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位置离窗户还隔着一个座位。跨过坐在他旁边的陌生人，透过窄小的窗户他看见了湖。那大概就是密歇根湖，他想。被冻住的湖面好像一块不干净的玻璃，冰冷、坚硬，又绝少光泽。

他想起《芝加哥之死》。这次来芝加哥转机，他很想出去看看白先勇笔下那逼仄的地下室到底是什么模样。下一张机票是五个小时以后的，那么去转一下也大概来得及。行李反正不用取，会自动被转到下一趟飞机上的。

刚坐上去市区的地铁，他就后悔了。机场外面特别地冷，地铁离开机场站后就一直在地面上走，好不容易钻进地下，又马上钻出来。他看着车窗外单调的90号州际高速公路，看着手表上的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又开始担心会不会来得及赶回机场。不过他用手机上网查过地图，去市区只要四十分钟。

走出地铁站的时候，冰冷的空气沿着衣物的每一个缝隙灌入他的大衣。瞬间他就有种裸着身子掉进冰窟的感觉。以前他就听说芝加哥的绰号叫做“大风之城”，这一次才是亲身体会。本来他想沿着马路到湖边看看，太冷，他走了一个街区就掉头了。不远处，希尔斯大厦孤零零地耸立着，像一个孤独的胜利者，看着周围一群矮小的败将。在这古老而寒冷的城市中心，倒颇有几分将人逼到中世纪古堡里的绝望气氛。
他随意转了一下，就坐地铁又返回了机场。

没有什么比坐国际航班的经济舱更痛苦的事情了。他觉得自己像是上了希腊神话里的普洛克路忒斯的床，要把自己按照床的大小切手剁足，再塞进窄小的座位，在里面坐上十几个小时，然后才能到达目的地。
这次订座，他订得实在太晚，被挤在中间，左右都是人，既不能享受窗口的风景和清静，也不能享受过道那边多出来的一丁点膝盖的空间。而且这次这个飞机非常旧，座位后面没有液晶屏，也看不了电影。

他又想起来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他在门外抽烟，背后是喧闹的人群。那个时候他刚来美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大家都聚到了一起，室友叫了他来，也叫了黄来。黄来开着自己红色的甲壳虫，蓝色的冷光车头灯穿透了房前屋后的树丛，刺得他睁不开眼睛。灯灭了，等他眼睛逐渐恢复了视力时，她已经下了车。她穿着黑色的丝袜，红色的外套，灰色的裙子，红色的鞋，他抬头一看，鼻子很细很直。

继续啊乖

“不进去?”她说。
他没应声，只是扬了扬手上的烟。
“抽的什么?”
“Newport。”
“我尝尝。”
他从绿色的烟盒里抽出一根来，递给了她。看着她叼好，又递给她打火机。
“薄荷味的?”
“是啊，美国烟好多都是薄荷的。”
“还挺带劲的。”
“是挺带劲的。”他笑笑。“你知道还有一种骆驼烟，过滤嘴里面有个小球，如果你嫌不带劲，可以挤破那个球，就有薄荷味了。”
“有意思，下回带给我试试。”
“好。”

两个互不相识的人就这样认识了，但是他们没再说话。那天晚上他们参加了同学举办的home party，喝着酒，打UNO牌，玩杀人游戏。如果有交谈，也是就事论事的。有人看到他们一起在外面抽烟，就调侃了几句，因为也不至于成真。
因为他就住在附近，准备步行回去，所以他喝得烂醉如泥。而她滴酒不沾，因为她要开车回去。当他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走了。

下一次碰到她的时候，是一行人一起去划船。她那天穿了一件很短的碎花连衣裙，白色的腿好像镜子会反光一样，踩着一双黑色的平底鞋，隐约可以看见脚缝。可能是她太漂亮了，也可能是他太孤独了，他故意不看别的同伴的眼光，装着什么也不知道，与她上了一条船。

没了？

继续呀，

回复13楼：
还有的 我刚到学 暖和会接着码字

“你学什么的?”他问
“金融，你呢?”
“国际关系”
“哦?有意思。刚来?”
“来了不到一年。”
“习惯了吗?”
“多多少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