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红果实。
文/白苏
半梦半醒间的现实，潋滟未遂的光影。
她手捧着涩味的果实，半青半红的色彩里映出她的笑颜。
她说，这是半红的果实。
即便苦涩，也终究是半成的艺术品。
只是未等到成熟的那一刻就被残忍地摘下。
自此斩断岁月浮沉，化作片刻即溃不成军的永恒。

01。
澄唯走过操场的时候，目光还是不自觉往树荫那边偏去。
只是刹那间的交错，顾空迷离的眼神似是落定在她身上，引申出不可捉摸的意味。
她一怔，随即背过身，对他的视线避而不答，自顾自向着教学楼走去。
短短几分钟的时候，女孩摇摆不定的身影湮灭在人群里。
顾空的耳际只剩下风的萧瑟，长长地回旋。
“你这小子，又对我家小唯心怀不轨。”
这一拳不轻不重，正好落在顾空的肩膀上。
顾空反应很快，摆出迎击的姿态，回头的瞬间视线迎上对方，望见对方松松爽爽的笑容，顾空却微微失神。
“怎么了？”
才意识到顾空的表现有点反常，忘川开始有些局促不安。
因为忘川发现，他对着澄唯离去的背影，头一次显得那么落寞。
02。
回到教室的时候，澄唯觉得这堂课很不是滋味。
同学们看到她，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仿佛她本来不该出现在这里一般。澄唯微微蹙眉，还是蹒跚着走回座位，谁知道一个踉跄差点摔下来，幸好过道旁边的同学扶了她一把，才侥幸没再次跌倒。
去医务室不过才十五分钟，就已经被老师遗忘了吗。
澄唯望着黑板上那些已然烂熟于心的公式，娴熟地从抽屉里抽出本子，放在课本的下面。拿起铅笔在右下角开始涂鸦起来。她生硬地涂着线条，脑海中不断映现出顾空的模样来。
他看到她的时候缄默不语，但明显是要说些什么的。
那眼神如同受伤的小鹿，竟让澄觉得同情。要不是行动的果断，恐怕她又要装作知心少女去安慰顾空一番。澄唯对自己的表现略微有些不满意，但意思表达的是很清楚。
——不可能。
就是这样简单的三个字。
她用她唯唯诺诺的行动回应了顾空的翘首盼望，虽然不伐残忍，却对他已经仁至义尽。
——“报告。”
正当澄唯陷入纠结的时候，那熟悉的声音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于是她习惯性的看向教室门口——
忘川穿着新买的黑色小马甲姗姗来迟。
老师的脸色很不好看。但所有的老师早已对忘川的行为举止达成了共识。忘川已经是惯犯，就算他天天都逃课，只要他依旧考在年级前十名，所有老师都不会管他。
倒是那身惹眼的新衣服让老师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只是他刚想开口说的那些话，很快就被忘川活生生的塞了回去。
“老师，我今天起来晚了，随便穿了衣服就过来了，您不会介意吧？”
“这……下次不要这样了。你先回座位吧……”
忘川潇洒地走过过道，靠在澄唯的桌子前面，脑袋微微往后仰。
他的声音在澄唯耳畔响起，那样温柔而细腻，如同三月的微风，轻轻搔过她的脸庞，“我新买的衣服，好看吧？”
“臭美。”澄唯小声回了他一句，然后拿起铅笔，在他额头上狠狠敲了一下。
这一下让忘川疼的差点叫出来，不过他对澄唯这般举措早已是家常便饭，于是他换了一个更加皆备的姿态——头稍向右侧，余光里能映出她的表情。
“啧，站着说话不腰疼。”忘川眯起双眼，对她暗示什么，“嘿，下了课把笔记借我抄吧。”
澄唯不说话，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那视线像是要把看穿。
结果忘川反而被盯得发毛，干咳了两声，就转过头去。

