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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06-09-28 17:57回复
    “比起一些火焰岛,也就不能抱怨。”
      他们谈到工作。
      “诸辰,你先说。”
      “我在领先报工作愉快,他们新搞了一个妇女版,题材不拘,从育婴到时装化妆到妇科病例驯夫之道,任由我发挥。”
      “大材小用。”
      “咦,做好妇女版也不简单。”
      “这是真的。”
      “我们介绍钻石首饰,图文并茂,先报道钻石形成过程,再提到莫氏硬度表,以及狄卑尔斯霸业。”
      任意点头,“是该如此。”
      诸辰说:“但我却羡慕新闻及政治版同事。”
      “你可求调。”
      “家母嘱咐过,不得作危险新闻。”
      “浪费人才。”
      “只有你们才看好我,周专,说说你在廉政公署的工作。”
      他们已经躺到地下,搭成一个工字,诸辰把头搁在周专腿上。
      “公务员生涯乏善足陈。”
      “他不愿说也就罢了。”
      “那么,任意,你在金都银行的发言人职位又如何?”
      “哈哈哈,不过是听差办事。”
      “噫,都不愿意谈乏味工作。”
      他们改变话题,讲到多少大事都从小事开始。
      “一粒芥子可观宇宙,一粒沙看到整个世界,家母的宝石首饰又大又累赘,庸俗不堪,我一直同她说,越小的钻石耳环越是精致可爱:切割棱面化学分子一应俱全。”
      “还记得美国七二年水门案件吗?”
      周专说:“从最小的事故一层层揭开,把一个总统拉下台。”
      “问周专最好,他有一篇功课叫《假如那日胡活与般斯汀有约》。”
      “他假设华盛顿邮报记者胡活与般斯汀那日与美女有约,一起喝下午茶,他们就不会溜达到法庭听审,他们就不会留意到一件简单的水门大厦民主党总部盗窃案,他们就不会起疑:为何前来保释小偷的竟是首府著名律师。”
      “历史就该重写。”
      “为何我们这三个新闻系学生从来没遇见过这种惊天的小事?”
      诸辰翻身起来,“我们不够细心。”
      两瓶香槟喝光光,两位老友告辞。
      诸辰问:“晚上有什么节目?”
      任意答:“舅母介绍女友给我。”
      “祝你成功,你呢,周专。”
      “我陪家母看苦情戏。”
      “多好,我也有节目。”
      任意看着她,“不要做我不会做的事。”
      周专笑:“他会做的事你也不会做。”
      诸辰稍后更衣出门。
      她到一间熟悉的大发钟表店选购礼物。
      香槟换金表,天经地义。
      这正是雍岛经济最灼热的几年,市民花钱根本不在乎,市面繁荣无比。
      “我表妹结婚,我想看一对金表。”
      店员取出一对蚝式金表,“诸小姐,你是熟客,打八五折。”
      “才那么一点点。”
      “诸小姐,人家买一百只才八五折。”
      “谁买一百只?”诸辰大表讶异。
      店员见说漏了嘴,有点后悔,一想诸家是两代熟客,不妨,便压低声音,“子洋集团。”
      “送给谁?”
      “诸小姐,你就要这一对吧,我替你包起来。”
      诸辰取出信用卡,过账。


    3楼2006-09-28 17: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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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28 18:5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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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看数目,乘五十,足足百余万。
        彼时房产价还算公道,诸辰的嫁妆公寓约值两百余万,已召众友艳羡,子洋集团惯常送这样大礼?
        店员笑嘻嘻,多一句都不肯说。
        诸辰心一动: 粒沙看整个世界,从这件事可以看到什么?
        诸太太闲闲问女儿:“几时轮到你?”
        “这个问题不好答。”
        “甲君还是乙君,决定没有?“
        “妈,你说呢,甲同乙,谁比较好?”
        诸太太叹口气,“你若这样问,可见两个都不好。”
        “不,他们都是人才,是我不想结婚。”
        堂表姐妹都已找到伴侣,你不觉得寂寞?“
        “可是好歹要结一次婚?”
        诸太太悻悻然,“我没那样讲,你这三人行招许多闲话,我听着不舒服,你得有个了断。”
        诸辰不出声。
        “他们两个我都不喜欢,周专家贫,需负担父母,任意是个孤儿,无人扶持,但我不会干涉你的意向,你得尽快挑一个,要不,立即疏远,以免名誉受损。”
        “也不可妨碍他人青春。”
        诸太太说完把金表盒子打开,检查过,黄澄澄,坠手,证书齐全,她十分满意。
        诸辰当时就决定一件事。
        第二天回到报馆,她找到瑞士能力士手表总代理穗华洋行,要求访问。
        对方公共关系代表听到是畅销领先报妇女版记者,十分高兴,立刻方便,约定时间,提供资料。
        诸辰又拨电话到江子洋集团。
        他的新闻秘书笑吟吟十分客气,“诸小姐,江先生多谢领先报关怀,江先生从来不接受访问,美国新闻周刊在内。”
        诸辰一怔,“那么,我该找谁说话?”
        “一般行政问题,找我张汉碧就可以,若是商业法律问题,有唐天颢律师。”
        “我想知道子洋集团最新发展。”
        “我可为诸小姐解答,敝集团最近发展房地产,诸小姐下星期三下午三时可有空档,届时到子洋总部三十二楼见。”
        诸辰心中有一个难以形容的疙瘩。
        子洋集团好不神秘,她做了若干资料搜集,又与财经版同事谈过。
        同事诧异,“这同妇女版有何关系?”
        诸辰笑,“我想统让一下,该集团有多少女职员爱跳健康舞。”
        同事说:“子洋并非老字号大财团,可是崛起甚速,什么都沾手,点铁成金,采用托拉期手法,凡竞投志在必得,出价至高,达无利润地步,行家知难而退,事后子洋却抬高价格,转嫁市民,往往险胜。”
        诸辰想一想:“市民若拒绝承接,那又如何?”
        “近年经济起飞,一次又一次证实,子洋眼光独到,去年该集团高价投得一百部计程车行驶证,组公司营运,今年每个证件已上涨百分之八十。”
        “通涨如此暴烈,可是好现象?”
        同事代答:“大小姐,你担心什么,你嫁妆早已到手。”
        “你有无见过江子洋本人?”
        “他从不接受访问,也极少露面。”
        “每个人都有来历,出生年月日,何处毕业,配偶是什么人,有几个子女等。”
        “他从不公开。”
        “记者的责任是发掘新闻。”
        “我是财经版记者,我会给读者提供子洋集团股价走向。”
        诸辰的心一动,目光落在同事左腕上。
        他正戴着一只金光灿烂的能力士手表。
        诸辰依约访问穗华洋行经理。
        他是一个年轻男子,看样子已是穗华第三代传人。家庭事业承继人一向最幸运,毕业后不必苦苦找工作。
        年轻人一见诸辰就有好感,多么神气的名字,他想,人也长得可爱:大眼睛、嘴唇丰满似一颗樱桃,美好身段在简单服饰下也显露无遗。
        “诸小姐,请坐。”
        他把穗华代理的各式手表陈列出来介绍:“我本人最喜柏德翡丽。”
        “然而,第一只腕表是卡地亚为一个飞机师朋友山度士设计,方便他一边驾驶一边观察时间的吧。”
        年轻人笑嘻嘻,“诸小姐真是明白人。”
        他取出几款古董手表。
        诸辰小心拍摄。
        “这是雍岛市民最喜爱的能力士蚝式手表,表身均由整块十八K黄金凿出,三名瑞士巧匠需工作整月,永恒保值,诸小姐,你戴什么手表?”
      


