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便我们三人,冰蓝尚未敞开心扉,你又不乐意,那也唯有我多留一份心。至于马车之事,你也知,世人对鲛人多有觊觎之心,有些麻烦能避免便尽力而为罢了。”
“那不如干脆别买了……”六子似乎低声嘟囔了一句,我未听分明,暗恼这清静被破坏殆尽,便欲走远些。上午在马车内我便嗅到了远处水的味道,想来是金江,此时正好一探究竟。
“少爷,六子知道有些事做下人的不当问。但……”六子一顿,“您可是……可是仰慕冰蓝那丫头?”
我脚下一滞,因走远了几步,不确定是否听错了。迟疑间,他的回答隐约被风送了过来:“休得胡说!这话以后莫挂在嘴上,否则岂不坏了人家姑娘家的名节……”
我勾起一抹讽笑,也说不清自己为何要这般笑,脚步未停朝着水香而去。只是,心口上泛上一阵又一阵如海潮一样的酸麻感与不适感,让我无所适从。我撇撇嘴,心想定是起自他们一来二去的虚伪与矫情。
金江算不得大,至少对向来恣意畅游于渊海的我而言,充其量是个小澡盆。江水倒是湍急,撞在江边巨石上打出一圈圈水花。此时正是阳春三月时分,应是春汛期间。难怪荀赐选择陆路,若是逆水而上,还不知要走到猴年马月去。
我纵身一跃,变回蛇尾,自在地在水底潜游。水底较陆地暗得多,阴阴沉沉的,不知为何我竟觉有些许压抑。这般感受,像极了那日我缓缓游入苍穹殿的心理,喘不过气的窒息感。
彼时,大殿的门轰然而开,尘封已久的古旧感扑面而来。里边并未用过多的明珠点缀,因而对身处敞亮的我而言像个黑洞,像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然而我丝毫没有胆怯退却之心,毅然朝它而去。
殿中祭坛前一人背门而立,灰白色的大长袍直垂到地,头上长而尖的角彰显着他的年龄与资历。正是鲛族大长老清。
侧首另一人长身而立,深蓝的长发像海草一般在水中柔情款摆,令人目眩神迷。他有张极美的脸,眉目如画,被几缕发丝遮住,更显魅惑。唇角勾着抹浅淡得似要化在水里的笑,整个人柔媚非常,却又毫不显女气。赫然就是水神沐。
鲛人一族没有姓氏,但单字却非常人可用,惟有尊贵如水神和长老才拥有此等权利。
我冷冷一笑,自嘲想道:倒不想我有如此面子,破个身还能请来水神和大长老。
清大长老回过头,沉声问道:“冰蓝,你可考虑清楚了?”
我不耐烦地点点头。
“你当知道……”
“我知道。”
鲛人确定性别有两种方法。一是由第一次喜欢的人而定,二是由长老破身。后者须经穿肌刺骨之痛,并且一月之内灵力几近于无。
他像是叹了口气,朝沐恭敬地行了一礼,道:“那便开始吧。”
“冰蓝!冰蓝!”隐约从岸上传来一阵急唤,一声高过一声。认出这声音,我烦躁地潜得更深。可偏偏那声音如影随形,避之不及,挥之不散。我只好将头伸出水面。
他听得声音,骤回过身,脸上的急切与担忧尚未及消去,我足以一览无遗。除了荀赐还能有谁?
他似松了口气,道:“你去了许久未回,我以为,以为你不告而别或出了意外,便寻来了。”
我心里一动,转瞬冰冷,想他必是心疼付的五百两银毫血本无归,便变会双腿,面无表情地上了岸。却见他一瞬间涨红了脸,转过身去。我正狐疑,他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快……快换套衣裳……”
我一愣,用法术弄干了衣裳,未发一言便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