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心中一动,从尾到头反读曲谱,仍然是乱码,译到最后,又是三个字:
别梁锽。
展昭眼瞳掠起明亮的浅笑。绕来绕去还是回到了自己用过的拆字码上。这人还真是玲珑心肝,不怕麻烦。特地挑了这首诗来拆,也见得这人的苦心了。
……梁生倜傥心不羁,途穷气盖长安儿。回头转眄似雕鹗,有志飞鸣人岂知……
……抗辞请刃诛部曲,作色论兵犯二帅。一言不合龙额侯,击剑拂衣从此弃……
再译,只有简单几句话:你动与不动,我都会动。若你需要配合,把时间写在《平家物语》上给送书来的护士。另:和你见面的那天,我要生日礼物,猫儿。
展昭轻轻放下报纸,明澈如深潭的眼眸中有什么轻轻一旋,扩散成了浅浅笑意。连传递消息都不忘记在嘴上占个便宜,好吧,我相信是你。
不过,我现在只是展昭,你却不再仅仅是白玉堂。
郊外陷空帮的秘密营地里,徐庆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卢方韩彰和蒋平各带一路人在长春城内外搞破坏,弄得日伪警宪顾此失彼,却留下徐庆天天面对着被闵秀秀押着养伤拘束得火星乱迸的白玉堂。而且昨天负责围攻火车站的韩彰那边传来消息,需要更多的枪支弹药,这可比弄钱难得多了。
白玉堂在一边笑,虽然人呆着没动,众多耳目早已洒满了全城。
“三哥,你去说服大嫂放我出去,龙升会今天晚上有批军火要过手!”
江宁忽然接到消息,龙升会准备卖到黑市的一批军火竟然在半路被连人带货扣了,这么多年来敢动龙升会生意的人,她还没有见过,就连日本人也忌惮着龙升会的黑道势力,不敢轻举妄动。
正准备查个水落石出,胆大包天的劫匪居然派人送信,要和她见面。
江宁又怒又疑,带人如约到了劫匪指定的郊区客栈。里外套院灯火通明,伙计点头哈腰地过来招呼。江宁早已看到院内外身穿黑衣的精壮打手森森而立,长春地盘上这种做派的人倒是眼生。刚要进门,两边伸出十几管枪,黑洞洞地抵住门口。
江宁身后的人立刻端枪,江宁一手挡住,仰面笑道:“生意谈得也多,倒没见过这么张扬的东家。明光烛照的,是怕日本人看不见?”
“正是怕他们看不见!”声音传来,砸在江宁耳鼓,竟是如闻惊雷。向里看去,一身灿白昂然走出,摘下礼帽,露出熟悉的弯弯笑眼,连牙齿都是白亮亮的在笑。
“娘!”
江宁眼神一亮,脸上却冷若冰霜,一言不发往里就走。白玉堂碰了个钉子,却不尴尬,风度翩翩地把江宁让到厅堂。
屏退了从人,江宁这才上前抓住白玉堂上下打量,一把搂住,喜极而泣。耳边只听见那无法无天押人扣货的的混帐干儿子软语哄自己道:“娘啊,儿子回来可不是为了招娘哭的。”
“是为了抢你娘的军火!”江宁推开白玉堂,朗朗一笑,“儿子!扣下的东西就送给你,买家那边,娘去摆平!”
白玉堂眼露黠光,手指轻挠江宁肩膀,凑近耳边说道:“娘……儿子还有事相求……帮我绑一个人。”
江宁一把打开白玉堂的手,佯怒道:“你手眼通天,还要我老婆子帮你擒拿哪路神仙?”
白玉堂敛容正色说道:“英国领事馆驻长春大使。”
门忽然被急急敲响,白玉堂霍然起身开门,来人把一个黑色布包塞进白玉堂手里悄悄退走,白玉堂打开布包,果然是那本《平家物语》,迅速翻找,竟然各页上都有标记!一堆眼花缭乱的记号并没有吸引白玉堂的目光,翻到第48页,目光停了一下,又向后翻到205页,看了一眼合上书。
两页上做的标记相同,都是用铅笔画上的名字:源义经。
白玉堂心里泛起一丝说不清楚的欣慰,第一次见面的日子和他的生日,能记得这两个日期的人只能是展昭。
但是,他估计展昭动手的时间最多是平清盛,没想到是源义经!如果是平清盛,他还有一天时间准备,然而源义经……
今天,竟然是今天!
这猫绝对是故意的!
回头向江宁恳切说道:“娘,这事儿子就交给您了!现在我得带人走,娘您保重!”
白玉堂带人纵马奔出很远,还能听到身后客栈方向传来的枪声。心想徐三哥和江宁干娘还真舍得子弹来做样子,想必明天报纸上又会出现“龙升会大义灭亲平匪患,满洲国指日可望安民心”一类的大标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