      4楼2006-09-28 17: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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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辰咧开嘴,伸出手腕。
          穗华行少方傻了眼,“米奇老鼠表。”
          诸辰骄傲地介绍:“不是一般米老姒,这是它在第三者部动画蒸汽船威利中造型。”
          那年轻人只得说:“是,是,一样报时。”
          诸辰闲闲问:“能力士手表非常畅销?”
          “家祖父本来打算把中文名译为金力士,可是略嫌俗气,终于命名能力士,现在年销十万以上。”
          诸辰听得侧耳。
          年轻人看到漂亮女记者扬起一角眉毛,便笑说:“雍市是自由港,手表免税,售价比亚洲其余国家便宜,送礼最好。”
          “年销十万,十年一百万只手表,雍岛戴得了那么多?”
          “雍岛还是法国干邑拔兰地销量最多城市,依照每平方公里点算,雍岛拥有的平治汽车也是全球之冠。”
          诸辰抬起头,雍岛居民仿佛有拥物狂。
          年轻人递上名片。
          诸辰问:“子洋集团可有直接向你订购手表?”
          “我们只做批发。”
          诸辰道谢,告辞。
          年轻人依依不舍,“诸小姐,你与家人若要订购手表,我可予八折。”
          他一直送到门口。
          他的女职员全部太过精明时髦妖娆,完全没有女记者的清新可爱。
          他恍然若失。
          周末聚会,诸辰查看甲君与乙君配件。
          周专还戴着学生表,任意手上只有一只俗称水母的透明塑胶表。
          诸辰松口气。
          她泡了香浓普洱茶出来,大家一边吃苏杭乡间带来的芝麻饼一边聊天。
          任意说:“这是江子洋唯一照片,你叫我带来,有何作用?”
          诸辰一看,该人其貌不扬,中年,平头,街上多数中年汉都是这样子。
          诸辰细细看他西装领带,均不是名牌,找不到端倪。
          “这人来自何处?”
          “听说是越南华侨。”
          “什么时候回归雍岛?”
          “子洋集团于七年前成立。”
          “这么说来,他在难民潮之前已经回归,他父母是雍岛居民,他拥有雍岛户籍?”
          “诸辰,无端对一个生意人发生那样大兴趣,何故?”
          诸辰看到周专眼睛里去,“你在廉政公署工作,你们上下没怀疑过这件事?”
          周专不出声。
          任意问:“什么事?”
          “一个集团,动辄订一百只金表,何用?”
          “送礼。”
          “这样贵重礼物,当手信随意派发,什么意思?”
          任意忽然轻轻说:“贿赂。”
          “贿赂什么人?”
          任意微笑,“当然是能够提供利益的人。”
          “何种利益,金钱,美色,抑或捷径?”
          这时周专咳嗽一声,诸辰转过头去,“你听腻了?”
          周专说:“我在想,这贿赂二字设计得多么传神:先是一人有贝,然后各人都有,你说妙不妙。”
          “你工作地方,天天有人提着这两个字吧。”
          周专说:“我在宣传推广部工作,不过设计海报短片在社区举行讲座等做基本功。”
          “是该自基础做起,许多错误传统观念都得一一更正:像送红包天经地义,互相吹捧无伤大雅之类。”
          周专说:“我们带着歌舞团到民间演出,逐间中小学推介。”
          诸辰笑,“有无效果?”
          “过十年八载才会知道效果。”
          诸辰挽着他的手臂,“砖头,你帮我打听一下,贵署可有盯上子洋集团。”
          任意立刻阻止,“小猪,你想他革职?”
          周专重重吁出一口气。
          诸辰说:“下星期,我会到子洋集团总部采访。”
          任意与周专一起说:“你自己当心。”
          星期三,诸辰准时抵达大厦三十二楼,只见会客室气派清奇:白墙壁,深咖啡真皮沙发,雪白花束,配古董水晶灯。
          行政律师张汉碧已在等她,迎出来热诚高声问好,连他代表的公司都显得朝气勃勃。
          诸辰在心中暗暗喝一声采,这年轻人好精神。
          她伸出手来,“张律师,我是领先报诸辰。”
          张汉碧看着眼前高大硕健一脸稚气的女记者,她细洁淡妆的皮肤像是要散发出晶光,这张面孔,早上洗脸时,就是出水芙蓉。
          呵不应遐想,他连忙聚精会神。
          “诸小姐想知道什么?”
        


        5楼2006-09-28 17: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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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愿意吃苦.” 
            “三年后你就想自杀.” 
            “我不是那样的人.” 
            诸辰说:“何必试炼自身.” 
            “这是否等于推辞我?” 
            “你有向我求婚吗?”诸辰反问. 
            周专不语. 
            过片刻他问:“任意可有提及成家?” 
            诸辰嗤一声笑,“你我都知道他脾气,他到五十岁仍然任意为之,他怎么甘心每朝起床听某女咕哝.” 
            “假使某女是你呢.” 
            诸辰答:“那不会是我,做任意的朋友最舒服,这一点小小聪明我还有.” 
            周专说:“我等你.” 
            诸辰笑:“妈妈告诉我,有一个男生对我表姨也那样说,结果他真的等,等了三个月.” 
            睹庐山真貌 
            那晚诸辰没睡好,半夜醒来,听到楼下有户人家在露台上搓牌,一边一句接一句在谈论孩子功课:作业艰辛,老师凶悍,不知还要捱多久,毕了业也不易找工作之类,接着吆喝:“三番”,笑着推倒牌又悉悉卒卒(汗,不会打这四个字)搓起来,管它春夏与秋冬. 

            虽然扰人清梦,诸辰却不讨厌他们,这是城市繁荣安定表现,家家户户不愁衣文食,大把闲情逸致. 
            倘若雷声隆隆,谁还有兴致打牌聊天. 
            诸辰想:几许太太,日复一日,这样就过了一辈子,看到别人为生活挣扎,往往还会诧异地说:怎么这样没有打算. 
            今日,周专向她提出婚事,她也有机会退休做小妻子. 
            诸辰在露台绳床上盹着. 
            身边手提电话响起. 
            诸辰一看时间,已是早上九点正,红日炎炎. 
            任意找她:“诸辰,三十分钟之内快来金城银行总部三楼见我.” 
            “何事?” 
            “我也是刚知道,江子洋专程与我们总经理开会,你可一睹庐山真貌.” 
            诸辰立刻丢下电话梳洗. 
            她以最高速度赶到金城银行,任意在门口等她,替她扣上访客证,带她到三楼会客室. 
            “来了没有?” 
            “在里边说话.” 
            诸辰百忙中取出照相机. 
            任意按住她,“不准拍照.” 
            诸辰不出声,她的男装手表里藏有微型摄影机. 
            这时会客室内大门忽然打开,两个保镖型大汉先走出来,接着,后边一个中年男子跟着出现. 
            金城银行一列高级职员笑容满面在后边恭送,一看就知道会议虽然短暂,但是谈判成功. 
            诸辰目光盯紧江子洋. 
            只见他中等身形,深色皮肤,五官平凡,面孔上毫无特征. 
            诸辰轻轻扬起手,拍摄数张照片,任意很快把她拉到一边,江子洋与保镖进电梯去了. 
            诸辰立即返报馆印出照片. 
            照片里的江子洋同街上所有中年汉并无不同. 
            诸辰喃喃说:“大君.” 
            下午,任意来找她,带着精美糕点招待诸辰同事. 
            他笑问:“为什么对江子洋发生兴趣?” 
            诸辰耸肩,“记者对任何事都感好奇.” 
            什么都肯做 
            “江子洋给你什么印象?” 
            “其貌不扬.” 
            任意笑答:“男子以才为貌.” 
            “他到金城银行干什么?” 
            “任何人到银行只为两件事.” 
            诸辰接上去:“不是存钱,就是贷款.” 
            “正确.” 
            “江子洋借钱数目,肯定以亿计.” 
            任意不出声. 
            “他用什么做抵押?” 
            任意笑,“可惜我不在贷款部工作.” 
            “如果是,你会告诉我?” 
            “为你,猪,我什么都肯做.” 
            有女同事走过,刚听到这句话,艳羡得几乎流泪,“哗,诸辰,你还在等什么,我是你立刻订飞机票往波拉波拉.” 
            诸辰压低声音:“贷款部一定有女职员,你同她们在茶水部多谈几句.” 
            “我一向反对为工作出卖色相.” 
            “请考虑一下.” 
            任意说:“我还有事,稍后联络.” 
            这时,编辑走近,“诸辰,你见过不用底片的摄影机没有?” 
            “又有一项新发明?我正想写一篇报道:十年内十项最实用新发明.” 
            “好主意.” 
            “诸辰,别把不脱色唇膏也列为其中一项.” 
            写妇女版就是这点吃亏:读者最众,广告最多,可是同事们揶揄不停. 
            他们把外国通讯社照片新闻流利地搬到头一版,大功告成. 
            诸辰坐到岗位上读文稿. 
            有电话找她. 
            一把陌生声音:“诸小姐,记得我吗,穗华表行的王逸来,访问拜读过了,文笔甚佳.” 
            呵,是那个年轻人. 
            “诸小姐,可有时间喝杯咖啡?” 
            诸辰踌躇,她的时间紧凑. 
            “我有消息向你报告.” 
            诸辰笑问:“何种新闻?” 
            “子洋集团同穗华直接订购金表.” 
            诸辰立刻说:“咖啡座在什么地方?” 
            二十分钟之内她已经赶到目的地. 
            小王比她更早到. 
            “请坐.” 
            诸辰说:“我只有一个问题:贵重礼物送往何处?” 
            王逸来十分爽快:“金城银行.” 
            “呵.” 
            “子洋集团所有礼物多数送往银行.” 
            “所有?” 
            “家叔做珠宝生意,有一款钻石项链,子洋集团每年订造一百条.” 
            “也送到银行?” 
            “有些托运到东南亚各国.” 
            诸辰点点头. 
            不是那杯茶 
            王逸来忽然问:“你家人叫你什么?” 
            “我有一个不大文雅的小名.”任意干脆叫她猪. 
            “我该叫你什么?” 
            “叫诸辰好了.” 
            “周末有一个慈善舞会,你可愿意一起去?” 
            诸辰轻轻吁出一口气,“我对该些社交活动一点兴趣也无.” 
            “那么,静静地出来吃顿饭.” 
            诸辰温和地说:“我不是你那杯茶.” 
            “你怎么知道?” 
            “我长得聪明,我一看就明白.” 
            王逸来不服气,“你武断.” 
            诸辰笑,“我确是那般一无是处.” 
            “你喜欢做什么,告诉我,我陪你.” 
            家里已经有甲君及乙君,够了,一定要把这名丙君即时摆平,免增意外麻烦. 
            她答:“我对看戏上演唱会、跳舞喝茶、郊游兜风均觉无聊.” 
            “你有空做什么?” 
            “与好朋友聊天.” 
            “说些什么,我也可以参加吗?” 
            “大家胡扯,天南地北,无所不谈,有次说到尝试try与尽力endeavour的分别,两者都未知结局,可是后者已竭尽所能,问心无愧,所以美国一架太空穿梭机叫尽力.”


