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因为人类无法为所欲为,时时受到命运的钳制,意识到自己的脆弱与渺小,才会产生一种被拯救的欲望。神也罢,佛也罢,上帝也罢,真主也罢,都是人类被拯救愿望的客体化。无所不能的神灵未免过于虚幻,打抱不平的侠客更切近人世间。照司马迁的说法,有道仁人尚且遭灾,“况以中材而涉乱世之末流平”?因此,不妨将“缓急,人之所时有也”(《史记·游侠列传》)作为武侠小说流行最重要的心理基础。现实生活中,“天下多有不平事,世上难遇有心人”;武侠小说(戏曲、诗文)中,却多的是“拔剑谁无义,挥金却有仁”(汤显祖《紫钗记》)。批评此类作品“欲以这种不可能的幻想,来宽慰了自己无希望的反抗的心理”(郑振铎《论武侠小说》),似乎是建立在一种“反抗必有希望”的充满乐观主义的假设上。我则以为任何形式的“胜利”,都不可能根本改变“缓急,人之所时有也”这一局面,因而对“幻想”对“宽慰”的需求便永无止境。期待大侠的拯救,固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若以为命运真的掌握在自己手中,不也显得过于虚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