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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说 】 卫斯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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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河北1楼2012-01-28 21:49回复
      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之中,有一股叫人无法抗拒的力量,也就在这时候,大块的手
    ,已揭开了藤书包,刹那之间,所有的人都静了下来,大块面上的肌肉,簌簌发抖,惊
    怖莫名——人人都看到,书包一打开,一只极大的蝎子,本来是伏着的,霍然挺立。那
    蝎子足有七八寸长,黄黑相间,虽是一只小虫,可是那气势,就像是一头猛虎,猝然跃
    起一样,尾钩高翘,形状凶恶之至!   大块终于有了反应,他发出了一下惊呼声,身子后退,撞倒了几个人和一张课桌,
    他手中的癞虾蟆已脱手,落向书包,蝎子的尾钩,迅速无比地向它刺了一下,癞虾蟆奋
    力跃起,可是落地之前,已经死去,“拍”地肚子向天,落在地上,本来是灰白色的肚
    子,变成了可怕的深紫色。   课室中极静,祝香香在这时候,向前走去,来到了课桌之前,竟然伸出她的手来,
    在那只可怕之极的蝎子的背上,轻拍了一下,那蝎子立时又伏了下来,她也合上了书包
    ,坐了下来。   在那一刹间,只听得课室中,各处都是“嗖嗖”的吸气声,所有的男女同学,都像
    是泥塑木雕一样,连我也不能例外——绝想不到,文静的祝香香,竟然会有这样惊人的
    本领!   大块总算机灵,他声音有点发颤:“只是……想开个玩笑,别见怪!别见怪!”   祝香香没有说甚么,只是向死虾蟆指了一指,大块忙再用树枝挟了它,狼狈奔出了
    教室,我带头鼓起掌来,在掌声之中,祝香香用很平静的语气道:“我家里穷,从小就
    养些蜈蚣蝎子,卖给药材铺,各位同学别见笑!”   大家当然不会笑她,只是七嘴八舌问她有关毒虫的事,祝香香仍然不当一回事:“
    从小看弄惯了,也不觉得它们特别可怕!”   扰攘之间,老师进来了,自然一切归于平淡。   那一天上课,到了将近放学时,祝香香忽然举手:“老师,我感到不舒服,是不是
    可以早退?”


    IP属地:河北3楼2012-01-28 2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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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在上课中途要离开课室的上佳办法,不过不能经常使用,偶一为之,万试万灵
      ,心肠好的老师,还会为你急急打开课室的门——因为这种身体语言,人人一看就可以
      明白。   奔出了课室,直奔向校外,正当我懊丧已浪费了太多时间,忽然看到前面,一个瘦
      削苗条的身形,正在缓慢地向前移动,风吹着她宽大的萱布长衫,衣袂微扬,看起来更
      是飘逸无比,那正是祝香香!   她走得那么慢,当然是在等我!   可是我一看到了她,却陡然站定了身子,心中矛盾之极——极想追上去,出现在她
      的身边,甚至,盼望可以握住她的手,可是又不知为甚么,一双脚竟然不听大脑的指挥
      ,牢牢地钉在地上,不能移动!   过了好久,空自急了一身汗,祝香香在前面,已经转了一个弯,看不见了,我这才
      又恢复了活动能力,急急地追了上去。   可是,一等到看到了她的背影,脚下又像是生了根,再也难以移动半步——这就形
      成了一个十分古怪的局面,变成了我在不受控制的情形之下,在跟踪祝香香了!   一直到了一个广场上,那里全是各色人等,明明还看到祝香香细巧的背影在人丛中
      左穿右插的,忽然一下子就不见了她的踪影。我不禁大是焦急,忙登上了一块大石,极
      目张望,可是广场四通八达,谁知道她上哪里去了。   我心中懊丧之极,不知道何以刚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形。一直到很久很久之后,我和
      原振侠医生说起了这段往事,他哈哈大笑,以他医生的专业知识回答我:“这是由于过
      度紧张而引起脑部活动暂时性的障碍,很多著名的演员,会突然之间念不出早已背熟了
      的对白,就是由于这种突发性的障碍,你当时心情一定太紧张了!”   他说得对,我是太紧张了,而且不见了祝香香之后,也懊丧之至,在那块大石上,
      连连顿足。


      IP属地:河北5楼2012-01-28 2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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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在那块大石上站了多久,忽然听到了一阵喧哗声,传了过来,循声看去,只
        见在一条巷子中,奔出一个大胖子来,一面奔,一面在哑着声叫:“我该死!我该死!
