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别重逢玉蜻蜓

如果不是小碗25号没办法参加演出，让我帮忙顶芳兰，或许这一年——甚至下一年——我都不会再完整地把玉蜻蜓从头到尾看一遍。
是不是感情都是有配额的，三年前付出的感情太多太浓太厚重，所以到今天才可以放手淡忘得这么彻底。
到现在都记得高三的时候，走在从宿舍到自习教室的小路上，静静的夜，雾蒙蒙的一片，mp3里一遍遍重复着“前游庵”——只是前游庵。虽然一向更喜欢“临终”与“后游庵”的曲调，但那时是不敢听的，怕在同学面前神经病一样地掉下泪来。心情不太好，或是天气不太好时，我会“病”得重一些，听到主题响起都不可抑制地泪盈于睫——只好借口上厕所躲在卫生间里发呆、流泪、梳理心情……
那时候，也不知心中哪来得那么多“块垒”，不吐不快，也似乎如有神助，半年时间里为这一出戏，洋洋洒洒写了两万多字。现在回过头去看，虽然文字矫情且幼稚，但那种动人心魄的情怀却是今时今日的我再也找不到的。
那时候，很想很想演王志贞，本着排除万难的决心，愿意吃任何苦受任何累……这一个目标，是我走上自己玩票道路的很大一部分原因。
一年多的时间，心甘情愿地和剧中人一同忍受生生死死的煎熬，一同憔悴。甚至有时想，倘若如同商小玲那样，为这一出戏耗尽心血直至死亡，也是很好很好的。
直到有一天，一个人平静地听着“后游庵”，听到元宰与志贞撕心裂肺的“哭头”时，我忽然很欣慰地笑了。那一刻我知道，我痴迷“玉蜻蜓”的时光已然过去了，过去得悄然无声，如同沉沦进去时那样“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现在，也不再想演王志贞，甚至在逃避演她。这样一个曾带给我甜蜜与悲伤的形象，如果走得太近，反而会破坏那种美好；或许我根本无法走得太近，一旦钻进那个驱壳可能就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这样的投入显然不是演戏的状态。
在杭州时，忘了为什么，和大枣聊到玉蜻蜓，说起高三那一段看戏看成“抑郁症”的日子，大枣诧异地看着我说：“那我那样说申贵升你不生气啊。”老实说，我也很奇怪——一点都不生气。
曾经申贵升简直是我眼中的白马王子，从头到脚怎么看怎么顺眼，怎么想怎么喜欢。可是现在，大家说到申郎的幼稚不负责任时，我的感觉是：深有同感。
曾经，我自以为很理解申贵升，理解他的张扬他的恣肆，以及落拓疏狂背后，由于骄傲卓越所产生的知音难觅的刻骨寂寞。现在我才知道，这些都太肤浅太表面了。现在的我已不再迷恋他，却觉得自己开始真正地理解他。
他是一个独立坦率且自负的人，坚持做自己想做的事，一直没有受到过阻碍。然而娶了张雅云之后，申贵升就成了张家追求功名的工具，就成了张家的附属，无法不经过张家同意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他要依赖别人而存在——这是多么大的打击，我自以为能够理解。因为从某种角度来讲，现在的我就有些像娶张雅云之前的申贵升：可以在不用负责任时努力地自私，尽力地做自己，享受自由和自我掌控的权利。如果有一天我无法再做自己的主，做每件事之前都要以别人的观点为前提，或许我也会疯掉……申贵升的故事不是一个反封建的故事，更不是什么争取恋爱婚姻自由故事，同样，从张雅云的角度讲，这也不是什么不负责任对婚姻不忠诚的故事。申贵升只是在最“恰当”的时候遇到了王志贞——或许再过个一年半载，他适应了这种生活，他也就成了另一个名题金榜的沈君卿。但是，很可惜，他在最压抑的时候遇到了同样离经叛道（在庵堂种桃花）的王志贞，王志贞吸引了他，成了他自由理想的化身——凭它是赵钱孙李什么志贞，他都会和她走，他要的是原来的自己——他一直都是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所以，在我看来，申贵升的故事，是一个自由灵魂不甘束缚不甘依附，努力成为独立个体，努力做自己的故事。
有关申贵升就插叙到这里==
现在我可以理智地回望这出戏，不再把它奉为经典；可以理智地用“专业技能”分析每一个人物，不再为他“情迷意乱”，更不会再与她“共苦同甘”……即使如此，玉蜻蜓仍在我心中占据着不可动摇的最高位置——为着那一年“一往情深”的感动——这种情感体验我视若珍宝。
3号排练时，听到孟伟姐的两句伴唱“天若有情母子会，玉蜻蜓为标记骨肉重圆”……忽然，刹那恍惚，好像又回到了三年前，回到了那雾蒙蒙的小道上——表情淡淡的，心静静的却又酸酸的。
“久别重逢梁山伯，倒叫我又是欢喜又是悲”——久别重逢玉蜻蜓，一般悲喜难辨，与它重逢或许是命中注定再续这一段前缘……无他，只有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