续看着电梯指示灯，身子微微动了一下，心里还想着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才怪！金俊秀惊恐地发现那个女子的影子依然在，只是被自己给挡住了！
他一挪动身子，那个女子的影子一下子出现在了电梯门上，而且她的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又多了一名短发女子的身影。
没有。。。脚。
金俊秀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死人一样冰凉。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个女人悬浮着，然后慢慢地抬起了头。
“哇啊！！”
“快跑！”这个声音在金俊秀脱口惊呼的同时响起，金俊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拉扯着往一旁的走廊跑去。
“允、允浩君！？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走了吗？”金俊秀跌跌撞撞地跟着他跑，看了足有一分钟才想起来是郑允浩。
郑允浩回过头来朝他一笑，调侃似的说：“我可还不能走啊，我还得来这里来救美呢。”
走到一个拐角处，郑允浩拉着他躲到阴影之中。然后伸手捂住了金俊秀的嘴，示意他不要出声。
在这种紧张至极的气氛下，就算郑允浩不捂他嘴金俊秀也说不出什么话了。
两个人安静地等了一会，忽然金俊秀感觉头皮一炸。郑允浩的眼光也犀利起来。
他看见了。。。在前面一扇窗户的倒映下，他看见有两个女人从走廊尽头飘了过来！她们的脸，她们的脸！
郑允浩把金俊秀抵在墙上，自己站在阴影的边缘仔细观察。但是他忽然感觉到身边人的发抖，同情地看了金俊秀一眼，又伸出只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可是有什么用呢，那样的脸，看一次就一辈子都忘不了了。
她们的脸皮大概是被用什么方法揭下来了。一条条破碎的肌肉缠在头骨上，鲜血淋漓，眼珠没有了眼睑的保护，整个暴露在外面，就像是两个硬挤进去的肉球，布满血丝而且眼珠浑浊。
太恶心了。可是，也很让人难过。那样的创伤，该是多么大的痛苦啊。
金俊秀不是无神论者，只是这样的状况，实在太难以置信。
郑允浩的手忽然捏紧了，缩回阴影之中。动作迅速却很轻很轻。忽然他拉起金俊秀的手，慢慢写下：一会我一捏你的手，我们就马上往刚才的电梯间方向跑。然后逃到会议室去，有人会帮我们的。


虽然不明白那个“有人”是指的谁，但是金俊秀还是点头。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郑允浩的手忽然用力一握！
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跑过了，好像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要用来呼吸，好像不跑这个世界就会毁了一样。
走廊并没有多长，到会议室的那截路其实也很短，但金俊秀觉得自己用尽了一生的时间在奔跑。
郑允浩几乎是直接把会议室的门撞开了，拉着金俊秀跑进去，然后一下子就跌倒在地。金俊秀忙不迭地去扶她，可是感觉自己也快要虚脱。这时候一只手伸了过来，把他们两个都揽住。
金在中微笑着把他们扶起来坐到椅子上，说：“接下来是我的事了。”
然后他拉了拉关节，做了几个伸展动作，很悠闲的样子。原本没有开窗户的会议室起风了，卷起一层淡淡的尘埃，在半空中如同雾气一样转着圈。
嗯。如果金俊秀的视力没有出问题的话，他应该是没有看错的---金在中长及耳后的黑发里，的确是伸出了两只灵动的。。。狗耳朵？
“在在在在在中君你你你你---”
“嗯？你不觉得这个很可爱吗？还有，你的名字是金俊秀对吧？你叫我们哥吧，不要叫‘君’，听着多见外。”金在中拉了拉头上的耳朵。金俊秀不知道怎么说，磕磕巴巴地开口：“嗯、在，在中哥，这、这个。。。原来在中君你喜欢狗啊？”
“MO！？狗！这是狐狸耳朵啊！你怎么会认为这是狗耳朵！允浩啊我这个很像狗耳朵吗呜呜呜---”金在中梨花带雨状扑进郑允浩怀里。郑允浩拍着他的后背，无奈而宠溺地说：“在中啊狐狸和狗是属于同一科的。。。不过你这个当然不像狗耳朵，你是谁啊？风华绝代倾国倾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载之金在中。。。亲爱的，你是不是先采取点什么措施？那些‘东西’。。。现在估计快到了啊。。。”
金在中好像才想起来一样，从郑允浩怀里蹦起来，然后走到门口站定。他双手指尖轻触在一起，两个拇指叩起。低低念道：
“乏其身，束其骨，急急如律令。”
一阵风扬起，金俊秀觉得周围的一切好像忽然模糊起来，如同盖上了一层淡淡的薄纱。可是以金在中为中心，直径两米的范围内，一切却很凄楚。他和允浩就被包围在这个范围里。
记得好像在有仟的风水书里看见过。。。这样的东西，是不是叫“结界”？
“好啦好啦~”金在中一拍巴掌，一副“大功告成”的样子，“接下来只要等到天亮太阳出来就行了。”
“为什么不能直接出去呢？”金俊秀问。虽然不知道金在中是个。。。什么生物，但是看他这幅安闲样，他应该有能力赶走那些---呃，“东西”吧。
金在中却淡淡地笑了笑，轻声道：“可是，这里有人需要休息一下啊。”
随着金在中的目光，金俊秀才发现郑允浩现在整个人完全是倒在了椅子上，如果不是有扶手挡住他他估计就得摔到地上去了。
“允浩哥！”金俊秀吓了一跳，没明白刚才还生龙活虎带着自己狂奔的一个人怎么现在就这个样子了。金在中走过去把郑允浩的身子扶正，目光里满是心疼。“我觉得。。。我也没必要瞒你什么。”他看着金俊秀，语气柔和地说，“你也看到我的耳朵了吧。实话告诉你，我不是人类。我是狐仙，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活了两千年了。”
就刚才才经历了被俩女鬼追的到处逃这一惊险状况的金俊秀在不知不觉间拥有了一个坚韧的神经，他花一秒钟听完了金在中的这句话，然后花了零点五秒接受这个事情。
“那，允浩哥他是个什么东西？”这个问句似乎有歧义，但是没空管了。
“他是个人类。但是，允浩有阴阳眼。”
“阴阳。。。眼？就是电视里可以看见幽灵妖怪的那个？”
“是。俊秀你只能在镜子或者玻璃之类的东西里通过倒影看见鬼魂吧？允浩可以直接看见。而且他的阴阳眼比电视剧里的那些还厉害。他可以看见的不仅仅是灵，还有厉鬼恶灵的怨气。这是作为妖的我所做不到的，就算有两千年道行，我也只能感觉到怨气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