03。
即使是那些微小的尖刺，也会生长出可怕的故事。
——顾空几乎是忘了第几次听到这句话。
04。
澄唯去图书馆借书的时候，又巧遇了顾空。
彼时他端坐在长桌前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捧着厚厚的原文书。
窗隙里漏出阳光，少年在光影的世界里被那微光衬得半迷糊的脸庞，透着清新。澄唯有那么一刹那的失神，只是她怕与顾空的目光交汇引来困扰，便庸人自扰般地绕道而行。
澄唯转身的瞬间，她没有注意到少年眼瞳里潋滟着的微弱的光。
澄唯走在大书架之间，狭小的空间里回荡着她的脚步声。
手指拂过那些书本的页面，心灵都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鼓舞，澄唯不自觉地微微颔首，露出认真的表情。
然而片刻的宁静似乎只是虚假的表象，当澄唯听到熟悉的声音，身体都不自觉地微微寒颤。
——是忘川。
她的视线穿过书间的间隙，停留在忘川那件招摇的黑色马甲上。
而他的面前站着的，是一位从远处看起来十分清秀的女孩子。
两人对峙着，谁也不开口。
女生有些拘谨，她的表情看上去高傲不屑，实则慌乱的眼神早已出卖了自己的心。而忘川，必定是心不在焉地看着她，然后想着更果断的理由拒绝吧。
几秒过去。
女生像是憋足劲头，突然踮起脚尖，轻轻吻了一下忘川的脸颊。从澄唯的角度看来，那个女生的表情她看的一清二楚，而忘川，却只是留给她一个单薄的背影。
之后的对话似乎是很简短。
澄唯没有听清楚，只是听到忘川说了一个字。
他说，好。
澄唯莫名焦躁。
她连书都顾不得借了，只是本能地转过身想要避开他们迎来的方向，从那些狭小的空间里穿行，只有急促的呼吸声回荡在耳际。
像是身负重伤快要垂死，在给自己拼命挖掘最后一点回旋的余地。
澄唯出了图书室的门之后，倏地觉得阳光刺眼的强烈，仿佛要将她可笑的心思一并刺透。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可笑。


07。
世界在你我之间不停划下时间的符号。
似有可无的交点，杂乱无章的曲线。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
我的沉默，是为你谱写故事的专注。
我的隐忍，是为你谋求幸福的牺牲。
对我而言。
你是那清澄的穹空之上，唯一的飞鸟。
与命运负隅抵抗，与我的心意失之交臂。
你听不见我的声音。
——你假装听不到。
08。
黑板上抄满了密密麻麻的公式，澄唯机械化地记录着，思绪在指尖游走。
台上老师的声音几乎可以湮灭所有人的小动作，震耳欲聋。澄唯静静地把笔攥在手里，盯着前面那个背影，说不出话来。
“喂，这几天怎么没理我，”谁知道刹那间忘川就侧过身来，好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于是这样抱怨性地问了一句，“上周测试没考好？”
澄唯惊慌失措，稍微思忖了一下却没想到合适的答案回答他。
忘川见她这样，只是微微叹息，“别告诉我你是在为了林雨惜的事生气啊，你应该没这么小心眼儿吧。”
像是被戳到了痛楚，澄唯佯装不屑道：“这次又是多久呢，是她先告的白吧？真不知道你为什么就接受了。”
他的眼神深邃得让澄唯无法琢磨。
半晌耳边才幽幽地响起一句——
“你看到了啊。”
澄唯的心猛地颤抖起来。
原来他看到了。原来他只是一直装作视而不见。
那么连接受，也是为了“她在看”这个微不足道的原因么。
澄唯心里又莫名有些温暖起来。
明明试图把自己的心蜷缩封闭，却贪婪地渴望着外界稀薄的空气。

09。
我还记得。
那些年我们一起走过的路。
那些年我们一起笑过的事。
那些年我们一直在一起。
那些年，却都已经变成了曾经。
10。
潮冷而阴霾的天气，忘川撑着伞在老旧的楼房前滞留。
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他微微歪斜的雨伞上，一旁清秀可人的少女挽着他的手臂，看起来有些倦怠。
“……雨惜？”
忘川语气关切地问身旁的林雨惜，“是不是累了？那么早点回去吧。”
林雨惜愣了一下，然后微微点头。她走出雨伞的庇佑，却没走几步一个踉跄差点摔下来，忘川连忙扶住了她。
“我……我感觉有点晕……”林雨惜娇弱地趁机往他怀里一倒，“你送我上楼吧…”
忘川面露难色，但看林雨惜确实是走不动，心想送到楼上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于是他扶住林雨惜，一步步走上了楼梯。
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人的身上确实没什么疼的。
被丢弃在一旁的雨伞，连内壁也被打湿得淋漓尽致。
站在远处的澄唯，终于无力地瘫坐下来。