          7楼2006-09-28 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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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代我劝天颢死心,是我自愿走上这条路,与人无尤.” 
              唐天颢饮泣. 
              张汉碧凝视女友,“三年后出来,我又是一条好汉,我不打算再见你.” 
              他转过头来,“诸小姐,你可是想打听什么?” 
              诸辰知道她需把握时机,此刻一定要话说清楚,她深深吸一口气,“张先生,你替什么人顶罪,你所犯何事?” 
              张汉碧一怔,他笑了. 
              这时,制服人员吆喝,时间到了.语气声调,同三百年前水浒传里形容的公差一模一样. 
              这时张汉碧忽然在他女友耳畔说了一句话. 
              唐天颢一呆. 
              讲完了他站起来,“保重.” 
              他再也不看女朋友一眼,抬起头,走出去. 
              诸辰再次看到阳光的时候,因紧张胃部抽搐,几乎呕吐,呵回到阳间来了. 
              她们坐原车出市区. 
              打开车门下车之际,唐天颢忽然说:“今晚午夜十二时,天后地下铁路站,你一个人.” 
              诸辰抬起头,“什么?” 
              车门已经关上,车子绝尘而去. 
              这时忽然有人拍她肩膀,“你回来了.” 
              诸辰再也忍不住,整个人跳起来,疯狂尖叫了一分钟. 
              周专紧紧箍住她,“怎么了,怎么了.” 
              她把他拉回家,关上门,一五一十把经历告诉周专. 
              周专不出声,他斟出浓茶给诸辰. 
              半晌他说:“妇女版有许多新闻可做,乳癌有一只新药叫…” 
              诸辰斥责:“你就会说这么多.” 
              “警方整组商业罪案人员正在调查子洋集团,毋须你插手.” 
              “呵,终于说出真话.” 
              “是,我署也已着手与警方联合行动.” 
              “到底是什么事?” 
              周专微笑,“商业罪案.” 
              “说了等于没说.” 
              “你胆大心细,做记者是好人才,但是这件事,牵涉甚广,你回头是岸.” 
              诸辰静了片刻,轻轻说,“回到岸上,照顾孩子丈夫,闲时间做义工,培养阅读兴趣,学画画,可是这样?” 
              “你愿意吗?” 
              “性情不近,来世诸辰也不会那样做.” 
              周专却不生气,他握着诸辰的手,微微笑,“幼时你妈喂多了奶,你脑子吃出毛病来.” 
              “是,有志气的女子全是疯子.” 
              “诸辰,不要再追究子洋集团的事.” 
              “我并无线索.” 
              这时,任意来了,他放下早餐,“市集新鲜出炉烧饼油条,”放下又冲下楼. 
              停车场有一辆红色开篷小跑车在等他. 
              诸辰对自已说:看,再迟疑,甲君与乙君都会在她跟前消失. 
              司机女郎长发披肩,在风中飞舞,煞是好看. 
              诸辰轻轻说:“周末座谈会看样子就要结束了.” 
              周专却对好友有信心,“不会,他去去就回.” 
              诸辰双手抱住膝盖,“你们的伴侣,将来一定痛恨我.” 
              “你把别人看得太小器.” 
              “那么,是我痛恨她们.” 
              这时,周专身边的手提电话响起来,他一听,声音马上降低,“是,我马上来.” 
              诸辰似笑非笑看着他,“是你妈妈找你?” 
              连周专都调皮起来,“你说得对.” 
              他也走了. 
              诸辰连忙进浴室沐浴,上衣已经被汗湿透,几乎要剥下来,她闭上双目浸在浴缸里良久,松驰神经,不住把神秘约会在脑中打转:一个人、午夜、天后、地下铁路站. 
              诸辰一向开小房车,这天后站在什么地方,还得找一找. 
              真惭愧,还自称记者,平日却只接触社会某一层面. 
              她自浴缸起来,抹干身子更衣,坐在书房里看地图. 
              无论怎样,她都要赴这个神秘约会. 
              她决定在出门之前,在周专家电话录音留言,以防万一. 
              下午,她接了几个电话. 
              “诸小姐,最新狄奥秋装到了,发布会在周三十二号下午三时举行,请帖已发往报馆,不过再特地通知诸小姐一声.” 
              “我是妈妈,好几天没看见你,有空回家吃饭.” 
              “诸辰,报馆找你,速交稿.” 
              诸辰连忙赶回报馆. 
              这时,她上月预约的名歌星带着助手与秘书婀娜地上来找她,同事们愉快地走近要求合照. 
              妇女版,多姿采. 
              这是她的口号. 
              歌星走了,诸辰不得不静心写她的专访. 
              龙精虎猛的她,才写了两千字就已经疲累,人脑只占人的体重百分之二,可是却耗用全身百分之二十体能,写稿的确是吃力的一件事. 
              而且,绞完脑汁,那日只有半死不活分儿,什么也提不起劲,一个同事说得好,“连接吻拥抱都没有兴趣.” 
              编辑读了诸辰文字,这样说:“你的优点是观察入微发掘新意,这种写滥了的歌星访问由你做来仍有可阅性.” 
              诸辰说:“谢谢你.” 
              “你形容歌星身上穿的环孔,共十二个,还有看不到的部位,叫我读了骇笑.”
              “两只耳朵共六个洞,左鼻侧下颌舌头各一个,肚脐一枚,乳环两枚,心理学上说,这是继纹身之后另一种自残自恋的极端做法.” 
              “观点奇特.” 
              “还有照片配合,至于她的歌艺如何,已不重要.” 
              诸辰看时间,正是晚饭时分,她跟同事去小馆子吃海鲜,活生生鱼虾蟹,上桌时都还会跳动,近日海水污染,吃这些也冒险,可是同事们欢呼:吃死算了.


