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来一个人。是个女人，黑色衣服，身材高大。怎么下雨天还会有人的，都不在家躲雨的吗？我想。
“喂，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女人蹲下来，对我说。她的脸被连衣帽挡着，看不清。
“我管你是谁？”我专心对付面前的牛肉干。
“我是死神。人类是看不见我的。”她好像能听到我的心声，开始自我介绍。
“干我屁事？”我继续对付牛肉干。
“你不信？”她果然知道我想什么。“你看。”她说着，点了下地面，我眼前的牛肉干不见了。
“你妹的，牛肉干还来！”我恼了，准备咬她。
“好啦，不要生气。你说吧，你有什么愿望，我都可以帮你实现。不过代价是一年的生命。没办法，我是见习死神，我只能通过这个方法收集灵魂。”她说。
“愿望？我能有什么愿望？能吃饱就行。”我想。
“好。让你吃饱。”她手一挥，一堆食物出现在我面前。
哇~。什么一年的生命？那与我无关。我扑到食物上。突然，一股熟悉的香甜味吸引了我。翻出来一看，是和刚刚那个男孩手里一样的棒棒糖，而且，还是两只！
“喂，我有愿望了。”我直起身，看着那个自称死神的家伙。
“什么？”
“我要变成人。”
“不行。这个愿望太大了，有违法则。”她居然拒绝了。
“切~没本事还说自己是神？”我不屑。
“谁说我没本事？”年轻人果然容易激动，神仙也不例外。“好吧，我答应你。不过，代价是，你只能活半年，之后全部的生命都归我。”
“行。没问题。”我用我的方式告诉他。
“那，你要变什么样的？嗯，你是公的。变男人咯。”她看看我。
“随便啦。亲切，不吓到人就行。”我想。
“还是帅一点的好。”死神说，“我创造的东西，可不能拿出去丢人现眼。”
她说完，指了指我。一阵骨骼爆裂声，我只觉得自己一下子高了起来。站直了，手脚出来了。哇，我，我居然变成人了。
“唔，还不错，蛮帅的。”她说。“拿着，穿上，这是衣服。人类要穿衣服的。”
还好。我会穿。我看过人类穿衣服。我套上了衣服。
这个给你。银行卡和钱。在人类世界，没这些东西，生活无能的。她递给我一叠整齐的纸和一个塑胶卡片。
“我，我不会用。”我发现我可以开口说话了，而且还能认识人类的文字。卡上写着某某银行。
“钱只要给他们，就能换你想要的东西了。”死神说，“不够的话就用银行卡取。银行卡的用法嘛，只要你用的时候心里默念死神来了，就会自然的浮现出用法，你就能学会用了。”
“好。”我接过这两样东西，放进口袋。转身拿起那两只棒棒糖。我要去找那个男孩。
“喂，半年后我来接你哦。”死神在我身后喊。
“好啦。”我挥挥手，跑了出去。真是啰嗦的死神。

进家，把他放到床上，我继续我刚才的行为。他欣然接受着。
“我发现你真的很像一只小狼狗哎。”他笑着说。
“本来就是啊。”我回答。
我猛的把他翻过来，开始最原始的本能行为。这方面我居然无师自通，完全按照人类的方式进行。帮他释放，也让我自己释放。
我真的完全被人类同化了，我想。
“还真是，恰好三十天。”完毕后，他喘气，轻声哼道。
声音很小，但我听得到。
“什么？”我问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上次看的电影？”他说，“失恋三十天后的恋爱。”
“当然记得。”我说。那天是我第一次遇到他，那天之前我还是一只真正的狗。
“那天其实我失恋了。没想到，真的三十天后，我就进入新的恋爱了。”他抱着我的头，用鼻子抵着我的头说。
“男人之间的恋爱，不会比男女之间差的。你遇到的那个，只是个渣子而已。”我说。
“你怎么知道我是被男友甩的啊？”他惊奇。
“你亲口对我说的啊。”我说。