11。
直到晚上八点，澄唯也没有等到忘川从那幢楼里出来。
雨下得越来越大，重重砸在澄唯的身上。
她蜷缩在楼道里，湿嗒嗒的衣服传递着股股凉意。那些衣服上的雨水滑落在地面上的声音，让澄唯的心也随之变得颤动。
手机不适时地响了起来，澄唯看都没看就按下了拒绝。
她继续坐在那里，一直痴痴等着忘川下楼。一切似乎都变成了空无飘渺的遐想，只为有一个人来敲醒她可笑的睡梦。
神经快要错离，那些细小的声音都在心里不断重复着，似乎是提醒着自己忘川的好。
他那些不经意的动作都是提醒她的小细节。
她知道自己已经无可救药了，已经完蛋了。
电话不停地响着，扰乱着澄唯的心弦。
她不断按下拒绝，最终选择了关机。
不知是过了多久，当那一抹浅蓝色出现在楼道里的时候，澄唯已经浑身瘫软无力地扶着栏杆。那个少年走近她，用手抵住她的额头，那种麻木的冷意让她清醒了几秒，她看清了那个人——是顾空。
彼时他打着蓝色的雨伞，顾不得那么多，一把背起澄唯就飞快地往外跑。
他终究没有愧对自己校运会二百米冠军的头衔。
他背着澄唯，根本没有时间喘气。
汗水和雨水混杂，澄唯感觉越来越天旋地转。
脑海里只剩下空白的一片，是忘川对她那些零星的笑容。
而背着他的少年的喘息声，却又那么清晰。
她汨汨地流下泪来。
12。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这个愚蠢的话题，终于在手臂上传来刺痛的时候问出了口。
“顾空牌型GPS，这是世界上的唯一。”
——他表情淡然，似乎是他的本职。
——于是她没有说话。

13。
顾空认识澄唯的时候，她坐在操场边的一棵树下静静地读着一本厚厚的书。
那时候顾空逃课出来，正好想找点乐子，于是绕到她背后，盯着那本书上的英文好久，最终抓耳挠腮表示看不懂。
这个时候，澄唯却用中文轻轻地把那些句子的意思念了出来。
顾空自觉地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的指尖滑过那些句子，然后安静地听她念。
她的声音就像盘绕在天空的灵魂，轻盈地萦绕在他的耳际。
于是顾空生平第一次，无可救药地迷恋上了那个读书的瞬间。
他知道自己开始不对头了，自从他每次经过A班，看到澄唯坐在角落里，和前面的男生互相开玩笑的时候，心里总是觉得不舒服。
后来他通过朋友知道那个男生的名字叫忘川，是年级里有名的头脑好学习不费力的学生。那样的人偏偏又有着俊秀的外表，惹得无数女生为之青睐。
然而相较之下，顾空这个行为品行不端正，想翘课就翘课的少年显得那么弱小。
他是生平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学习的压力。
从那之后他也开始努力读书，也想要维持那种轻易翘课也不会被老师批评的情况。
他是做到了。在无数个寒冷的夜晚，顾空的手上都生出了冻疮，他搓着手一遍遍读着那些复杂难懂的公式，一点点解剖那些看似雾里看花的理科题。
幸好他头脑也并不差，在努力了二个月之后终于从倒数第五名爬上了正数第四名。
老师对他刮目相看，同学们的目光也不再是敬畏，他觉得整个人都变得积极向上了起来。
而那个时候，澄唯还是没有看到他的好。
她看忘川时候的眼神，为忘川抄写笔记时候的眼神，甚至和他一起坐在天台上吃便当的眼神，都无疑透露着澄唯对忘川非同一般的感情。
顾空是生平第一次，感到那么失落。
于是他向澄唯提出了告白。
还是在那个树荫下，晴朗的午后，姣好的人。
天时地利占尽，顾空没有把握。他打的是必败的仗，因为澄唯身在曹营心在汉，即使答应也未必是真心。
澄唯果然拒绝了他。
只不过顾空也并未难过得过分，他只是淡淡地笑，然后很潇洒地离开。
那日澄唯手里抱着的原文书，那他们相遇时的，是同一本。
14。
安静的午后，澄唯拿着一幅油画给忘川看。
那是一幅油画，鲜艳明亮的色彩勾勒出几个果实的轮廓。但它们都是半红半青，没有成熟的模样。那略带黑色的颜色似乎预示着成熟之前的腐烂。
“……营养不良？”忘川说着，继续看他的手机信息。
澄唯有点失落，看他那副漠不关心的神情，开始觉得有些难过，“……是林雨惜？”
“嗯。”忘川淡淡地应着，“雨惜说她明天要去看亲戚所以不约我了，怎么了？”
“……不，没……没什么……”
澄唯抱着画，微微垂下睫毛，心中像是被刺痛一般。
她后退了几步，忘川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于是她转身离开。
那两个字的亲昵称呼，似乎昭示着什么可怖的事情的发生。
澄唯最怕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15。
这是没有成熟的果实，它苦涩无比，无人问津。
我自以为是地拥有着它，呵护着它，希望它有朝一日成为硕果。
可是由于我的溺爱，它在腐烂。
逐渐腐烂的果实，依旧没有被抛弃。
我假装看不见，而是继续保护着它。
最终它会烟消云散。
而我之前的努力，也将化作过眼云烟。
全部。
16。
如果是这样，那么我选择明哲保身，也并不过分吧。
即使我想要珍藏，也曾努力挽救过濒死的果实。
它却还是死去了。
17。
阳光灿烂，沉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顾空冲过线的那一刻，林雨惜露出相当不满的神情。
澄唯扶住顾空，连忙为他悉心地擦去汗水，再递上一瓶矿泉水。
顾空爽快地拧开瓶盖喝了下来，休息了几秒便一下子抱住澄唯，语气调皮而欢快：“我赢了小唯，我一千五百米也赢了忘川！”
澄唯听着他笑着，露出那样幸福的表情，心里却轻轻抖动了。
她的余光扫到了同样跑的很累的忘川——林雨惜不愧是忘川的女朋友，对他的照顾连外人看了都要赞叹，她的细致程度完全比澄唯高得不止一个档次。
然而失败者是忘川，第一名是顾空。
顾空胜利了，他赢了校内蝉联二年一千五百米冠军许忘川。
而且他赢得的不仅仅是荣誉，还有澄唯对他的照顾。
他不是不知道澄唯对忘川特别的感觉。但是历时一年的努力终究没有化为泡影，澄唯还是看到了他的好不是吗。
即使是半红的果实，也可以开出不一样的花儿。
它的腐烂，是为了更好地培育其他的幼芽。
因为正是化作肥料的果实，才让那些幼芽茁壮成长。

