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壹 光与影
六条家位于万天里的一处岩壁之上,略高的位置隔开了其他住户,半山腰处有一座天然看台,沿栏俯瞰,海边的景致尽入视野。
拾级而上,一幢独栋小楼跃入视线,那便是六条家。房屋建造采用简单的木质结构,前院作为餐馆来经营谋生,后院被单独辟出用于居住。
壬晴的房间在屋侧一角,静谧祥和,远离清扰。屋内的摆设朴实无华,只有几样款式普通的暗黄色木家具;粉刷雪白的墙壁上不带任何痕迹,单调沉闷,缺乏个性。仿佛对于主人而言,这里只是一处遮风避雨之所,而非温暖的港湾。
正对房门的是两扇大而明亮的落地窗,明晃晃的日光透过洁净的玻璃窗投下一寸暖意,驱逐了冰凉冷漠,为毫无生气的空间添上一缕柔和。
视线掠过窗户,可以看到一大片旷野,接连几日的降雪填补了空寂,形成一片茫茫雪原。
壬晴踏着厚厚的积雪,一手提着从集市上买来的新鲜食材,低头行走,沉默不言。
身后留下一排清晰可见的足印,蜿蜒绵长,清冷静寂。
「我回来了,外婆。」轻轻拉开纸门,随手将买回的食材放在桌上,换鞋进屋。
「是壬晴回来了呀。」外婆停下手中的工作向他招手,皱纹满布的脸上挂着亲和的微笑,「快过来,老师等你很久了喔。」
闻言,他才发现外婆身后坐着代班主任,「山背老师。」
从壬晴进屋开始,山背的视线就一直紧盯着他,片刻不离。那双眼睛绽放着如同雪狼一般阴狠犀利的光芒,从中泄出的渴望逼仄凛冽,带来窒息般的压迫感。
他却并不在意,自顾自地系上围裙,接过外婆手中的厨具。
「咳。」山背轻咳一声,松弛了表情,「我今天来并没有重要的事情,只是根据学校的要求,老师有义务了解学生的生活环境。」
壬晴微垂眼眉,专注于手上的工作,漫不经心地回应,「嗯,多谢关心。」
「……」冷淡的回答让山背一时间没了言语,壬晴独善其身的脾性与他事先打听的并无二致,但现在他有必须完成的任务,没有时间来应付这个怪异的小鬼,想到这里,山背一把抓起壬晴的手,食指迅速寻找静脉的位置。
果然是他。
山背的嘴角不禁勾出一抹阴冷的笑意,服部首领的猜测果然没错,事隔十多年,终于又一次出现了啊……
「老师?」表情依旧如故,看不出一丝惧意。
山背敛起笑意,「啊,没什么,看到一点脏东西,想帮你清理一下,没想到只是看错而已。」拙劣的借口,但已不重要。他要的信息已经到手。
「六条同学的家里情况我已经基本了解,打扰了。」说着便起身往外走,转身的瞬间阴狠戾气的表情重回脸上。
「老师再见。」壬晴重持厨具,将注意力移回餐台。山背的奇怪举动并未引起他的注意,这是别人的事,与他无关。
岩壁侧方有两排高大的冬青,繁密葳蕤的枝叶遮蔽了细碎的阳光。
一个孤立地身影微微迈出一步,厚镜片反射出异样的光芒。由于反光的缘故,看不清表情,而紧抿的唇线却令人感到一阵莫名的惊惧,坠入冰窖般的寒意从脚底蔓延开来。
关于山背的举动,他悉数看在眼里,那抹阴沉冷至的笑容让他的心顿时凉了半截,不安感传遍全身——终于,他们最不愿看到的事实还是发生了,比预想更快的速度。
必须做点什么,他不能让这一切顺势发展下去,后果将不堪设想。
这是一个劫,他们逃不掉,更不能逃。
他们一定要安然度过,必须度过,不计生死,不计代价——否则,又将是一场轮回千年的万劫不复。
十指紧握又缓缓松开,凌厉的目光一晃而过,他轻弹起跳,跃上枝头,消失在暮光之中。
×××
雪已经停了很久,但呼啸而来的风却依旧肆虐,从衣领钻入皮肤,刺骨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