        求求你们饶了我!”   大胖子一面奔,一面用力扯自己的衣服,上身衣服全都扯破,露出又胖又圆的大肚
        子,他的神情惊怖莫名,面肉扭曲,叫声愈来愈是凄厉,奔到了广场中站定,全身肥肉
        颤抖,像是都要遭抖散了一样,可怕之极。   他仍然在叫着,叫的是:“我该死!我当过汉奸,我帮日本兵杀过中国人,我该死
        !”   所有投向胖子的目光,由骇然变成了鄙夷,胖子陡然发出了一下尖锐之极的惨叫声
        ,仰天跌倒,一阵抽搐,就此不动了。   人丛中许多人叫:“铁血锄奸团!”   我也立刻明白,那是铁血锄奸团的又一次成功,处决了一个罪该万死的奸人。   站在大石上,居高临下看过去,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我看到大胖子的身子在迅速地
        发青,而他挺着的那个大肚子,更极快地变成了深紫色!   陡然,我想起了那只一下子被螫死的癞虾蟆,灰白的肚子在死后变成了深紫色的情
        景。   我明白了!我心头狂跳,但是我明白了!   第二天,课室一切正常,我几次望向祝香香,她都避开我的眼光。我一直心神不定
        。老师一进来,就指着我:“卫同学昨天目睹了铁血锄奸团的行为,请向同学们说说经
        过……”   我走到讲桌后,把那大胖子临死的情形,讲了一遍——那时我讲故事的本领就不错
        ,全班人都听得十分入神。我在说的时候,一直留意祝香香,只见她垂着眼,长睫毛在
        抖动,没有甚么特别的反应,但是看得出她是在压抑着自己。


        IP属地:河北6楼2012-01-28 2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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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手到拿来,再无疑问,怎知就在那一刹间,我颈后的衣领上,突然传来了一股
          向后拉的大力——天地良心,这股力道,其实并不太大,可是在我绝无提防的情形之下
          ,突然传来了这股力道,我心中的吃惊,难以形容,身子在树枝上已停不住,一个摇晃
          ,向下跌去。   总算身手极好,跌下三四尺,双手又一起抓住了一根树枝,在不到十分之一秒的时
          间内,作了许多设想:那是甚么力量?   答案立刻就有,可不是我想出来的,而是在我的头上,浓密的枝叶之中,忽然冒出
          来了一张俏生生,其白如玉的脸庞来。   一看清了这张脸,我的惊讶,比刚才更甚!   祝香香!   祝香香在桑树上,刚才用力拉我衣领的一定就是她了!她在树上干甚么?难道也是
          为了要喜鹊蛋?   刚才几乎吓得直跌下来,小命不保,这时我已完全镇定了下来,忙伸手向鹊巢指了
          一指。祝香香却摇着头,自桑叶之中,伸出手,向下面指了一指。   我怔呆了一下——我不必转过头去看她所指之处,就可以知道她指的是我的同学,
          好朋友,铁蛋的家。   刹那之间,我又感到了一阵惊惧,比刚才更甚!   我已经知道祝香香是“铁血锄奸团”的成员,而且,她还负责执行行动,已有许多
          次成功的经验。自我知道之后,我好几次想向她探明进一步的情形,但是她绝口不提,
          叫我无法发问。   她伸手指铁蛋的家,那说明她在树上的目的,是在监视,难道铁蛋家中有甚么人,
          是铁血锄奸团要对付的对象?