            10楼2006-09-28 1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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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长走近逐客. 
                诸辰抬起头,那个自称杨过的人已经消失. 
                诸辰走回地面,觉得刚才短短十分钟内发生的事似电影剧情. 
                她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原来是周专急急赶来. 
                他有点气喘: “诸辰,那人呢?” 
                诸辰已对他改观,原先以为他老实,此刻发现他是阴沉. 
                他看到她眼神中的失望,连忙说:“你无恙?你来这里之前应当先与我联络.” 
                诸辰不出声. 
                “那人说什么?” 
                “告密者说,钱可通神,江子洋几乎已买下雍岛.” 
                “实不相瞒,我们也正在调查此人.” 
                “把任意请来,我们回家去.” 
                任意带着独家消息到诸家. 
                诸辰问任意: “你打听到什么?” 
                他迟疑一下, “这件事里有极大纰漏.” 
                “说来听听.” 
                “不但是金城银行,连丰都、华泰,都大量贷款给子洋集团.” 
                “请说下去.” 
                “他的抵押是吕宋永泰县一幅面积达六万四千平方米的土地,拥有五十年使用权,将作为建制衣厂用.” 
                “啊.” 
                “可是,金城银行派人去调查,发觉上址只有一间面积一百平方米的村屋,户主数代居村内,从未听过江子洋该人.” 
                诸辰大为震惊,好大一个骗局. 
                “贷款部已发生地震,多名经理受到处分,已经停职,他们非法收取大量回佣,渎职.” 
                “江子洋自称毕业于史丹福医科大学,并从事研究十二年,但是史丹福证实,从未取录过此人.” 
                他们三人一言不发,坐着发呆. 
                任意斟出威士忌,加冰递给诸辰. 
                诸辰喝一大口,“这件事拆穿了,市民会怎么想.” 
                周专说:“本署所有调查都是秘密.” 
                “江子洋到底是什么人?” 
                “老千.” 
                “我以为老千只在牌局上做假,赢上一手混日子.” 
                “整个经济网亦是一个牌局.” 
                “子洋集团计划年底上市,总算不幸中大幸,否则,连股票交易所亦牵涉在内,雍岛水洗不清,在国际上声誉会大受打击.” 
                诸辰苦笑,“三个臭皮匠可以做些什么?” 
                任意说:“猪,笔比剑有力,你写出来.” 
                周专咳嗽一声. 
                “你,”任意悻悻: “你把我俩蒙在鼓内.” 
                诸辰反而为他开解:“他工作性质鬼祟,与他个人无关.” 
                “廉署与警方已调查了多久?” 
                周专仍然不答. 
                任意说:“猪,你在甲君与乙君之间选择哪一个,应该心中有数,砖头阴阳怪气,怎样相处一辈子.” 
                诸辰靠在任意肩膀上,“这世上有什么一生一世的事.” 
                周专僵住,不发一言. 
                诸辰说:“我会写一个简单报告,递给编辑.” 
                “他有胆识吗?”
                “不是他,他同我一般,支取月薪,不过是个小主管,这事,要看督印人有无社会良知.” 
                “《领先报》一向作风大胆刚劲,因揭露黑社会争地盘事故,报馆门口曾经给汽油弹袭击.” 
                诸辰说:“子洋集团拥有雍岛政府发放各类执业许可证,牵涉到多个政府部门,现在怀疑全部非法得来,报纸是否愿意揭发?” 
                周专说:“我有话说.” 
                任意揶揄:“呵,开口了.” 
                “我署将有突破性发展,可否给我们时间上空间?” 
                诸辰断然回绝:“不,自由社会,新闻独立,从来不是为配合政府决策.” 
                周专站起来. 
                任意讽刺他:“话不投机半句多.” 
                周专说:“我告辞.” 
                他自已开门离开诸家. 
                诸辰内心一丝失落,鼻子发酸. 
                友情竟这样经不起考验. 
                任意恼怒,“别去理他,他心里只有升官发财两件事.” 
                真没想到老实讷言的他最先放弃友谊. 
                任意说:“在这个时候我才知道他自私真面目.” 
                诸辰揉揉双眼:“我累了,想休息一会.” 
                “可要我留下陪你?” 
                “不用.” 
                任意也走了. 
                诸辰休息片刻,聚精会神坐到书桌前,综合调查所得,写了一个报告. 
                天色已冷. 
                她把报告带回报馆,致电老总,请他出山. 
                老总拖延到中午以后才到,接过报告,读了起来,他突然觉得口渴,叫人斟水,一连喝下五六杯矿泉水,仍然满头大汗. 
                报告上注满消息来源日期人物地点,纹路清晰,列出十来个需要负责的政府部门,以及整个骗局的来龙去脉,牵涉到的金钱,以及最终受害人:广大市民.


              12楼2006-09-28 1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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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害怕?”任意低声笑着问. 

                  诸辰点头. 

                  “现在缩手还来得及.” 

                  诸辰又摇头. 

                  “那么,你还有整班同事陪你赴汤蹈火.” 

                  诸辰勇气回转. 

                  任意深深吻诸辰手心,“我总在这里支持你.” 

                  诸辰没想到这人会在危急时这样支持她. 

                  他俩回到家中. 

                  诸辰累极入睡,任意没有回家,躺上在沙发上休息. 

                  清晨,门铃响,任意惺松间忘记身在何处,以为是自已的家,本能去应门. 

                  门外站着周专. 

                  周专一见任意,便知已被他乘虚而入. 

                  任意却说:“你别误会.”一边打呵欠. 

                  周专发呆,鼻梁像中了一拳,酸痛难当. 

                  “进来说话.” 

                  周专黯然说:“好好对待诸辰.” 

                  他转身离去. 

                  “喂,喂.” 

                  任意却没有追上去解释,他耸耸肩,关上门. 

                  诸辰起来了,“谁那么早按铃?” 

                  任意不打算瞒她,回说:“周专.” 

                  诸辰一愣,缓缓坐下. 

                  任意说:“你追上去还来得及.” 

                  诸辰揉揉面孔,她自觉老大,累得慌,已经没有力气恳求解释抱怨,或希翼获得宽恕,明知损失吃亏,也只得顺天应命. 

                  她低声说:“算了.” 

                  任意趁这机会与她摊牌:“朋友之中你总爱他多点.” 

                  “因为他擅长帮我写功课,一次讲师起疑,郑重警告过我才停.” 

                  “你十分关心他起居.” 

                  “我也关怀你.” 

                  这是真的,说完这句诸辰黯然站起来,与任意紧紧拥抱. 

                  任意轻轻说:“我再也不会看其他女孩子.” 

                  诸辰忍不住微笑,“做不到的事不用挂嘴上.” 

                  任意讪讪地. 

                  诸辰说:“我得回报馆工作.” 

                  这时电话响起,诸辰一听,脸色谨慎. 

                  对方这样说:“诸小姐,我是唐天颢,请你来舍下一次.” 

                  “现在你有话说?” 

                  “我们见面再谈.” 

                  “给我二十分钟.” 

                  诸辰丢下儿女私情,扑出门去,在车上她与老总通电话:“我此刻在往唐天颢律师住宅,她在八时零十分打电话到我家要求见面.” 

                  老总立刻接上去:“她是关键人物.” 

                  “正是,唐律师与男友张汉碧掌握子洋集团若干内幕.” 

                  这时,有人走近他身边,与他说了几句话,他声音变了,对诸辰说:“听着,我刚刚收到消息,张汉碧昨晚在狱中自缢身亡.” 

                  诸辰一听,情绪大乱,车子在路中央走之字,尾随车辆喇叭纷纷响起. 

                  诸辰把车驶到一旁. 

                  “诸辰,唐律师想必也已收到消息. ” 

                  “所以她有话说. ” 

                  “她的语气如何?” 

