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
你坐在木质发黑的渡船上,看不清那船夫的模样,只见他撑着木杆有规律的划着,不紧不慢。
河水流的极缓,平平稳稳,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澜。你失笑,这三途河呵,真会根据自己生前的善恶改变流速?
你只是略微抬眼,便被那火红的景吸引,你看着这有花无叶的红,鲜艳如血,只是一朵一朵的开着,漫过眼底的情思,一路开向远方,越开越密,燃烧着跳跃着为你指引。
你能感觉得到,几丝几缕的香气萦萦绕绕在你身边,不浓却醉人,恍惚中眼前便模糊了一片景象,是她,全都是她。
你不是没听说过那冥界唯一的温柔唤作彼岸花,也不是不知道那花的香气会唤起生前的记忆,你只是笑它开成这样浓艳,笑自己忆她如此痴情。
你移步在奈何桥上,桥身长久的泛黄的历史使得自身显得不是很牢靠,走过时吱吱哑哑的,令人有些难受。
你停在了这三生石旁,似是要把这镌刻着恋人之间誓言的石头望透。
前生为物。
你经过那能工巧匠之手,出落得愈发曼妙,音质极佳。
初生之时你便被赠予了那户人家的千金,那女子面若桃花,总带着浅浅的笑意却透着忧伤,煞是好看。
她穿着那红似血的衣,像极了这河两旁的花。她就这么坐在那片桃花林中,坐在那古藤编织的椅上,轻抚着你的琴弦,一曲琵琶音落。
你爱极这景,想,就这样也好。
今生为禽。
你不慎误入那院门,纵使你身手敏捷,也逃不出众人的涉猎。
她却在这时笑了,说,你是有灵性的主儿,今后便由她养着吧。你倚在她怀中,你感受得到她的温度,令你心安。
她抱着你在中秋之夜,看那圆而亮的月,洒下了月光在她的身上,你仰头看着她,肌如凝脂,美得动人,像那嫦娥。
她宠溺的摩挲着你的皮毛,你舒服的在她怀中打了个盹,她笑得眉眼弯弯,自顾自的问起你,你是不是那天上的玉兔,厌倦了冷清跑到她这里。
你蠕动了几下三瓣唇,像是要说什么,却也没发出什么音。
这便是你所贪恋的景。
来生为人。
你做了一名歌妓,随着他们游唱到她家的府邸,你才知,她是官府人家。
你在上面轻吟,眼神划过台下,多是些官场上摸爬滚打的人在对府邸的主人阿谀奉承,唯有她,静静地听着你,又见她那笑吟吟的面容,你便觉得眼里只有她,世上也静的只有你与她,一曲词唱罢,恍如隔世。
她邀你,你欣然答应,温温的茶水,刚好够温暖你的指尖。袅袅的茶香于水汽氤氲在你与她不近的距离之间,更显得她飘渺。
你与她交谈甚欢,你第一次看到她的眸子中透出的不同于落寞的神采,清亮透彻。
她问你是否愿意留在她家,你听见这话便笑,带着苦涩与酸涩,说自己不过是一个风尘女子,进来也只会拖累她的名声。
你辞去。
几日之后,你听闻她的父亲不知犯了什么罪,株连全家。
你几经波折最终用自己换出了她,一命换一命。你只不过不愿让这好似不识人间烟火的女子就这样白白枉死。
三生三世,缘分已尽。
你想长叹一声,却最终发现自己命中已没有什么值得叹息的事,只能干干的扯了扯嘴角,扬起笑。
又望见那彼岸花,你想其她曾对你说过,每一朵彼岸花都展开在黎明与晨曦的交界处,当灵魂度过忘川,便忘却生前的种种,曾经的一切留在了彼岸,开成妖艳的花,指引他人渡河。
你带着最后的心事饮下那孟婆汤。
愿我能变作那彼岸花,为你指引你前方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