          IP属地:河北10楼2012-01-28 2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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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术的训练过程十分严格,缺一天会受到甚么样的处罚,我连想都不敢想,可是当
            太阳下山之后,我就有了决定!随便是甚么样的责罚,总不于至人头落地吧!   天才黑,我就来到了大树下,正在左顾右盼,从树上落下一团树叶,打在我的头上
            ,我施展本领,飕飕地上了树,祝香香已稳稳坐在一根横枝之上,我装着十分自然,靠
            她很近,也坐了下来,事实上,近她的那半边身子,有点发僵。   祝香香也不说话,伸手向下指了指——直到再下树,我们真的没有说过话,只是身
            子越靠越近,到了肩挨肩的程度。时间飞快地过去,过了午夜不久,看到两个人,急促
            地走来,来到铁匠铺前,还没有敲门,门就打开,看得分明,开门的正是铁蛋!   等这两个人进去,祝香香一拉我的手,我们迅速无比地下了树,绕到了屋后的窗子
            下,听到一个人在哑着声问:“你真是唯一的生还者?”   回答的是铁叔叔:“是,你看我这道马刀的刀痕,我伏在死人堆里装死,这才逃出
            生天的!”   那个人再问:“那你知道那批财宝收藏的地点了?”   铁叔叔道:“知道也没有用,几十个铁匠花了大半年铸成的锁,坚固无比,多少炸
            药也炸不开,就算炸开了,财宝也化为灰烬,得有那两把大钥匙!”   那一个人“格格”干笑:“你以为我们是干甚么的?我们是骑兵大队的两个幸存者
            ,在战死的大队长身上,找到了那两柄钥匙,当日你们在山里进行任务,我们在外围戒
            备,所以才不知藏宝地点!”   铁叔叔急了起来:“你们看看清楚,我是谁?”   从窗中透出来的油灯光,亮了一亮,有两个人惊呼,紧接着,是两下惊心动魄的骨
            折声,我和祝香香互望了一眼,一起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颈子,表示一听就听出,那是颈
            骨折断的声音——有人下重手,打死了那两个漏网的日本骑兵。


            IP属地:河北13楼2012-01-28 2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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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在这时,窗子忽然打开,铁蛋探头出来,沉声道:“你们进来!”   原来人家早知道我们躲在窗外偷听,祝香香一拉我的手,从窗口中跳了进去,恰好
              看到铁叔叔在两个死人的身上,各搜出了一柄七八寸长的钥匙来。   铁蛋神情严肃:“日军把劫掠了十个县份的财宝,藏进了深山,掳铁匠去造了坚固
              无比的锁,没有钥匙打不开。骑兵大队遇歼之后,只有两个兵漏网,又搜不出钥匙来,
              所以肯定是这两个漏网人带走了,过了那么久,又不见他们开启宝藏,这才伪装我们是
              唯一的生还者,引他们来上钩。”   我“啊”地一声:“藏宝归你们了!”   祝香香也疾声道:“为甚么要归你们所有?”   铁蛋一指铁叔叔:“他就是歼灭日军骑兵大队的指挥官,我是他的传令兵,日军参
              谋长伤重临死之际,把藏宝地点告诉了我们!”   我和祝香香肃然起敬,铁蛋和我们握手,到分手时,他重申:“我要做将军,做威
              名赫赫的将军!”   若干年后,铁蛋真的成为威名赫赫的将军——一群少年人在一起,将来谁会成为甚
              么,全然不可测,但他们也必然会成为甚么,这就是人生。   对了,祝香香是怎么知道会有这一切发生,而在树上等候的?   我好几次想问她,可是这个美丽的女孩子对保守秘密十分有办法,我问不出来,也
              不能严刑拷打,是不是?   还有,那一夜,师父没有找到我,我受了甚么样的惩罚?唉,别提了,总之,女人
              是祸水就是!   可是,我一点也不后悔,一点也不!