                  “相当平静.” 

                  老总这样说:“诸辰,我立刻派同事与你会合,我找大块头张人脉与你一起,你要当心.” 

                  诸辰已经落下泪来. 

                  她第一次访问张汉碧的情况历历在目,只觉张律师才华出众,是人中之龙,堪称社会栋梁,谁知转眼成囚犯,今日更死于非命. 

                  诸辰头次尝到人生无常滋味. 

                  怪不得华人传说地府有鬼卒名叫无常,专拘人往阴间,无常的确至为可怕. 

                  她以极高车速赶往唐宅,险象环生. 

                  停下车,诸辰到小洋房前按铃. 

                  半响,无人应门. 

                  这时,诸辰发觉大门虚掩. 

                  她扬声,“唐律师,我来了.” 

                  诸辰推门进屋. 

                  家具陈设与上次一模一样,物是人非,诸辰恻然. 

                  客厅与书房均静悄悄. 

                  诸辰起了疑心,明明郑重约好在家里见面,人去了哪里 

                  她大声叫:“唐律师,唐律师,我上来找你.” 

                  寝室也无人,窗户开着,诸辰走近,拨开淡褐色真丝窗帘,往后园看下去. 

                  她见到小小腰子形泳池,慢着,水上飘着一件睡袍,轻轻上下浮沉. 

                  不,不,不是衣服,电光石火间诸辰明白了,她双腿如站冰窖中,簌簌发抖. 

                  是人,是一个人浸在泳池里. 

                  诸辰夺门而出,奔下楼去,一个踉跄,向前仆,眼见就要滚下楼梯,一个大个子飞扑上来接住她. 
                


                14楼2006-09-28 1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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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28 18:45: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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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正是同事张人脉. 

                    诸辰蹲在地上一时不能动弹,她声嘶力竭叫出来:“快打三条九,有人在泳池遇溺.” 

                    诸辰挣扎着起来,推开长窗,跳进泳池,抓到睡袍,托起唐天颢头部,一看,知道她已无生命迹象. 

                    诸辰用力把她拖往池边,与同事把她托上岸,两人全身湿透,不住喘气. 

                    张人脉真是好人,还努力施救,可是唐天颢已经失救. 

                    这时,警车与救护车已经赶到. 

                    诸辰浑身颤抖得如一张落叶,她足踝因扭伤其痛无比. 

                    她接受警方问话,并到医院敷药. 

                    老总看到她时,她一句话说不出来. 

                    老总低声问她:“你可以写吗?” 

                    诸辰点点头. 

                    “好,就从你开始写张汉碧与唐天颢.” 

                    诸辰低声说:“唐律师死因可疑.” 

                    “警方认为是自杀.” 

                    “不,她有话说.” 

                    “她与你通话之后,遣走佣人,跃入泳池,女佣说她不谙游泳.” 

                    诸辰轻轻说:“他们两人因疑泄密而遭不测.” 

                    “没有证据之前不能如是报道.” 

                    诸辰自医院出来,扶一枝拐杖. 

                    她的好同事张人脉受惊过度,需留院观察. 

                    同事们耸然动容,重新开会,将头三天专辑文字重新安排. 

                    诸辰悲恸,她迅速撰写长文,描述子洋集团两个年轻律师短暂一生. 

                    同一日,同事撰文报道:金城银行投资部副总裁邓克越被停职,原因与向集团及监管机构提供虚假资讯有关,但金城未决定会否向他采取法律行动.金城没有进一步披露具体内容,令事件更显得讳莫如深,金城银行与子洋集团有密切关系,子洋集团最近因违规活动受警方调查. 

                    聪敏的读者一定会将两段新闻连接一起阅读. 

                    第二天领先报在上午九时前已抢购一空. 

                    同事们兴奋而谨慎. 

                    大家三顿饭都在报馆里用,有人建议报馆添增淋浴设施. 

                    这时,警方电召诸辰往派出所会晤. 

                    老总说:“我陪你去.” 

                    “你要坐镇总部发号施令.” 

                    张人脉说:“我块头大,我去.” 

                    “我毋须保镖.” 

                    老总喝道:“再多话我揍你.” 

                    诸辰点头答允. 

                    他们去到派出所,看到一个脸容哀戚的中年女子. 

                    诸辰有灵感,她立刻知道这是唐律师的母亲. 

                    警员迎上来说:“诸小姐,这位唐太太想见你.” 

                    诸辰蹲到她跟前. 

                    唐太太凝视她,轻轻问:“你是天颢的好朋友?” 

                    这种时候,诸辰只能够点头. 

                    唐太太忽然问:“你妈妈好吗?” 

                    “托赖,谢谢你的问候.” 

                    “不要叫你妈妈伤心.” 

                    “明白.”诸辰潸然泪下. 

                    这时,连当值警员都深觉恻然,别转头去.


                  15楼2006-09-28 1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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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乐茶室内只有几台人客,诸辰发觉没有熟人。 
                      她挑一张台子坐下,叫杯咖啡。 
                      背后有沙哑声音传出,“不要回头。” 
                      诸辰端坐不动。 
                      “你启动了机掣,新闻如妖魔般窜出。” 
                      诸辰轻轻说:“你成功了。” 
                      “现在,你要当心,我是你的话,我会要求警方保护。” 
                      “警方何来这许多人力物力。” 
                      “你过马路要当心,冷僻的地方不要去,切勿站在高处往下张望。” 
                      诸辰感到一阵寒意。 
                      “所以,我不再约你在地下铁路站见面。” 
                      诸辰实在忍不住,猛地转过头去。 
                      她完全愣住。 
                      坐在她后边台子的,是一个十二三岁小女孩,正在吃一大杯珍珠刨冰,见诸辰瞪着她,也睁大了眼睛。 
                      台子上有一台小小录音机。 
                      它仍在说话,沙哑声音继续: “叫你不要转过头。” 
                      诸展为之气结。 
                      她问小女孩:“谁叫你把录音机放在这里播放?” 
                      “一位小姐付我一百元叫我这样做。” 
                      诸辰取过录音机:“交给我。” 
                      “你拿去好了。” 
                      诸辰走出茶室,看到大块头在门口等她。 
                      他们回到报馆再听一次录音警告。 
                      同事说:“警方鉴证科或可用仪器找到该人真实声音。” 
                      有人反对:“怎可自动献身把我们的资料交给警方。” 
                      “这人到底是谁?” 
                      “诸辰,你见过敦熊,可会是他?” 
                      诸辰想一想,“他身形比敦熊更为瘦削。” 
                      老总说:“诸辰我想你需要保镖。” 
                      诸辰摇头。 
                      “那么,我建议倔强的你回家休息。” 
                      什么,还没过桥就拆板? 
                      “任何大新闻都不值得牺牲人身安全,大块头,送诸辰回去。” 
                      诸辰亲手把录音带送给周专。 
                      他还没下班,深夜出来,在接待处看到诸辰,离远朝她点点头。 
                      诸辰见他神色冷漠,十分难堪,转头就走。 
                      他没有叫住她,取过录音带,回转办公室。 
                      那样亲密的朋友也会生分,诸辰觉得面颊一凉,伸手去摸,才知是眼泪。 
                      真不中用,这种小事也哭,真会瞎了双眼。 
                      大块头问:“你把证据给廉政公署?他们又要立功。” 
                      诸辰不去回答:“来,驶上山兜风。” 
                      “山上僻静,你不方便去,我载你回家,还有,小心门户,别胡乱应门。” 
                      “大块头,没想到你如此细心,你女友好福气。” 
                      张人脉讪讪,“我没有女友。” 
                      “为什么,你挑剔?” 
                      “做报馆作息不定时,多年不见日出日落,日落时埋头苦干,日出时呼呼大睡。” 
                      诸辰猛一抬头,“天怎么漆黑?” 
                      “再过两个小时天又要亮了。” 
                      “什么,今天是星期几?” 
                      “周四清晨四时。” 
                      “什么,我走进报馆时彷佛是星期二,呵,当真快活不知时日。” 
                      大块头苦笑:“谁会同我们这些疯子在一起,三天只睡两次,一日却吃七顿饭补力气。” 
                      到了家,大块头又叮嘱她锁好门。 
                      睡到天亮,电话铃响起来,诸辰一看钟,什么,竟睡了那么久,有犯罪感。 
                      “诸辰,是周专,那卷录音带,我们经过特别处理,放大背景音响,你可要来一次?” 
                      “你还没有下班?” 
                      “已经很久没听到下班、休假、回家这些字眼。” 
                      “我清醒了就来。” 
                      放下电话,诸辰的肉体却动也不动,她的灵魂出了窍,看着自己的肉身干着急。 
                      起来,又推又拉,可是肉身已开始扯鼻鼾,趴在床上动也不动。 
                      终于,灵魂放弃,黯然归位,与软弱兼不争气的躯壳共存亡。 
                      诸辰失约。 
                      下午,有人大力按门铃。 
                      一次又一次不放弃,诸辰终于被叫醒。
                      十一 
                      (前文提要:诸辰访问敦熊夫人,发现敦家安宁平静,敦熊独自在外承受风浪,就如台风中的风眼; “杨过”约诸辰到茶室见面,却发现他早准备了一段录音警告,叫女孩替他把录音机放在台上播放,提醒诸辰当心有生命危险; 诸辰把录音带交周专处理 约诸辰到茶室见面,却 。 ) 
                    


