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葱岁月里的那些人和那些事 ——天下又无双

小时候，我们屯子里有一个剧场，有时候放电影，有时候唱戏。门票五分钱一张。
有一回，妈领我去看唱戏，那时候我很小，应该是只有四五岁的样子，所以，我根本听不懂台上唱得是什么。
可是，忽然，我看到唱戏的那个女子，跪在台上，用手帕挡着脸，她开始哭，一边哭一边唱。
我瞪着眼睛看着她，那一刻，我那么那么忧伤。
偌大的剧场里，看戏的人们，有吃东西的有小声说话的有打呵欠的有因为无聊而东张西望的，没有人去理会戏中人的忧伤，因为他们知道那只是唱戏，那是假的，只有我一个人，因为她哀哀的哭泣，而倍感难过。
成年后的我们，常常以为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以为他们没心没肺地只知道吃和玩，那是因为，我们在岁月的历练中逐渐忘了当初的自己，忘了自己也是小孩子的时候，曾有过多少的喜怒哀乐。

大概是上二年级的时候，
有一次，来了很多老师，听我们班主任的课。
课堂上，老师让大家口头说几句话。题目是《我家的小狗》。
没有人敢举手，因为在班里我是学习比较好的，老师就点了我的名。
我站起来说，“我家有一只小狗，它很可爱。”
老师赞许地点点头。示意我继续说。
我吭哧了半天又说了一句，“它会爬树。”


我的第一幅耳环是奶奶买给我的，三毛钱。上面辍着一个颗水滴样的小小的红色塑料珠子。
我宝贝地戴在耳朵上，向伙伴四处招摇。
戴得久了，耳环的铁钉把耳眼四周磨上了一圈的锈。
我的第二副耳环，是妈买给我的。一块八一副，铁制的，下面辍了三块菱形的小铁片，每一晃动脑袋的时候，它们就会互相撞击出叮铛的响声。
于是，最初的几天，逢有人叫我，我总是以最快的速度转过头去。
听耳边一片叮里铛锒。

小时候的我，钱锈得不得了。
那时候，冰棍六分钱一根。
偶尔，妈会给我和弟弟点钱，让我们买冰棍吃。
我很少去买，我把妈给的钱，一分一分地攒起来，过了很久，我竟然攒到了一块钱。不是整的，有一毛的，有两毛的。
我把它们放到一个钢笔水盒子里,然后锁在我的抽屉里。
结果，被我小弟从旁边的抽屉的空档里偷走了六毛。
现在想起来，我都想揍他。


我小时候，最大的愿望是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布娃娃。可是这个愿望，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
我那被生活的困苦折腾的麻木而粗糙的父母，没有能力也不会愿意给我买那么奢侈的东西。
所以，没有布娃娃，是我童年最大的缺憾。
二十岁那几年，我疯狂地给自己买布娃娃，它们堆满了我的屋子，最多的时候，我同时拥有二十几个。
可是，我依然弥补不了我童年时那巨大的渴望，和如果得到它时带来的无与伦比的喜悦。


大概是三四年级的时候，我拥了第一双属于皮鞋。具体点说，是人造革鞋。
红色的，忒漂亮。
同班的女生，羡慕的不得了，放学的时候，都和我一起走。
叽叽喳喳地问东问西。
为了显示自己不仅拥有皮鞋还了解皮鞋，我走到一处水泡子边上，把鞋伸进去涮了涮，然后很内行地告诉她们，皮鞋都是要这么保养的。
结果，我那双可爱的漂亮的皮鞋，在我还没有穿坏的时候，被、、、、、、泡烂了。


我上一年级的时候，我小舅上四年级。
他个子长得高，有劲，爱打架。整天领着一群小子四处横行。
我呢，个子长得小，所以在班里常挨欺负。
那时候，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和小舅一个班，这样，看谁还敢欺负我。
所以，我非常努力地学习。
等我考上二年级的时候，小舅还上四年级——留级了。
等我考上三年级的时候，小舅还上四年级。
等我终于考上四年级的时候，小舅——不念了。
因为他认为，和外甥姑娘上一个班，实在是太丢人了。


有一回，大概我七八岁的样子。
妈让我上姥姥家取一盆大馇饭。
那时候，是冬天，在回家的路边上，水泡子上被小孩子划出一道道的亮亮的冰道。
我一时兴起，也上去，打算划着回家。
可是，手上端着盆，划起来很不得劲，就自做聪明地把盆顶在了头顶上，双手把着盆的边沿。
我根本不知道，在划这种冰溜的时候，是需要双臂保持平衡的。
结果，我把整整一盆大馇饭都扣在了冰面上。
想到这样回家是要挨揍的，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把大馇饭连冰带雪地重又拢进盆里。
结果，竟没有一个人发现，哈哈。
吃饭的时候，那大馇饭我一口都木有吃。

小时候过年，压岁钱不外乎一块两块五块的，每逢过年，我差不多有十几块的压岁钱。
年年，妈都说要帮我放着，等我想花的时候再给我。
至今，未见一次回头钱。
如今过年，我也帮我儿子收着压岁钱。
此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也。

我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玩伴，和我家隔着两家的距离。
我们经常一起过家家，他当爸，我当妈，我小弟扮演孩子。
有一回，我们俩在马路上玩，忽然过来一辆摩托车。
因为听大人说，这种车是专门卖小孩儿的。
我们俩吓得拼命往家跑。
跑到我家，趴在炕上，他看着我，我看着他，一通大笑。
很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快感。
而如今，他死了。

我爷爷有一辆手推车。
每当我和弟弟淘气不听话的时候，就让我们坐在车子上，推着我们可屯子蹓跶。
转得差不多了，看我和弟弟迷得糊地睡着了，才往家走。
到家后，再一个一个把我们抱下车来。
其实，我从来都没有睡着过。
但我仍装出睡了的样子，当时的我从没想过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现在想来，我只是贪恋那被呵护的温暖吧。


小时候，我小弟总欺负我。
所以，一直到现在，我都笃信，老大傻老二奸家家有个坏老三这句话。
比如说，吃苹果，他一定要先挑，挑好了之后，还要在我的苹果上咬上一口。
再比如说，去我姥姥家。因为路远，我们俩轮流互相背着走。
等我背完了他，他死活不肯背我。
不背我也就罢了，还非要我继续背他。
我如果不背，他就赖在地上不肯走。
我佯装不管他了，自己一个人往前走了二十多米，一回头，人老先生依然淡定地蹲在原地。
只好回去再背他，
唉。

上初一那会儿，住宿舍。
因为一次生病，妈很心疼，星期一上学的时候，特意给我了十块钱的零花钱。
我从来没一次性拥有这么多钱。
到了学校之后，神神到到地不知道藏哪里才好。
最后，好不容易想到了一个万全的地方，把钱放到了包书的书皮里。
每逢下课或放学的时候，你就会看到我象个贼一样，四处瞄瞄没有人，然后偷偷打开书皮，迅速地看一眼，我的钱财还在不在。
周末回家，妈问，钱花了吗？
我说没有。
结果，被一通数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