              IP属地:河北14楼2012-01-28 2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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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初吻   天气极好,斜阳余晖在整个天空上,铺上了一层艳红色。半边天,全是深浅不同的
                红色鱼鳞云,美丽无比。我躺在草地上,以臂作枕,极目天际,先开口:“有鱼鳞云,
                明天会有风雨!”   祝香香坐在我的身边,她的回应来得很快:“明天的事,谁知道呢?”   她的话听来有点伤感,她虽然有那样令人惊骇的身分,可是我知道,她的性格,仍
                然属于多愁善感这一型。   我转过头,向她看去——事实上,我除了欣赏天上的晚霞之外,也一直在看她,我
                的眼光有时,甚至相当大胆。她虽然不回望我,但是她必然感受到我的眼光,因为每当
                我的目光变得大胆,她长长的睫毛就会颤动,牵动了我的心跳。   来到这片草地,我就仰躺了下来,她坐在我的身边,这是古今中外男女在草地上固
                定不变的姿势——不相信的话,可以去任何草地上作仔细观察。   她约我到这痛来,可是她却并不开口,只是耐心地把身边的茅草拔起来,剥出它们
                的蕊,那是如牙签大小的、软软白白的草蕊,她剥了十来根,放在手心,向我递过来。   我取起了其中的一大半,放在口中嚼着,这种草蕊,会带来一种清清淡淡的甜味。
                她把剩下的一小半,放进了自己的口中,也缓缓嚼着,然后,她的视线,停在自己的手
                心上。   想起在那株大桑树上,她用手掩住了我的口,我伸出舌来,竟在她的手心上舐了一
                下的情景,我心中有异样的感觉。她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惊异之感?她的脸颊为甚么红了
                起来?只是由于晚霞的映照,还是别的原因?   那种惊异的感觉,渐渐在我的身体中扩大,形成了一种渴望,想和她亲近,不单是
                握住她的手,而且,希望能够亲到她的唇!   这种渴望,甚至化为了行动的力量,我陡然坐起身来,向她凑过去,她也正好在这
                时,抬起头,向我望来,我和她隔得十分近,在那一刹间,我在她的眼神之中,找不到
                鼓励我进一步接近她的神色,那令我心头狂跳,整个人僵呆。   她又垂下了眼睑,用听来十分平静的声音问:“你在学武,是不是?”   我在叙述日后的经历时,常用的一句话是“我曾受过严格的中国武术训练”,简化
                来说,就是“从小习武”。这是瞒不过祝香香的,因为她也必然是一个从小习武的人。   所以,我心中有点惊讶,因为当我知道她的特殊身分之后,她对我说:“别问我有
                关的一切,那是秘密,而探听他人的秘密,是不良行为!”   现在,她这样问我,算不算是不良行为呢?我回答了她的问题,直视着她。她吸了
                一口气,神情十分认真:“带我去见你师父!”   老实说,我极喜欢祝香香,也会尽一切可能答应她任何要求,可是她要我带她去见
                我师父,这令我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才好——道理很简单,我的武术师父,是一个怪得
                不能再怪的怪人!   我吸了一口气:“我……我先把拜师的经过,简单地告诉你!”   祝香香没有反对,静静地等我说。   拜师的过程其实相当简单,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家中的长辈告诉我,如果我
                喜欢习武,今天可以拜师。小孩子都喜欢习武,自然很快乐地答应。   那是一个大家庭,共同住在十分巨大的大屋之中,大屋有许多院落,有一些,是虽
                在屋中长大,但也从来未曾到过的。我就被两个长辈,带到了一个十分隐蔽的院落中,
                推开门,看到一个又高又瘦的中年人。那样的大雪天,只穿着一件灰布罩衫,他站着不
                动,可是身上、头上,却又并无积雪,我一进去,他就转身向我望来。他目光如电,我
                在一个吃惊间,就被他伸手抓住了手臂,直提了起来。手臂被抓,奇痛彻骨——那种剧
                痛,一直想起来就发抖,所以,我一面发抖,一面对祝香香道:“你见他干甚么?只怕
                他一抓,你手臂就得折断!”