                    19楼2006-09-28 1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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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意志力薄弱,喃喃说:“让我在床上腐朽,走,走,别骚扰我 。 ” 
                        终于她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起床披着睡袍走去开门 。 
                        忽然想到大块头的嘱咐,“谁?” 
                        “是周专,你不赴约,只得我上门。 ” 
                        啊,周专来访。 
                        一张望,果然是他,诸辰开门。 
                        周专精神奕奕进来,“你听听这条录音带 ”
                        他一按钮,小小录音机播出一首小曲,歌女低回缠绵地吟唱:“为什么,不见你,再来我家门,盼望你,告诉我,初恋的情人……” 
                        诸辰一时感触,掩脸痛哭,原来他也同样挂念她。 
                        这时,诸震蓦然惊醒,她一边脸压在枕头上多时,有点麻木,原来她一直沉睡,动也没动过,周专与录音带上的情歌,全属梦境。 
                        她糊涂了。
                        梦境自何处开始,又在什么时候终止? 
                        连周专叫她赴约的电话都是幻象。 
                        她起来查看电话,果然,电话插头已被扯出,电话根本接不通。 
                        唉,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那么,现在她可是真正醒觉,抑或,还在做梦? 
                        诸辰掩脸,精神如此恍惚,还如何工作? 
                        诸辰淋一个热水浴,终于清醒过来。 
                        她把电话插头接上,电话铃立即响起。 
                        这次果然是周专的声音。 
                        诸辰有苦说不出,内心凄酸。 

                        多事之秋
                        只听见周专温文平静地说:“你提供的录音带,我们找不出任何新线索,声音肯定经过处理,我已着人将它送回报馆”
                        “啊”诸辰失望。 
                        “有事我们再联络” 
                        “好,好” 
                        电话嗒一声挂断。 
                        诸辰知道她已回到真实的世界。 
                        可恨倔强的周专一去不再回头。 
                        今天,是她另一个朋友任意的生日,他们三人同年,算起来,诸辰还比两个男生大几个月。
                        下午,任意来了,诸辰强颜欢笑,“今天是你长尾巴的日子,我准备了猪排饭替你庆祝,吃过猪排,记得诸辰。” 
                        “你近日双目深陷,辛苦了” 
                        “你也是” 
                        “我们这两份工作不好做” 
                        “今年真是多事之秋,一张张骨牌应声而倒,生出多少事来” 
                        任意说:“你看看这段新闻。” 
                        诸辰取过剪报轻读:“雍岛历来最大宗跨境洗黑钱案:三被告均属宝丰银行高级经理,被控处理黑钱金额逾三十二亿元,平均每日洗钱九千二百万元,罪成还押候判,啊,天文数字”
                        “这还只是查得到的” 
                        “一百元收五仙佣,已成富翁。 ” 
                        “接二连三的商业罪案,轰动整个社会。” 
                        诸辰读下去:“案件主管廉政公署助理署长周专拒绝评论判决结果。 ” 
                        “周专身当重任,他比我们更加辛苦。 ” 
                        诸辰点点头。 
                        “可有与他联系?” 
                        诸辰改变话题:“你带了蛋糕来?” 
                        任意说:“作为好朋友,我们祝愿他步步高升。 ” 
                        “你也是。 ” 
                        任意说:“我最大的愿望,并非事业成功。 ” 
                        他打开蛋糕盒子,里边是小小巧克力蛋糕,他小心翼翼切出一小块给诸辰。 
                        诸辰在愁苦中尝到美味,忍不住唔唔连声,觉得是至大安慰。 
                        任意凝视她。 
                        诸辰忽然咬到一小件硬物,她吓一跳,连忙吐到手中,“这是什么?” 
                        一看:晶光闪闪,她抹去巧克力,哟,是一枚钻石指环。 
                        她瞪着任意。 
                        只听得任意轻轻说:“猪,我们结婚吧。 ” 
                        诸辰忽然泪盈于睫。 
                        “我渴望的是与爱人共度一生,并非高官厚禄。 ” 
                        诸辰把指环套在手指上,与任意紧紧拥抱。 
                        她心胸里的空虚仿佛稍为得以填充。 
                        任意喜极而泣。 
                        整个下午他雀跃,计划着见家长、宣布喜讯,以及未来一年至二十五年大事。 
                        到了傍晚,吃过猪排饭,诸辰已经迟疑。 
                        她问:“你舍得放弃整个园子的花朵吗?” 
                        任意这样回答:“假如你爱上一朵花,星夜,你抬头观望,整个天空是花。 ” 
                        诸辰靠着他的肩膀。 
                        在这个动荡的时刻,最好抓紧一个人,手握手,才站得稳。
                      


                      20楼2006-09-28 1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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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交换问题
                          这个人与他的别致书房一点也不配。
                          他的白衬衫有点皱,像刚自干衣机里取出,西装裤仿佛短了一两吋,他坐在深棕色真皮沙发上,仿佛不大自在。
                          他笑笑说:"我一直想你。"
                          诸辰欠欠身。
                          "原来是个学生般的女孩子。"
                          诸辰不出声。
                          大君的声音有点无奈,"就因为你一连串报道,引起廉政公署对我调查。"
                          诸辰不敢居功,"他们一早已经进行调查工作。"
                          江子洋笑了,他的牙齿参差不齐,可是只显笨拙,并不觉他狰狞。
                          换句话说,他完全不像是干大事的人。
                          诸辰喝一口茶。
                          江子洋忽然说:"很好很好。"
                          诸辰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她把握住机会。
                          "江先生,我想问你一些问题。"
                          江子洋这样答:"我们交换问题:你问我一题,我也问你一题。"
                          诸辰睁大眼睛,"好。"
                          "我先问。"
                          诸辰点点头。
                          江子洋开口,"你的线人杨过是谁?"
                          诸辰说:"我们推想他是中年高官,爱打不平,有正义感。"
                          江子洋凝视她,诸辰坦然无俱。
                          "轮到我问:江先生,做生意为何不用正当公平手法?"
                          "人性贪婪,打开方便之门,生意只分成功与失败,你年纪尚轻,不明白这是唯一手法,也是世界通用手法。"
                          "你并无悔意。"
                          江子洋有点讶异,"诸小姐,你来此是为着做道德辩论?"
                          "社会腐败,小市民首当其冲受害于无形。"
                          他微微笑,"所以贵报打算继续揭露社会阴暗面。"
                          "责无旁贷!"
                          他不再言语。
                          诸辰忍不住问:"这些日子以来,你就没有遇见一个拒绝你的人?"
                          江子洋答:"一个小孩,你。"
                          诸辰说:"我不算,我俩没有生意往来。"
                          "今日我约你来,就是为着谈生意,离开;;领先报提早退休,到外国读书,组织家庭,结婚生子,我替你筹备婚礼,置一间看到海景的房子。"
                          诸辰呆住,"否则呢?"当初,他肯定用同样手法对付张汉碧及唐天颢。
                          "不然你天天在报馆工作十八小时,过些时候,新人上场,把你的专拦挤到一旁,泠言泠语,诸多小动作,叫你知难而退。"
                          江子洋所说的,都是事实吧。
                          他必定是个一等一聪明的人,将人生看得再透彻没有,所以才有这样的成就。
                          江子洋笑,"社会的害虫除尽了,像你这种良弓也该藏起来了。"
                          "你不可能收买每一个人。"
                          江子洋站起来,欠欠身,"诸小姐,我的建议永久有效,你请周详考虑。"
                          "江先生,我的问题尚未问完。"
                          他摊摊手,"我们之间有协议!这不是一次访问。"