18。
致忘川：
这大概是最后一次这样叫你。
毕业之后，我们各奔东西。不知道你和林雨惜是否考上了同一所大学，继续着那样甜蜜的生活呢。衷心地希望你能继续幸福下去。
林雨惜很优秀，即使我不在你身边，也会有她帮你抄笔记，帮你点名报道。她对你的爱无微不至，自从高二那年在图书馆看到她亲吻你，我就已经明白了。虽然你一开始并不是真心要对她好，但是自从那日送她上楼知道她患有哮喘，你便义无反顾地留在了她的身边。她的父母长期在国外工作，她默默地喜欢了二年，终于换得你的关怀。
我很任性，总是给你添了很多麻烦，自以为是地想要挣脱道德礼教的束缚，结果却反被自己击败。顾空就像林雨惜一样，他的坚持和固执，让我看到了不一样的温暖。他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一次次带我走出重围，引领我走出错误的领域。
我想要成为值得让你骄傲的人。
前段日子你打电话说你要成为一位医生，我真的很感动。能够救助更多的人，给予他们爱与关怀，你的伟大我们都会铭记在心。林雨惜，大概会追随你做医疗相关的工作吧……希望你们以后能长久地在一起，工作也不分开，不能背叛她哦，不然我可会第一个找你算账。
顾空学的是金融系，而我是中文系。
经过一年的实习，我也终于确认要在报社工作了。应该会为我骄傲的吧？我可是成长了很多，不再像以前那样了哦。看了那么多原文书结果却报了中文系……顾空那家伙可是因此找我谈心了好几次呢，哈哈……
不过，这一切的幸福就源自高二。
你还记得我给你看的那幅画吗？它的名字原来叫做《半红果实》，是象征着我对你恋爱未满的感情，而在经历了这几年后，顾空要求我将它改名，于是它便叫《幸福的起点》。
顾空说，一切美好的源头其实就是腐烂的结束。
现在它也发表在第54期孤城末岛报上的绘画专栏上了，有兴趣你可以去翻翻看。
我们都曾年少轻狂过啊，那个时候我也吃了不少苦头呢。
可是不管怎么样，现在大家的结局都是幸福而美满。
期待你的回信。
还有就是——
谢谢你，我的哥哥。
许澄唯
2011年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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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了个沙花花！
什么都不用讲了大镜镜！各种意外各种惊喜请见企鹅君>V0

XD

镜的文很美好><

很美但是是BG的口亨>^<

各种看呆0__0
求GD这里是新人凉茶/G子
你猜我会不会告诉你这MJ是我的一时抽风的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