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马修干了不少活儿,不说那严苛的组长,起码他对自己还是很满意的。记得第一天刚来,他一棵树没砍完手就磨破了皮,疼得斧子都拿不起来,在工友的帮助下才没被组长发现驱逐出伐木场。那天晚上基尔伯特不知从哪儿给他弄来一盆凉水,让他把手浸进去洗洗。
“不洗干净是会发炎的。”基尔伯特又从床底下抽出一个箱子,在里边找了一阵,翻出两只手套。“明天上工的时候戴上,就说你怕冷。咳,顶多被骂几句怕什么,总比手废了强。”话刚说完,另一个叫霍兰德的高个子鄙夷地瞅了他一眼,点上一支劣质烟淡淡道:“放心,废不了。”“本大爷只是夸张啦,那么认真干嘛?”霍兰德没理他,接着对马修说:“我看你和我们有些不一样,落魄少爷?”
当时马修正试探性地将手放入水中,听了这话他一个心惊,整个手直接按到了盆底。“啊痛……!”他低呼,但想到“少爷”这个称呼,又不甘心地把后头的话咽了下去。其他人一看就明白了,年龄最小的罗维诺忍不住冷嘲热讽起来:“你还是赶紧找个贵族入赘了吧,这儿可不是你呆的地方。”马修一时招架不住,愣在那里半天没吱声。窄小的房间一片寂静,都能听见雪花扑簌簌下落打在窗纸上的声音,寒风从并不牢靠的纸缝和简单拼接成房留下的各种缝隙间灌入,大家不约而同骂了句:“谢特!”罗维诺冲过去把马修的手从凉水里粗暴扯出:“你都感觉不到冷吗魂淡!”紧接着他扭头训斥起基尔伯特:“好歹也给打点热水啊笨蛋!”话刚说完他就陷入了沉默,基尔伯特啧了一声,嘀咕道:“哪有什么热水给我们啊,有水就不错了。”
霍兰德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不爽,扔下抽到一半的烟起身拽起水盆踢开门就往外扔,也不管哗啦啦泼出的水是否溅到旁边的人。“谢特!霍兰德你个疯子!”基尔伯特连忙闪躲,实际上根本没波及到他那儿。“没事突然发什么疯啊你?!”罗维诺放开马修气急败坏地嚷道。霍兰德跟没听见似的淡定地关好门,拍拍手对马修说:“想在这儿继续混遇到之前那种情况就给我来声‘谢特’。”他面前一副乖巧模样的孩子显然从没考虑过会有说脏话的一天,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蹦出一个字儿。
“所以说你这家伙就这点让人不爽,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咱老大呢。”一直没说话的丁马克这时走过来一把勾过霍兰德的肩,笑嘻嘻地说:“别理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嗯。”马修轻轻应了句,那时他的手已经冻僵,几乎没有知觉了。不过身体上的痛苦令他清醒地认识到了当下的现实,为了生存,他必须想法儿适应这里。
持续劳作了近五个小时,马修感到有些累了。他使劲抡起斧头将它深深嵌入身旁一个被削得异常平滑的树墩里——有些人闲不住,不干点什么全身就跟发痒似的难受,场里一个个表面光滑如同平静湖面的树墩就是最好的证据。要是以前,马修可能不忍去破坏这份平静,但现在,他连确认组长是否在附近巡视的心情都没有。
昨天晚上,罗维诺和基尔伯特吵架了,吵得天翻地覆,差点动手。原因是基尔伯特说罗维诺的弟弟费里西安诺很可爱,如果是个女孩的话一定要娶回家。罗维诺莫名其妙就翻脸了,当场砸坏了一只水壶。组长从他仅有的工资里扣除了水壶的钱,还把他调到另一个房里去了。之后几天大家都没怎么说话,只默默干自个儿的事,后来在费里西安诺的调解下,两人总算是勉勉强强握手言了和。
那是马修第一次见到费里西安诺的真人,以前只听说他和罗维诺很像,但两人性格却是一个天空一个海洋,除了蓝色这点,几乎再没相似的地方。不过马修觉得基尔伯特说的并不为过,费里西甚至罗维诺都可以用可爱来形容。而且费里西说话声音软绵绵的,对人友善而率直,虽然有点爱哭,但这并不妨碍别人对他产生“是女孩子的话好想把他娶回家啊”的想法——或许罗维诺觉得这种话带有欺负他弟弟的性质吧。
不管怎么说,事情总算是过去了,大家的话题开始渐渐转向还没到来的新伙伴。罗维诺走了,房里空出一张床,组长无论如何是不可能闲置不用的。于是那个在他们的想象中正风雨兼程赶往这个鬼地方的人成了大家工作和休息期间谈论和开玩笑的对象。“可别又来个小少爷啊。”基尔伯特乐呵呵地取走马修盘子里的一块土豆,作为补偿给了他一勺青豆子。
时不时称马修为小少爷也是他们喜欢开的玩笑之一,认识到这玩笑并无恶意之后,马修也不再争辩说:“我已经不是什么少爷了!”反而偶尔从他嘴里蹦出的其他人的绰号把他们惊得说不出话来。“小少爷你已经上路了。”第三次听到马修脱口而出“小鸟土豆”,基尔伯特高兴地把自己盘里的一半土豆分给了他,当然他也没忘从对方那儿要了两勺青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