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妈对哥和我说:“家里困难,你兄弟二人只能一人读书,一人去跟你大舅学木匠。”哥说:“弟弟成绩比我好,让他读书吧!我去学木匠。”
一年之后,我考上了师范学校,成为村里第一个“公家人”,父母觉得我光耀了门楣,特意在村里摆了几桌酒,然后欢天喜地送我去上学。
第二天,哥也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行装,便踏上了拜师学艺的征程。
三年后,我师范毕业,分配到某乡村中学当教师。一个月后,我领到了属于我的第一笔工资,人民币34.5元。
同年,哥的学徒期满,背上工具干起了走村窜户的木匠行当。每天收2元钱的工钱,外加一包烟(0.35元),老板管饭。一月下来,哥净挣60元。哥戏言:“弟你这文化人还不如我这手艺人挣得多。”
87年工资改革,我的工资一下子涨到135元,我洋洋自得:“哥,你终于没我挣得多了吧?”
哥告诉我:“两年前,木匠的工钱就涨到了5元钱一天,他现在每月挣150多。”我哑口无言。
若干年后,我的工资翻了番,可始终没能涨过我哥的工钱。
又若干年之后,听说教师要实行绩效工资了,而且听说这次工资调整的幅度特别大,教师的工资都将翻倍。——听说而已。
但猪肉涨到了15元一斤,农民工小工的工钱涨到100元一天却不是听说,而是实在得不能再实在。我私下里问哥:“像你这样的手艺一天的工钱是多少?”“不好说,现在很少做点工(钟点工),都是做包工包料的活儿(赚头更大)”哥说。
终于绩效工资发下来了,却不知咋地打了个大折扣:然来工资卡上就有的410元物价补贴充抵绩效。空欢喜一场后,每月到手的工资像我这样教龄近三十年的人加起来也不过二千多一点。
而我哥现在却不再是过去那个走村窜户的木匠哥了,早在十年前,他就完成了资本的原始积累,现在开一家木器加工厂,带一大帮徒弟干的热火朝天,至于每天收入是多少,只有天晓得。
总之,我现在最怕见的人就是我哥,我怕见了我哥后他问我的工资涨了多少?我最不想听到的话就是哥说缺钱用就跟他说一声。说句良心话,我哥这些年里还真没少照顾我:我买房时要找我哥借钱;我娶媳妇时要找我哥借钱;我儿子上大学时还是要找我哥借钱。而我哥也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且两个孩子也都在上民办大学,又还要代我照顾家里年迈的老父母,为了让老父母能有一个幸福的晚年,家里的房子是一修再修,所有电器设备添置得是一应俱全。——可我哥仅仅是一个木匠。
我是一个教师,我哥是一个木匠,但我不如我哥。三十年前我的收入就比我哥少,三十年后我比我哥收入更少了(比农民工都少)。
三十年来,我每年都是带着几十名弟子,却没有给我带来一分钱的经济效益。三十年里,哥带出了十多个徒弟,每个徒弟都让他赚得盆满钵满。
我是一个教师,我不是李刚!我无法让我的儿子以我为荣!
我哥是一个木匠!难道应该让我的儿子以他为荣?
我哥是一个木匠!我恨我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选择去学木匠!
我哥是一个木匠!奉劝世人当木匠也别当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