“有吗？”
“有啊。”
“完全想不起来。”他说
“想不起来，我就帮你想起来。”我突然来了力气，准备再帮他翻身。
“Kao，这次换我。”他反抗着。
“打得赢我再说。”我对抗他的反抗。
“哈哈哈。小狼狗，服了你了。”
床单，被我们滚的卷了起来。也许，滚床单，就是这么由来的吧。

我想我是爱上他了。
半年了，我们一直一起。虽然偶尔会有小争吵，可是每次我都会哄到他开心。
“我发现你真的同狗狗一样哎，特会逗主人开心。”他经常这样说。
“本来就是啊。”我每次都这样回答。“再说，我喜欢你开心的样子。我怕再看到你伤心的样子。”
“我伤心的样子你有看过吗？”
“有啊。”
直到某天夜里，我做了个梦。
我梦到死神来我梦里了。
“还剩半个月了。”她在梦里说，“只有半个月时间，赶紧处理好，半个月后就走。”
“可是，我不想走了。”我说。
“你想违抗死神？你忘记你的承诺了？”她说。
“好吧。我点头。那，就以人类的方式告诉他。不然我突然死了，他会莫名其妙的。”
“没问题。”死神点头。
于是，第二天，正在卖面包的我，莫名其妙的昏倒了。
等我睁开眼，他已经在病房里满脸焦急的看着我。“是不是太累了？还是营养不够？怎么会突然晕倒呢？”他着急。
“你是不是他家人？”医生走了过来，我们到旁边说。
他看了我一眼。我示意他放心，没事。他跟着医生走到门口。
我听的到。
医生跟他说：“……只剩半个月了。”
“怎么可能？”他说，“他身体一直好好的。你不会是误诊吧。”
“我说的是实情。虽然这个病很奇怪，我们从没见过。不过，他真的过不了半个月。你还是带他出院吧。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玩什么玩什么。”
“混账！”他说。
撇下医生，他来到我床边，一把拉起我。“走！”他说。
“去哪里？”到了医院门口，我停下来，喘气，问道。体力真的明显不如昨天。
“换医院。这里都是庸医。”他很激动，“我要确定，这是误诊！”
“不用了。他们不是误诊，是真的。”我平静的说。
“你听到了？”他问，“我，我的声音太大了？”
‘我听的到。’我说，“我知道。我们家族遗传病。到时间了都这样。”
“什么？”他不信的瞪着我，“你为什么不早说？早点说，我们可以早点去看医生啊。”
“没用的。”我笑笑，“回家吧，我饿了呢。”
晚上，我察觉的到，他睡不着。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可是我不敢动，我装着睡着了。他突然转身，抱住了我。他的身体在颤抖，我感觉的到，他在哭。我更加不敢动了。我知道，他肯定不愿意在我面前哭的，他知道我怕看他悲伤的样子。
隔天……
他没有开工。他走过来，严肃的对我说：“我们结婚吧。”
“不要。”我拒绝，“这样对你不公平。”
“听着。”他说，“我决定和你结婚，不是因为你快死了，和你分家产。而是为了你病危那天，我可以家属的身份守着你；你离开后，我可以家属的身份，到墓前看你。 请不要拒绝我。”
“可是……”
“你还可是什么？你说过不想我伤心，你再拒绝，我真心会伤心。”他说。
“好。只要你快乐，怎样都行。”我抱住他，“只要你开心，我就开心。”
“那就结婚。Marry me！”
“I do ！”

今天是要走的日子了。我已经虚弱的起不了床了。
我看的到，死神在床头等我。“还有一个小时，有什么话快点说吧。”她说。
他看不到死神。他只是守在床边，陪着我。
“我不行了。我快要走了。”我轻声告诉他，“死神已经来了。”
真好笑，以往每当从银行卡里取钱时候，我心里默念死神来了，这次，居然真的来了。
他不说话，只是呼吸声很重。我看的出，他憋着泪，他不想流泪，他怕我不开心。