                IP属地:河北15楼2012-01-28 2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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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香香分明也骇然,可是她还是坚持:“带我去见他,我……有特殊的原因。”   我叹一声,一跃而起,拍了拍身上:“好,走!”   祝香香一声不出,跟在我的身后,为了不惊动大屋中的其它人,我和祝香香自屋后
                  的围墙中翻进去,那时,满天晚霞,已变成了深紫色,暮色四合了。   推开了院落的门,就看到师父直挺挺地站在一丛竹子之前——这是他一天二十四小
                  时之中花时间最多的行为,至少超过十小时。我曾问过家中的长辈,师父的行为何以如
                  此之怪,得到的回答是责斥,只有一个堂叔,年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才告诉我:这叫
                  “伤心人别有怀抱”。当时年少,自然不明白这句话中所包含的沧桑。   傍晚并不是我习武的时间,所以我一推门进去,师父就倏然转过身来,接下来发生
                  的事,简直事先绝无法料得到。祝香香在我的身边,师父一转过身,自然也看到了她,
                  两个人才一看到对方,竟然同时,发出了一下尖锐之极的叫声,又各自伸手,向对方指
                  了一指。   紧接着,祝香香一个转身,夺门便逃,身法快捷无伦。任何人在这样的骤变之中,
                  都会不知道该如何做。但是我自幼反应敏捷,连想也没有想,一个转身,也扑出门,去
                  追祝香香。   祝香香先我一步翻出围墙,我紧跟着追上去,她一直在前飞奔,足足奔出了好几里
                  ,连我也气喘到胸口发疼,才在一株树下停步,扶着树喘气。   我赶到她身旁,两人除了喘气之外,甚么也不能做。等到呼吸渐渐回复正常,我们
                  才陡然发现,原来我们面对面,距离如此之近,鼻尖之间,相距不会超过二十公分。   我相信她和我同时屏住了呼吸,在这时,我慢慢地和她更接近,她有点全然不知所
                  措的神情,双眼闪耀着十分迷惘的光彩,一动也不动。一个十分自然的亲吻,很快就可
                  以完成,可是就在这时,她的手扬起,抵在我的心口,我剧烈的心跳,一定通过她的手
                  心,传给了她,所以她也震动了一下。   她口唇掀动,用十分低,但十分清楚的声音说了两句话。我完全可以听得懂她说的
                  是甚么,但还是无法相信。我实在想笑,但张大了口,出不了声,而祝香香叫:“是真
                  的!”   她一面叫,一面又奔了开去。我没有追,只是泥塑木雕一样地站着。


                  IP属地:河北16楼2012-01-28 2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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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我究竟在树下站了多久,实在难以记忆了,只记得又推开那院落的门时
                    ,头发和身上都很湿,那是露水,午夜时分才会产生的自然现象。   师父仍然站在那丛竹子之前,和往日不同的是,他并没有叫我习武,只是一声不出
                    。我自己也心神恍憾,一切的经过,好像是一场怪不可言的梦,所以我也不出声。   又过了好一会,师父才缓缓转过身,我向他看了一眼,心中着实吃惊——师父的双
                    眼,一向炯炯有神,可是这时,竟然完全没有了神采。   想起他和祝香香一个照面后的那种怪异情形,我心中大是嘀咕,怕不但会捱骂,而
                    且还会被责打——如果是那样,那真是乖乖不得了,师父的武功究竟有多高,我那时完
                    全不知(直到现在,也还不知道),但是我曾见过,一次他怔怔站在竹前,忽然一伸手
                    ,抓住了一根一握粗细的竹子,也没有见他怎么运动,那根竹子,竟叫他抓得格格断裂
                    !   那一次目睹的情形,令我骇然,这才知道我第一次见他,我被他抓住了双臂,奇痛
                    彻骨,还算是好的,他可以轻而易举,把我的臂骨捏碎!   而且,一个授业很严厉的师父,给少年人的印象不多(老师也一样),大多只是敬
                    畏,我和师父的关系也是一样,私下给师父取的外号是“铁面人”,从来没有见他笑过
                    ,更奇的,是全家上下,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来历。当然,几个主要的长辈,应该
                    知道,只是不肯说。而且,大家庭之中和我同年龄的孩子不少,他却经过了一年的挑选
                    ,只挑中了我一个——他是在甚么情形之下进行挑选的,我也一无所知。   对于这样一个身怀绝技,又神秘无比的人物,自然更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何况他和
                    祝香香见面的情形,又如此怪异。   我惴惴不安地等他发落,他目光空洞,向着我,可是却又像根本看不见我。过了好
                    一会,他才十分缓慢地挥了挥手:“今晚不练了,明天再说!”   一时之间,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拜师之初,他就曾十分严厉地告诫,习武练功
                    ,一日不能停!停一日,就有惰性,会停两日三日,再也练不下去!   所以一听得他那样说,我呆了一呆,才道:“师父,我自己练!”


