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号床·三年]
不知不觉来到这家医院已有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三年,正好让我的头发长长。
及肩,披肩,一直延伸到腰间。
从年少无知走到成熟,唯一死守的幼稚,是每一天站在1216号房床边的等候。
当年我还惊叹过曲医生的坚持,现在却发现自己也快要变成当时自己无法理解的人了。不过,我的三年,意味着曲医生的八年。
睡着的人无知无觉,时间,竟也就这么流过,无声,无息。
而一直以来那沉闷的安静,却在这一天被打破。
今天ICU来了个麻烦的病人,大量失血,本身已呈休克状态,却因机体的拮抗作用,过渡兴奋,到处乱跑说着“我没说”“男儿流血不流泪”,让我们几个护士在他身后追得辛苦。
从1207一路追到1216,他的大嗓门回荡在ICU的死寂里,刺耳得让压抑在这几乎无声世界中的人都想爆发自己的情绪。
他停在1216号房门口,对我们得意地大笑。我好想冲上前对他大吼一句“请安静,不要打扰令扬休息”,但我不能,我和别的护士一起,拖住他想把他带回1207去。
忽地,一阵冷风从我耳边刮过,我听到锋利的铁器刺进墙壁里的声音。不等我反应,病人被我们架着的庞大身躯软倒在地。
我慌忙回头,1216门开了,曲医生站在门边,蓝色的瞳中满是寒冷的气息。他说:“请安静,不要打扰令扬休息。”
门又关上了,我们七手八脚地把病人从地上抬起,我发现他颈边有一道细小的血痕,再看墙上,一把手术刀钉在那里。
随后赶来的医生对病人进行了检查,却说他是被一种从未开发出的麻||醉||**迷昏的。
我回想起病人颈边的痕迹,手伸进白大褂口袋里握紧了那把刚从墙上拔下的手术刀。
上面刻了一行小字——东邦大厨曲希瑞专用。
从病房出来的时候我看到了曲医生,他站在今天插着手术刀的墙边,仰着头发呆。
“曲医生?”
我轻唤。
对方吓了一跳,转过头来:“有事?”
“没有,”我摇头,从口袋里取出手术刀还他,“这个,我藏起来了,怕他们发现。”
他愣了一会,接过,对我说谢谢。
“不客气,你也帮过我。”
他没再说话,看了我一眼,转身要走。
心下有个感觉告诉我我还有话想说,口比脑快了一步:“曲医生,等一下。”
“嗯?”
“……”叫住了人我才发现并不知道要说什么,“我可以问上面写的‘东邦’,是什么吗?”
曲医生看看我,把头偏向墙的方向,良久,才说:“是朋友。一生的朋友。”
那加重的“一生”二字狠狠撞上我的胸口。是什么感觉,难以形容。
原来在一开始,我们便把人定义得那样的肤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