                          有名有利
                          "你真名叫什么?如何自越南入境,有什么亲人,教育水准如何?"
                          "我真名江东,乘船偷渡入境,在乡全无亲友,只读到小学五年级,且不谙英语。"
                          "江先生,你真是奇人。"
                          "诸小姐,你年纪轻轻,也不简单。"
                          他聪明,健谈,坦白,爽快,诸辰觉得可以继续与他谈上一天。
                          可惜他是个忙人,时间有限。
                          "诸小姐,幸会。"
                          诸辰胸中灵光一现,"我有一个朋友周专,你可有约见他?"
                          这时,江氏的律师已经走进书房。
                          其中一人说:"大君,往警署报到的时间到了。"
                          江子洋向诸辰说:"诸小姐,人在江湖,失陪。"
                          他第一次露出一丝无奈。
                          走到门口,他却回头,"诸小姐,你是读书人,雍岛这个雍字,作何解?"
                          诸辰回答:"雍即是水上一块小小陆地的意思,亦即是岛屿。"
                          "多谢指教。"
                          他在律师陪同下出门。
                          另一名律师却给她一个号码,"诸小姐,大君吩咐,如果你同意协议,请电以下号码,启动机制,户口中美金现款将随你动用。"
                          诸辰巳把号码记在心中。
                          这时,同事大块头向她走近。
                          他们离开江宅。
                          走到斗前,才发现天色己暗,正下大雨。
                          佣人替他们打伞,大块头把车子驶出,诸辰跳上车去。
                          大块头问:"谈了些什么?"
                          "江子洋要收买我。"
                        


                        22楼2006-09-28 1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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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辰惆怅,噫,这江子洋不就是《红楼梦》一书中护官符名单上财宏势厚一分子?
                            正是这宗官司并无难断之处,只是触犯了那样的人,不但官爵禄位,连性命都难保。
                            一时感触,耳边嗡嗡声,再也听不到什么,诸辰沉睡过去。
                            啊,她已变成一棵椰菜,诸辰自觉已进入植物崇高阶段。

                            绿煎蛋火腿
                            过了不知多久,有人叫她:“诸辰,诸辰。”
                            谁?是陌生声音。
                            “诸辰,我是新同事妙丽,我第一次来看你,我读书给你听。”
                            妙丽?
                            听娇嫩声音,只得廿岁出头。
                            “我代你编妇女版,读到你过去做的专题及访问,汗流浃背,不知要怎样努力才能追上类似佳绩,无奈只得尽力而为,师姐,大家希望你早日康复。”
                            这女孩如此伶俐,对一个昏迷不醒病人都招呼周到,何况是会应付的同事,肯定有出息。
                            “诸辰,我读一首诗给你听,这是苏斯博士所写的《绿煎蛋与火腿》:我叫山姆,我不吃绿煎蛋与火腿,我不会在这里吃,我不会在那里吃,我是山姆,我不吃绿煎蛋与火腿。”
                            诸辰一听,忍不住笑出来。
                            唉,有人写几句诗就名利双收,了不起。
                            不过,能叫读者笑,也真不容易。
                            诸辰听到书本掉地上声音。
                            “看护,看护。”妙丽嚷:“病人笑,病人发出笑声。”
                            脚步声纷沓涌入病房,有人碰到椅子墙角。
                            医生说:“我的天,诸辰,你再笑一笑。”
                            诸辰努力牵一牵嘴角生。
                            医生兴奋莫名,“快,快叫她母亲来,还有,请朱太太。”
                            医生握住病人的手,“捏一捏我的手,诸辰,我知你做得到,给我一点启示。”
                            “医生,仪器图表显示,她肌肤有强烈知觉。”
                            诸辰心里想:护官符与绿色煎蛋,都算得是文学吗?
                            她挤一挤医生的手指。
                            医生低声说:“谢谢天。”
                            “诸辰,请睁开双眼。”
                            诸辰已经累了,她不愿再动,她舒舒服服睡过去。
                            像幼婴一般,只要能做一点点事,就叫大人欢喜若狂。
                            她能睁开双眼,又是好几天之后的事。
                            病房内光线柔和,诸辰看到一位女士,伏在她床沿祈祷,诸辰看到她半头白发。
                            诸辰转动脖子,呵,可以移转。
                            她张嘴,想言语,但是只能发出呀呀声。
                            伏在她身边的女子听到声音抬起头来,呵,原来是朱太太,她苍老得多了,她叫起来,“医生,医生。”
                            一边抚摸诸辰额角,“诸辰,我从未放弃希望。”
                            医生奔进来,凝视诸辰,“你好吗,你醒了。”
                            诸辰点点头,略为失望,他是一个脸上有斑痕的年轻人,并不英俊,也不高大。
                            人家救活了她,她却嫌人家不够漂亮。
                            十五

                            不到一会,诸太太赶至,浑身颤抖,紧张万分。
                            “女儿,认得我吗,叫我一声。”
                            诸辰挤出笑容,“妈妈。”
                            诸太太双腿一软,坐倒在地上,看护连忙扶起。
                            诸辰问医生:“多久了?”
                            医生微笑,“没多久,我们帮你检查看。”
                            他转身,“各位,请出去一会。”
                            稍后,诸辰照到镜子。
                            她完全不认得自己。
                            最奇特的是,她胖了许多,面孔圆圆,五官挤到中央,脸四周有疤痕,像是戴着面具似,摸上去,全无知觉完全不认得自己。
                            卧床时靠仪器帮助肌肉运动,可是仍然肥肿难分,四肢无力,苏醒后不知还需走多少路才能康复,叫诸辰惘然。
                            可是她觉得康复对亲友是一种交代,又觉安慰,同事们来探访,她认得妙丽的声音,朝那方向看去,轻轻说:“我不吃绿煎蛋与火腿。”
                            妙丽大声欢笑。
                            她娇俏可爱,声如其人。
                            妙丽半个人挂在大块头张人脉身上,大块头笑得咧开嘴,双眼眯成两条线,大抵不会再想离开报馆,他终于找到了他的小师妹。
                            诸太太在女儿耳边问:“还想见什么人?”
                            诸辰摇摇头。
                            她决定把他们三个松绑。
                            看护扶她到园子,她才知道,时节是深秋。
                            她昏迷了整个夏季。
                          


                          26楼2006-09-28 1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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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辰由朱太太亲自送回家中休养。
                              朱太太把厚厚两本剪报交到诸辰手里。
                              诸辰轻轻说:“那是一宗交通意外。”
                              朱太太摇头,“我们追查到逼你撞车那辆大货车来历,它属于雍深货运,隶属诚信分公司,诚信,正是子洋集团一条支线,他们送你的花,我都丢了出去。”
                              诸太太把两本剪报收到,“小女再也不会回《领先报》,过去种种,一笔勾销。”
                              语气强硬。
                              朱太太颔首,“我明白。”
                              诸母送客。
                              母女紧紧相拥。