                    IP属地:河北17楼2012-01-28 2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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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一听得他那样说,我呆了一呆,才道:“师父,我自己练!”   师父也不置可否,只是又挥了挥手,我看出他不想有人打扰,就退了出来。   当晚我睡得不好,翻来覆去地想,明天怎么问祝香香,她究竟有甚么“特殊的原因
                      ”要见我师父,又何以见了师父会有这样的怪现象。   想好了如何发问,可是第二天祝香香竟然没有上学。好不容易等到了放学,我装着
                      不经意,向几个女同学问她们可知祝香香的地址,只有一个知道她住在城东一带。   县城虽不是大城市,但也有大街小巷,我在城东乱转,一直到天深黑,也问不出所
                      以然,只好回去,明明不顺路,却经过昨晚那棵树,绕了几个圈,这才回了家中,蒙头
                      大睡。   奇事就在那一晚发生——当时,我只把发生的事,当成了一个梦,后来才知道可能
                      有别的解释。   不知道是甚么时候开始,我感到自己在一种十分朦胧,记忆并不完整的情形下,又
                      身处在那株树下,心情十分焦急,是一种等待的焦急,双手握着拳,不住地在树干上敲
                      打。   等的是其么呢?隐隐知道,可是又很模糊,但一等到祝香香出现的时候,一切都再
                      清楚不过:等的就是她!我甚至不知道她何以会来,但是我知道她一定会来!   她看到了我,加快了脚步,我向她迎上去,两个人迅速接近。黑暗之中,她的大眼
                      睛分外明亮,她的气息有点急促,靠近之后,有极短暂的静止。然后,就像果子成熟,
                      离开了树之后,必然落向地面那样自然,我和她轻轻拥在一起。两个初次和异性有这样
                      亲密接触的身子,都以同一频率在发颤——由于频率完全一致,所以当时,双方都觉不
                      出自己或对方的身子在发颤。   我们互相凝望,她精致而娇俏的脸庞,在月色下看来,简直叫人窒息,然后,由于
                      脸和脸之间的距离变得更近,看出来的情形,就有点朦胧,而我在这时,感到了她的气
                      息,那是一股只要略沾到一点儿,就令人全身舒畅的幽香,在这样的情形下,寻求幽香
                      的来源,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所以就是唇和唇的相接。   甚么叫腾云驾雾?那时就是!


                      IP属地:河北18楼2012-01-28 2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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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一和她柔软的、润湿的双唇相碰,人的其它感觉,便不再存在了。不知道是甚么
                        样的生物化学昨用,在脑部起了甚么样的运作,只不过是唇和唇的接触,怎么会令得整
                        个人都飘了起来,连万有引力的定律都不再存在?   她一直偎在我的怀内,我并不感到她抱得我越来越紧,只是感到我和她唇和唇压得
                        更紧,两个人的气息都急促,感到需要喘息,于是,更奇妙的事发生了,我们都微微张
                        开了口,本来只是芳香的气息,这时变成了实实在在的感觉,软滑和芳香的组合,渗入
                        口中,传遍全身,时间停顿,四周围的一切消失,是真实但又是那么不真实,进入了一
                        个前所未有过,怎么想象也想象不出真正滋味的奇妙境地之中!   初吻!   初吻,是每一个人都会有的经历,但绝少像我那样奇怪。因为当我的一切感觉,渐
                        渐恢复正常之后,我发觉自己双眼睁得极大,躺在床上,根本不在那株树下,也根本没
                        有祝香香柔软娇小的身子在我的怀中!   一场梦!可是我坚决摇头,不承认那是梦,因为那种美丽的感觉太真实,不可能是
                        梦。   正在我自己思想作“梦”和“不是梦”的斗争纠缠时,门推开,师父进来,我想起
                        错过了练功的时间,一跃而起,师父望了我片刻,声音有点哑:“我走了!”   他竟没有多说一个字,转身便出了门,我追出去,早已踪影不见!   那是我武术的启蒙师父,他是一个奇人,要写他的故事,可以有许多许多,但这个
                        故事并不是写他。   天刚亮就到学校,祝香香仍没上学。又在东城转到了天黑,再在树下等,不断用拳
                        打树,使拳头感到疼痛,以证明不是身在梦境。可是打到天亮,祝香香也没有再出现。   一直到十天之后,我已似乎绝望了,祝香香才又在学校出现。若不是众多同学在,
                        我一定如饿虎扑羊一样,把她搂在怀中了!


