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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树下,等待回不来的流年岁月】宇宙 。 笛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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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你生我,我生你,我们合二为一,就是宇宙,就是永恒。


1楼2011-12-16 13:27回复

    其实我还有一个哥哥。
    九个字,我已深思熟虑了一辈子,才造出这个句子。“其实”说明这是个秘密;“还有”表示一个暧昧的存在;“哥哥”就是哥哥,一个亲人的称呼,但是放在这里,就又了八卦的气息。从童年开始,我就在想,若有一天,我有机会向人吐露这个秘密的时候,我该怎样用最简洁、最精准,以及最煞有介事的方式表达。最终我认为上面那个句子是最好的。可是我终究没有机会说出来。
    不对,我也说过两次。第一次是在青春期的时候告诉我最好的女朋友,我深呼吸,再深呼吸,战战兢兢地说出这让我心里重重发颤的九个字。但是由于紧张,好好的句子被我断得乱七八糟:其实我,还,有,一,个哥哥。我的朋友笑得前仰后合:“什么意思,到底他是你爸的私生子,还是你妈红杏出墙的结晶?”这种庸俗的联想让我顿时丧失了描述一切事实的兴趣。
    第二次,我说给了启哲,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他会变成我的未婚夫。我头疼欲裂,觉得身体悬浮在床的上方,眼角不知为何残存着一滴眼泪,思维也变得软绵绵水波荡漾。我说:“其实我,还有一个哥哥。我可以介绍你认识他。他会来,等我睡着了他一定会来。”启哲一点一滴的抚摸着我的脸,他温柔但是强硬的说:“臻臻,你醉了。”
    


    2楼2011-12-16 1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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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那个名叫尼采的疯老头说的,当我凝望无底深渊时,无底深渊也在回望我。其实我和我哥哥之间,大抵也是那么回事儿。他不愿意我向任何人提及他,他甚至放过狠话说,若是我带着任何一个我熟悉的人来看他,他就立刻消失,从此再也不让我找到他。他总是放这种幼稚的狠话,我也只好配合他,装作被他的狠话威胁道了。随着时间的推移,演技越来越逼真。没有办法的,男人都是孩子,这是在我十四岁那年,妈妈郑重其事的告诉我的真理。
      通常时晚上,哥哥会来我这里。我的房子位于我们这个北方城市的正中央,二十一楼上的小公寓。很简单,但是一个人住也够用了。当启哲留下过夜的时候,哥哥就不会来。用不着我打电话告诉他今天不方便,也用不着他发信息来问我可不可以过来——我们之间有种绝对不会出错的默契,根本不需要通讯手段那类无聊的东西。我的冰箱里永远冻着几瓶燕京纯生,我的茶几上永远会有一包拆了封的红色万宝路——这些都不是启哲的嗜好。有时候等哥哥来了,我还会跑楼下去那几家开门道凌晨两点的小吃店买点心和下酒菜。我不确定他是否知道,我在盼着他。
      他坐在我客厅角落的地板上,背对着我。走廊上仅剩的灯光正好从侧面打过来,把他的后背变成清晰的阴影。他捏瘪了空的啤酒罐,淡淡的说:“今天你们那里又死了个病人。我路过的时候看见了。”
      我回答:“是。”
      “不是你给治死的?”他坏笑。他总认为自己这种低级的玩笑是幽默
      犹豫了片刻,我终于跟他说:“你有没有想过,哪天跟我回家去见见爸妈?你躲起来,偷偷看一眼就好。”
      他像是被啤酒呛了,笑着说:“他们是你的爸妈,和我有什么关系?”
      “不能这么说。”我自己都知道自己语气软弱。我本来想说“其实他们很想念你”,但那不是事实,我的父母快要把他忘记了,只是在非常特殊的时候才会偶尔提到他。比方说,我妈妈在牌桌上跟别人闲聊,牌搭子说起自己的儿媳妇流产了,我妈妈会说:“哎呀真是作孽,那可要受罪了——我当年在怀臻臻之前怀过一个儿子的,怀道快四个月掉了——那次差点要了我的命。”——在这样的场合,哥哥才会被想起来。
      我曾经问过哥哥,到底是什么原因才让他没能来到这个世界上,他轻蔑的说:“因为我不稀罕,所以不想来。”
      电话就在这个时候响了,是启哲。启哲说:“你睡着了对不对?响了这么多声才接电话。”他笑了,“我在楼下,我这就上来了。”
      放下电话的时候,哥哥已经走了。
      


