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起飞的时候不二望向地面,入眼的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那时的东京刚刚才下过一场大雪,厚厚的积雪覆盖着楼层小院,像一床温暖的棉被,只是,心里还是有丝凉凉的感觉。
伸出手擦去玻璃上的雾气,冰蓝的眸子里倒映着地上的城市,随着城市的影子越变越小,不二嘴角的弧度也越来越小。
他知道手冢说了谎。那时候他们的家人根本已经默许了他们的交往,又怎么会突然闹得厉害?只是他不问,他选择相信他。手冢承诺过,会来接自己,那他也没有必要在对方不好解释的情况下要求手冢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能等,多久都能等。既然已经认定了对方,等待,又算得了什么?何况,只有一年而已,他可以完全当作出去散心。只是他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问题,他不能和自己一起承担呢?
手冢,你可知道,没有你的冬天,真的很冷。
不二踏上这个城市的时候一阵寒风吹过,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举目望去,满眼肃杀的城市中能嗅到冬天的气息,却唯独不见洁白的积雪。是还没有下呢,还是已经下过了?
不再多想这个问题,不二拉着行李箱开始寻觅新的住处。他选择了远离喧嚣的城市中心的一个偏僻冷清的住房区,他觉得,安静的地方,更适合思念。
他拿出手机给手冢讯息,告诉他自己的位置。很长很长时间以后手冢才给他回了消息,冰冷的手机屏幕闪闪发亮,短信中却只有一个字:恩。
那一刻,不二真的有点哭笑不得。手冢这个人,真的是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学不会浪漫温情一点,不过,这样才是他,不是么?
看着手机屏幕的光渐渐暗下去,不二长长呼出一口气。其实,他还是很希望手冢,能够婆婆妈妈的嘱咐自己点什么的。
起身走到窗边,透过有机玻璃看向城市夜晚的天空,静谧,安详,却没有温度。
他一直都在等。每天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情是掀开窗帘看向窗外的城市,他期待着入眼的场景会是满眼雪白,然后在一片萧条肃杀的灰色中一次又一次失望地垂下头,然后转身离开窗边。
他每天都会拍天空的变化。他仰着头静静地看着头顶上一望无际的蔚蓝色,然后拿起相机,留下蔚蓝的印记。透过镜头,他仿佛能看见冬季一点一点走近。
天气慢慢的变冷,他每天站在窗边微笑着看这城市的变化。树叶掉光了,水里结冰了,街道上的寒风吹的更烈了,外出的行人也走的越来越快,不愿在外面多逗留一秒。
不二想,应该有什么东西,快来了吧?比如说,雪。
但他最终也没能等到一场雪。这个城市从来未被银白色覆盖过,即使这里的冬天很冷,冷的让他想退缩,冷的让他想马上逃回日本。
但他终究也没有回去。才短短两个月不到,这时候就跑回去,即使知道那个人还是会保持着一张冰山脸面无表情的纵容自己,在心里却还是会觉得自己被人小看了呢。
不二轻轻摩挲着照片里茶色头发的人微微地笑开。每次想到恋人,不管之前多么阴郁的心情,总能一下子豁然开朗。
呐,手冢,等到再见面的时候,你一定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让我独自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思念你,真的很过分哦。
微笑着望向外面明媚亮丽的阳光,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直到春暖花开,湖水解冻,柳树抽出新芽,阳光也开始刺眼,不二才发现,冬天已经过去了。而他等了整整一个冬季,都没有等来一场大雪。
一年了。不二放下手里的杯子抬头仰望满天璀璨的星辰,明天,又是一个好天气啊!呐,手冢,你骗我呢。这里的冬天,根本不会下雪,你的承诺,永远不会兑现了对不对?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说,等不到你就忘了你。
你
想,放弃我了么?为什么不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宁愿放弃我。你怎么会不知道,我根本不可能忘了你呢?我们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从懵懵懂懂知道感
情的时候就在一起,你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甚至每一次的呼吸都像烙在心底一样无法抹去。我们占据了彼此生命中一半甚至更多的时间,爱你,也早已经成
了一种习惯,一种刻在骨髓里无法抹去的习惯。忘记你,就是从骨髓里抽离对你的爱,那种痛苦,会成为我一生的隐疾。我会继续等,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在骗我,我
都要等,一直到银白色盖满这城市的那天。哪怕我等来的将是绝望……我只是相信你不会放弃我,就像我相信自己永远不会放弃你一样。
不二低了头,肩膀微微颤抖着。温度,好像又下降了。
一片阴沉的云悄悄地自远处飘了过来,遮挡住了散发着昏暗光晕的月亮。北风细细微微地吹过,虽然风力不大却能让人感受到彻心彻骨的凉意。
不二无奈地笑了笑正准备进屋的时候,一丝微凉点上鼻尖,诧异的抬起头,无数细细小小的白色颗粒从天空中飘飘扬扬地洒下,飘进他的阳台,落进他的衣领。
冰冷的寒意唤醒了呆愣中的不二。他伸出手,接住从天空飘下的纯白色,凑到眼前仔细得看,才终于确认,那是雪,真的是雪。
呵,下雪了呢!微笑着收紧掌心中已经融化的雪粒,心脏开始无法抑制地狂跳。不二想,这个城市既然也会下雪,那就说明是有希望的对不对?
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转身的瞬间眼角忽然扫到楼下路灯旁的身影,顿时整个人定在了原地。
灯光很微弱,微弱到不二只能看到那个人的轮廓。颀长的身影,冷硬的线条,灯下的那个人镜片上一闪而过凌厉的光芒。不二甚至能感觉到,那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
是……
他吗?会是他吗?凑近了阳台边沿,使劲地朝地上看去。但是雪却越下越大,雪片飘飘洒洒遮挡了大部分的视线,调皮的就是不让他看清楼下的身影。他着急的往下
面又探了探身子,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隐隐的看到那人似乎在上衣口袋里摸出了什么东西,然后放到耳边,不一会儿,房间内便响起了手机的铃声。
很熟悉的铃声。那是,自己特地给手冢设的!不二飞快地跑进卧室拿起手机,盯着屏幕上显示的来电备注。是他,真的是他!沉睡了一年的手机铃声终于再次响起,不二忽然觉得有些莫名的委屈。
迫不及待地按下接听键,不二感觉眼角湿湿的,有温暖的液体充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