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在白仴昔很小很小的时候,便遇到他了。
那是最早以前的记忆了啊,她的命运就此改写。十多年前,满目灰蒙蒙的大雨彻底封锁了她原本应该拥有幸福美满的童年,埋在心灵最深最深的地方,是一道很深很深的伤疤,或许一辈子也无法愈合。她失去了一切,只有她的生命,被那位和蔼慈祥的奶奶紧紧护在了手心。老人是她们家的管家,与她很亲,而她却成为那场大劫中唯一幸存的人。
她母亲雪白纯净的衣裙无力地铺散在雨中的地面上,显得格外耀眼,胸口却似肆意绽放的曼珠沙华,将倾城的容颜吞噬。雨滴不停地落下,形成的积水在女子身边嘲弄地笑,徒留憔悴的惨白。她魁梧的父亲一身过人的好武功未能保住他深爱的女人,也难保他辛苦成就的家业,终不敌那千千万万的刀剑,他的眼神含着不甘却凭借仅存的一丝信念支持着早已千疮百孔的身躯。老管家将她死死护在胸前,在她父亲一阵不去一阵的抵挡掩护下,从院子的后门跑了出去。没跑多远,一阵大火在家中燃起,结束了早已分出胜负的战局。她听见渐渐逼近的喧闹。老管家的嘴唇被咬出了血,苍老眸子里的泪珠断了线,不知觉地湿透了衣衫。好大的雨阿,她早已分不清是雨是泪了。
拐角,老管家将她放在不易被人察觉的角落里。老人已经泣不成声,在她额前印下一个深深的吻:“你要活下去…你是这个家唯一的子女啊……”老人的目光虚幻得如同不真实的温暖阳光,终是从孩子的身上滑落,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跑去。年幼的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对着渐渐隐没的,有些佝偻的身影哭喊着:“奶奶…不要……”却被哗啦啦的雨声掩逝,灭了痕迹……
喧闹声渐渐远去,沙沙的雨声静穆了她的世界。她拨开身边的杂物,一不小心重重地摔在地面上,泥水糊了她一脸。她用小手擦去污泥,狼狈地抬头,却意外地发现面前正站着一个人,她一惊,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仰,跌坐在地上。面前的男孩比她略大,面目清秀,正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见她受到惊吓,男孩友好地伸出一只手,向她。她犹豫着,对方却一把将她拉起,问:“你叫什么名字?”她一愣,刚经历了一场劫难,又怎能心平气和地回答他的问题,更何况她只是个孩子。刚刚发生的一切如一场噩梦,却是历历在目,她鼻子一酸,忍住了嚎啕大哭,只是抽噎着别过头去。男孩有几分略早的成熟,似是猜到了什么,说道:“你可是遭劫难那家的千金?”她望着面前的男孩,不知自己今后该何去何从,内心却萌生出一股莫名的信任,点了点头。男孩皱皱眉,显出与年龄不相符合的深虑,片刻之后,他一把拽住她的手,拉着她跑到一扇院门前,宽大豪华,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的住宅。男孩对她笑笑,叩响了那扇大门。
门开了,男孩放开她的手,急急躲到墙后,冲着仍立在原地的她眨眨眼。门缝间一位年轻的丫鬟探出头来,见是一个女娃,惊喜地喊道:“夫人,夫人,快来看啊!”接着,有一位女子走来,虽已不年轻,面容却高贵精致,尖锐的目光扫到门前的那个女娃,眉尖微挑。她被着目光刺得浑身不舒服,不自觉地偏头找他,他在墙侧点点头,她不明白,却听见那女子轻喃:“这娃尚且年幼,长大后定是个美人胚子……”说罢对着她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美丽妖娆:“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她不知所措地摇摇头,女子道:“进来吧,以后你便是白家的人了。”丫鬟抱起她,关上了大门。
男孩笑笑从墙后走出,抬头望了一眼高处那块写着“白府”二字的高匾,转身离开。
她被抱到了里屋,几个丫鬟为她侍奉着洗浴,并换上了干净华丽的衣物,被称为“夫人”的女子抱着她,在她耳畔轻声说:“从今以后你就是白府的人了,你就叫白仴昔吧,过去对你而言并不重要,你应清楚,今后,我便是你娘。”
回忆太久远太漫长,该遗忘的就注定会被遗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