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胭脂盒、碧云钗、如意锁、龙凤镯子…… 
    丫头们将这些个物件一一呈上，为我打扮起来。朱砂点染着我干涩的嘴唇，黑脂膏挑活了我凝拢的双眉。 
    不哭，我说过无论怎样我都不要哭。 
    周小小，原来你竟然是这般不守信用的人。眼泪没有履行我们先前定下的诺言，它们肆无忌惮地在我的脸上扫荡游行。 
    我咬着嘴唇，朱砂的清香流到齿唇间。 
    柏霖，我们该是无缘了吧。 
    莫失莫忘，不离不弃。当初他用剑梢在我玉佩上刻下的海誓山盟，即将被一切湮灭。 
    “花轿上门了！”只听得门外小斯的叫喊声。 
    柏霖，我们该是无缘了吧。 
    原应叹息。但我不后悔，不后悔遇见你。 
    丫头扶我站起身来。新嫁衣腰带上的流苏牵牵绊绊，金步摇坠得我晕眩。 
    他们不会知道新嫁娘的袖陇中藏着利器，它是不是即将刺穿它主人的身体？血涓涓流出，比得上嫁衣的红，比得上交杯酒的浓。 
    柏霖，你一定要，好好活。 
    好好活…… 


[2] 
    这是一段散落不全的记忆。与其说是记忆还不如说是梦魇。我常常是在午夜做了这样的梦，然后全身湿热地惊醒。 
    柏霖，我真的认识他吗？是融融嘴中我曾经的意中人，还是那个在数千年前我在出阁前等待的剑客？ 
    我被诱惑了。 
    穿上白色的衬衫和仔裤，踏上鞋子，出门。 
    街上，我漫无目的地走着。 
    我是个歌手，有许许多多来自很多我叫不出名字的城市的歌迷，他们喜欢穿着绿色，会在我毫无戒备的情况下从哪个角落里跳出来，大喊着我的名字：“小小……周小小……”。而我也常常被他们搞得不知所措，只是站在那傻傻地笑着。 
    我也是个病人，选择性失意。一年里，我记得我的父母，记得我的公司，记得我的歌，记得那一抹绿色，却不记得融融说出的那个名字——柏霖。 
    柏霖？该是在梦中的男子吧。是我在梦里等待的人。仅此而已。我并不缺乏爱，我很乐得现在的生活。公司给我派了大假，半年内没有任何计划，这对于一个新人来说是难得的日子。 
   《神话》上映，电影院门口贴着海报。美丽的韩国演员让我欲罢不能，买了张票，进去。 
    我依旧是找最后一排，咬着一枚清凉的糖果。 
    男人和女人时空穿梭。红色与黄色交错，黑色飞扬，银色迸裂。 
   “小小……小小……”细碎的声音伴随着我咽下糖果。 
    谁？是谁？ 
    我环顾左右——一对对小情侣目不转睛地欣赏着电影。 
   “小小……” 
    音乐忽然响起，我脑袋里一片混沌。 
    爱，拥抱，冷笑，恩雅，柏霖，占卜，大雨，分手，煤气，沙发…… 
    “小小……” 
    我猛然间抬起头看着红衣飘飘的公主，那像极了梦境中我的样子。 
    泉水丁冬，如鸣佩环。 
    残存的记忆拼凑完整。 
    柏霖。 
    我曾经爱过吗？是的，爱过。 
    泪水滋润了我干涸许久的眼窝。 
    柏霖，你在哪儿呢？ 
    耳边响起了他的声音：“小小，你在等我吗？” 
    我的天，我是该哭还是该笑。我像个孩子一样抬起头又低下头，我们当日的缱绻，我们当日的悲容，全部抹去。将来，是要新的开始。 
　　是的，他站在我面前。在忽明忽暗的电影院里，我和我心爱的男孩相遇了。 
　　“我想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我打开煤气，我忘了我们之间的事……” 
　　他并不说话，只是牵起我的手。 
　　外面阳光优雅，草色青葱啊。我们跑了起来。我还没有空暇看看他笑起来的样子是不是和一年前一样明朗，只是感觉透过掌心传来的是熟悉的温度。 
　　直到现在，我依然记得那种速度，追求幸福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