      3楼2011-12-16 1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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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又是一个夜班,回到我二十一楼的蜗居的时候,踩着一地黎明的惨白。
        启哲居然坐在小小的沙发上等我。看上去纹丝不动,不知道坐了多久了。听见我进来,他也没有回头看我,却一直盯着茶几上我忘在家里的手机。
        “你来了?”疲倦让我大脑的运转速度明显慢了。
        “臻臻,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他的雨点听上去很平缓。
        我没有回答。我在发愣。我的确不知道他指哪件事情。
        “启哲,有话你就直说吧,我快三十个小时没有睡觉了,要吵架现在也不是时候。”我无可奈何。
        他一言不发死冲进厨房里再冲回来,手里拿着硕大懂得黑色塑料袋。在我面前抖开,十几个“燕京纯生”的易拉罐叮叮当当倾泻在地板上,宛如某种打击乐器。
        “别告诉我这些都是你自己喝的,你喝半杯就会头晕。”他铁青着脸,呼吸越来越急促。然后他又抓起桌上的烟盒:“前天,我来的时候,这盒还是满的,今天只剩下几根…”他深呼吸了一下,“臻臻,我也不想和你吵。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什么人都没有。”我艰难地注视着满地的金属罐子,“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我住在这里,我有那么多过去的同学,还有朋友,是你太敏感。”、
        他注视了我几秒,然后冷笑了一下。拿起我的手机,在我眼前晃:“你自己看。每两三天你就要给一个号码打电话,那是谁的电话?要不是我不小心看到你把手机忘在家里…”
        “你有什么资格偷看我的手机!“我像是被点燃了一样。
        “你有什么资格来和我说‘资格’?”他紧紧地扼住了我的手腕,越来越激动,“说,那个男的是谁,说,你早就不打对劲了,就连和你自己的爸妈吃顿饭,在停车场里都要找机会溜走——你是不是去给他打电话?就那么急不可耐地偷情么?那是你自己的父母,你会不会太不要脸了!”
        我的脑袋里“轰”的一声巨响,那使我听不到所有的声音。当启哲狠狠地把我推倒在地板上的时候我知道我自己以一个难看的姿势爬了起来,我知道自己在缓慢地后退,站在门口的时候我说:“你说的对,我是有别的男人,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把戒指还给你,你就当是你自己瞎了眼…”
        在他难以置信地发呆的时候名为夺门而逃。我跑出了公寓楼,跑出了小区,跑到了大街上,一路随着日出狂奔,自己都以为自己在追太阳。眼泪和身体一样疯狂地在冷清的空气中滑行。那个经常拨打的电话号码,是心理医生的。那是我最最羞耻的隐私。为什么一个男人就可以这么轻易地把它晒在光天化日之下——就因为他想娶我?哥哥,我没有办法向任何人证明你的存在,我没有办法向任何人解释你的存在,我去看心理医生是因为——我自己也常常怀疑你是个幻觉,你是我的妄想。原谅我把你当成了我的病,哥哥,你一定要原谅我。
        


        6楼2011-12-16 1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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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我是生死,你是轮回;我是红尘,你是虚空;我是用来标示岁月的某个微不足道的点,你是容纳所有沧海一粟的无垠;我是业障,你是修行;我是渴望成为神的人,你是无法褪尽人气的神;我是“此时此刻”的囚徒,你是“永恒‘这片原野上的牧羊人;我是不可能脱离’此情此景”的肉身,你是天地悠悠的一部分;我是至情至性的欢笑于哭喊,你是高山顶上寂然的雪线;我是照耀微笑灰尘的一线阳光,你是拥抱万物的黑暗;我原谅所有琐碎的恶意,你负责批判一切不自知的邪念;我是绚烂缤纷的幻想,你是不情愿地照亮万里海面的灯塔;我觉得我的一生太短,你觉得你的自由太漫长;我是你的南柯一梦,你是我必然到达的终点。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你生我,我生你,我们合二为一,就是宇宙,就是永恒
          


          8楼2011-12-16 1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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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9楼2011-12-16 1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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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楼2012-01-06 1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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