“对不起。又要，让你再失恋一次了。”我说。
“不许说对不起。”他终于开口，“是老天不公。”
“不是老天不公，是我没能力。是我不好。我说，你还记得那部电影吧。听着，我离开后，你只可以想我三十天。之后，一定要记得去找新的幸福。不论在哪里，如果你不开心，我会一样不开心的。”
“就是老天不公。为什么，每次给了我幸福，却都要硬生生的收走？”他咬着唇，眼泪滴了下来。“如果是注定，我宁愿就此停止。”
“不可以。我要向你坦白。其实，我真的是一条狗。”我管不了那么多，我还是决定说实话。这一切，其实都是我的错。明知自己没有那么长的生命，却偏偏要去爱上这个人。
他抬起满是眼泪的脑袋，惊奇的望着我。他以为我临死前在说胡话呢。
我不理，我继续说：“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就是你失恋的那天晚上。那天你亲了我一下，就那一瞬间，也许，我就喜欢上你了。我同死神签了约定，我可以变成人去找你，但是只有半年时间，剩下的生命，要全部交给她。我本来只想跟在你身边而已，可是没想到会爱上你。对不起，我明明只能活那么短，却要让你伤心。”
“不要再说笑话了，编的这个童话故事，并不好笑。不要以为编个故事，就可以说对不起了。”他忍着泪挤出笑容。“虽然我很喜欢这个故事。”
显然他不信我说的，他以为我在讲故事安慰他。好吧，这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笑了。能在最后，还看到他的笑容，我很满足。
“你可不可以，最后再亲我一下？”我对他要求道，“我想带着这份记忆，到那个世界去。”
“好。”他微笑着，含着眼泪，轻轻地，吻上了我的唇。我很想伸手，再摸摸他的脸。可是，时间到了。死神拉着我，走了。闭上眼的一瞬间，我在心里说：请幸福，亲爱的。

当这个年轻人的唇，离开躺在床上的人的唇时候，对方已经一动不动了。
下一个画面，看到的是。那个年轻人，埋头趴在床边，看不见脸，只能看到他肩头不停的颤抖。
几天后。
“咦，真奇怪哎？明明火化炉放进去的是个人，怎么出来的骨灰是狗的形状。”火葬场里，一个员工对另一个员工说。
“你确定进去的是人吗？”另一个说。
“我确定。我不至于人的尸体和狗的尸体都分不清吧？”这个员工说。
他们的对话，让门口进来的一位，拿着鲜花，戴着墨镜，准备领走骨灰盒的年轻人听到了。
“你们说的是真的？”年轻人很激动，“这是我要领的骨灰。”
“啊啊，开玩笑呢。”两个员工被年轻人吓到了，以为家属要来问罪。“没这回事，我们开玩笑呢。”
年轻人没有追问下去，这个问题再追问，没有意义了。他领走了骨灰。
去寺院拜祭灵位的人们发现，有一个灵位，没有署名。上面只是写着，我的小狼狗。每个月，天气很好的日子，都会有个年轻人去拜祭。
“他是谁？为什么没有名字？”有人好奇问年轻人。
“他真是我的小狼狗。”年轻人笑笑，总是这样回答。
又一次离开寺院，年轻人刚坐下来准备休息下，突然跑来一条小狗，对着他的裤脚开始撒尿。
“喂……”年轻人被吓了一跳。
“对不起，我没看好我的狗狗。”闻声跑来的主人，一个高大阳光的帅哥，赶紧道歉。
“没关系。狗狗嘛。”年轻人摸摸小狗脑袋，狗儿很乖的舔舔他的手。
“咦，你看起来好面熟。”帅哥主人说，“你，是不是谁谁谁的朋友？”
年轻人笑着摇摇头。否认了。
“哎，相识也是缘分。我请你喝茶，代替这家伙向你道歉。”狗主人指了指小狗。
“好啊。”
“那就走吧。”
两个年轻人，牵着一条狗，向附近的茶苑走去。
今天的天气，真的，很好很好呢。
短篇 《小狗情人》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