                              失去良知
                              过两天,任意来探访诸辰。
                              诸辰装作不记得他,神色亲切,但是又有点呆滞,非常入信。
                              任意带来一篮子蟠桃,正是诸辰最喜欢的水果。
                              他穿一件旧毛衣,裤管破个洞,可是更见潇洒,不过那样英俊的人却对未婚妻不忠,那是不可饶恕的缺点。
                              诸母把那枚订婚指环还给他。
                              任意问诸辰:“猪,可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诸辰大惑不解地看着他,像是浑忘过去,一点记忆也无。
                              诸母说:“她精神欠佳,你改天再来吧。”
                              任意垂着头离开诸宅。
                              诸母说:“你真的不记得了?”
                              诸辰答:“过去种种,不复记忆。”
                              “那最好不过,妈妈完全放心了。”
                              就是因为一切历历在目,所以毛骨悚然,更加要全盘忘记。
                              诸太太忽然丢下一句:“任意已自金城转到子洋集团工作。”
                              “什么?”
                              “子洋是一只沉船,可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为什么我嫌他家贫?就是怕他急于出人头地乱钻缝子,现在证实我疑心不差。”
                              比起这个,那套红色内衣,又不算什么。
                              任意竟连大是大非的良知都已失去,诸辰只觉遍体生寒。
                              “还有,我已告诉亲友,你决定专心读书。”
                              “妈,我已读完书。”
                              “谁够胆说书已读完?学海无涯,你欠一张教育文凭,快去读个硕士或博士以便教书。”
                              “我不适合教书。”
                              “没有什么事生下来就会。”
                              母亲语气开始哀伤,幸亏这时门铃响起。
                              诸辰警惕:“看仔细是谁。”
                              母亲去应,转过头来说:“周专来看你。”
                              他不是来看诸辰,他是来看诸辰有无消息。
                              这两者之间有很大分别。
                              诸太太搭讪说:“我约了人,我出去一下。”
                              诸辰知道迟早还是得搬出去住,不然不方便。
                              她撑着拐杖见周专。
                              破碎的肢体,破碎的心。
                              但是诸辰不用伪装,她经过多次矫形手术的脸无甚表情,镇定愉快。
                              “请坐。”
                              “身子还好吧。”
                              “托赖,康复理想,叫你们担忧,真是罪过,医院里那些毋忘我是你送来的吧,母亲都托人制成干花,留在书房里。”
                              “你在记忆大好,我觉得宽慰。”
                              “大不如前,执笔忘字,医生说康复期可长到三五年。”
                              周专忽然问:“诸辰,你可要我等你?”
                              诸辰看着他:“不要同情我,切勿仓卒做决定。”
                              周专叹气,“诸辰还是诸辰。”
                              “你们没有期望我苏醒吧。”
                              周专取出一份《领先报》,只见血红色大字头条:本报记者诸辰采访大案期间发生神秘死亡车祸。
                              惊心触目的彩色图片,诸辰的车子撞得似一团废铁,救护人员正把血肉模糊的她拖出剪开的车厢。
                              “大家都以为你不活了,牧师两次去医院替你做最后祈祷心。”
                              诸辰没听见牧师声音。
                              可见卧床期间听觉亦不可靠诸辰。

                              一宗阴谋
                              “诸辰,到底发生什么事?”
                              “我驾驶技术欠佳。”
                              “该条斜路不准重型车辆行驶,大货车从何而来?”
                              “一直仍有司机为着生计违法抄近路。”
                              “你的车子可是自任意家中驶出?”
                              “我不想再说。”
                              “诸辰,这很重要,我想知道车祸是否一宗阴谋。”
                              诸辰微笑,“你想说什么?”
                              “当晚只有任意知道你行踪。”
                              诸辰变色,“任意没有动机。”
                              “任意在你车祸之后一周便向金城请辞,赔了六个月薪酬即时离职,转往子洋集团工作,收入突增十倍。”
                            


                            27楼2006-09-28 1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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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28 18:3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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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巧合。”诸辰双手颤抖。
                                “他事先可有与你商量?”
                                “你忘了,我已昏迷不醒。”
                                “太多凑巧。”
                                诸辰强笑,“周专,你来查案?”
                                “我无法放下这件大案。”
                                “江子洋案进行如何?”
                                “如常。”他不允透露详情。
                                “《领先报》已退出调查。”
                                “我署接到最高指示:子洋集团案件适宜作为一般行贿案处理。”
                                “啊。”
                                “这件案子牵涉广大,根深蒂固,无想把整座雍岛拔起。”
                                “最终江子洋会以行贿入罪,至多判入狱三年。”
                                诸辰握腕深叹。
                                “他有本事带出人性最坏一面。”
                                诸辰低头,“因为每个人都有缺点在先,每个人都有一个价钱。”
                                “诸辰,你没有定价。”
                                诸辰苦笑,“怎么没有,假使有人可使家父生还,叫我余生爬着走都行。”
                                周专恻然,在他心目中算得是无忧无虑的诸辰,原来心里也穿了一个无法填补的大洞。
                                他轻轻说:“我俩自幼家贫……”
                                诸辰抬起头,“你也想转到子洋集团工作?”
                                “不,不……”
                                他转过身去,诸辰看着他的背影,只见他双肩高耸,十分瘦削。
                                一段日子不见,诸辰的眼光比较客观,她觉得他的背影分外眼熟。
                                自然,她随即想,周专是她好朋友,怎能不熟悉。
                                这时周专转过身来说:“没有事比看到你康复更加高兴。”
                                “周专,我已离开《领先报》及这件案子,家母命我回学校读教育文凭。。”
                                “你会是一个最好的老师。”
                                “医生说我体力足以应付学业,但不是记者行业。”
                                “我有空来看你。”
                                他低头亲吻诸辰的手。
                                周专离去之后,诸辰的心情不能平复。
                                周专提出一个严重控诉:任意陷害诸辰,卖友求荣。
                                最可怕的是,她还不止是他的朋友,她曾是他的未婚妻。
                                换了是三年前,少不更事,诸辰一定会求个水落石出,她会查根问底,缠牢任意问个明白:“你不再爱我?”,“你要置我于死地”,“你眼中只有荣华富贵”,“你没有良知?”
                                今日,她不会那样做。
                                躺在病榻上那么久只余间歇听觉,牧师到床沿做过最后祝福,叫她思想起了极大变化。
                                她已与任意解除婚约,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其余一切已不重要。
                                她只为他前程担心,社会并不原谅犯险走捷径的人。
                                诸辰在书房抽屉底找到朱太太送来的剪报,原来她身受重伤曾经造成颇大回响,《领先报》一直报道整个月,读者纷纷用信件、电邮、短讯问候祝福。
                                最后,由诸太太提出“不再公布消息”要求。
                                可是诸辰苏醒后《领先报》仍然刊登小小布告,由刘妙丽执笔:师姐诸辰正在康复中,多谢各位读者关怀祝福,希望让她有一点私人空间……文字真挚动人,不愧是后起之秀。
                                抽屉里还有一大包读者邮件。

                                可怜妈妈
                                诸太太回来看见了,“叫你不要看。”
                                “好好,不看不看。”
                                诸太太叹口气说:“还有一箱玩具及水晶摆设等,有一盏灯,特别漂亮,我打算放在你床头,真没想到陌生人竟那么热情,谁说雍岛人情凉薄。
                                “为什么不准我看?”
                                “我不想再提车祸,我至今没睡好,寝食难安。
                                “可怜的妈妈。”
                                诸太太落下泪来,“女儿,你拣回一命,可是破了相。
                                诸辰握住母亲的手,朗诵莎翁著名十四行诗第十八首:“美色时被机缘或时间巧夺,惟汝之永恒夏日永不消逝,该诗长存,诗赋汝生命。”
                                诸太太泣诉:“我一句也听不懂。”
                                “我不靠色相。”
                                诸太太抚摸女儿面孔,“我不该让你进《领先报》,我不该让你与那两个男生在一起厮混。
                                诸辰伸手握住母亲的手。
                                对她来说,能够活着,握住妈妈的手已经很好。
                                她轻轻安慰母亲:“嘘,嘘,我会找到新工作与新伴侣。”
                                有人的步伐比她更快,过两天,诸太太把报纸社交版给女儿看,“任意订婚了。”
                                照片中的女子不是穿红色缎子内衣大骂雍岛女子奇蠢的那个。
                              


                              28楼2006-09-28 1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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