                        IP属地:河北19楼2012-01-28 2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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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向老师解释:十天前和家人有要事北上。据她说,是那晚见了我师父之后,天没
                          亮就动身搭火车走的。我连问了几次,日子时间没有错,足可证明第二天晚上我在树下
                          和她亲热,只是一场梦!   那令我沮丧之至,可是过了几天,有一次我们单独相处,忽然之间,我觉得可以化
                          梦境为真实。但是当我们渐渐接近,她又用手抵住了我的胸口,重复了那两句话,使我
                          不能再有行动。   她又幽幽叹了一声,陡然之间,俏脸飞红,声音细得几乎听不见:“我……有一晚
                          做了一个……像真经历一样的梦,和你……和你……”   她脸红得像火烧,指了指我的唇。   我失声问:“是你见了我师父之后的第二晚?”   她的头垂得极低,但还是可以听到她发出了“嗯”地一声。   我感到一阵晕眩:这是甚么现象?两个人,相隔遥远,却又同在一个“梦境”中相
                          聚亲热。   卫斯理毕竟是卫斯理,连那么普通的初吻,都可以闹得如此迷幻,各位自然也可以
                          明白,何以在**后的遭遇中,我不止一次假设人的身体和灵魂的关系。   毫无疑问,树下拥吻的感觉如此真实。是我们的灵魂真曾相聚的一次经历!   哦,对了,祝香香两次用手抵在我胸口,不让我再接近时,所说的是甚么?   她说的是:“我……有丈夫……指腹为婚的。”   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必然忍不住想大笑,是不是?


                          IP属地:河北20楼2012-01-28 2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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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见这盆竹子,就感到十分怪异,那自然只是一种直觉,说不出甚么道理。堂叔
                            拍着我的肩:“来,捧起它,跟我来?”   我也不知道他要我去干甚么,这盆竹子也相当重,我双手捧起,重得连脸都一下子
                            涨红了,其它孩子看到这种情形,唯恐这宗苦差会落在他们身上,一哄而散。   我吃力地捧着这盆竹子,跟在堂叔的后面走,只觉得越来越重,而且,过了一进又
                            一进房舍,走了一个又一个院落,似乎永远到不了目的地,好不容易到了那院落,堂叔
                            迳自推门,我才看到了有一个人,又高又瘦,站在一丛竹子之前,明知有人来了,也不
                            转身。   我已累得汗出如浆,气喘如牛,放下了那盆竹子,堂叔和那人开始的几句寒暄,我
                            根本无法听得见。   等到我定过神来时,师父(那人自然就是我后来的师父)和堂叔,已经来到了那盆
                            竹子之前,我努力挺胸凸肚,好让他们注意那竹子是我用尽了吃奶的气力搬来的,当时
                            甚至还不到少年的年龄,只好算是大儿童,当然觉得自己的伟举非同小可,希望受到大
                            人的夸奖。   可是两个大人都根本不理我,只是盯着那竹子看。我这才看清师父的脸色极苍白,
                            可是双眼有神,有一种异样的光彩。他看了不一会,伸足尖一挑,竟将那盆我用尽了气
                            力捧来的竹子,当作是纸扎的一样,轻轻易易挑了起来,双手接住,神情激动之极,声
                            音又哑又发颤:“这可不得了,你可知道这是……甚么竹子?”   堂叔神情高兴:“还怕你不识货呢!排教中的一个长老告诉我,这竹子百年难逢,
                            叫鬼竹!”   (我当时完全不懂甚么是“排教的长老”,那是另外许多怪异故事的题材。各位如
                            果也不懂,别心急,日后有机会会介绍。)   师父的声音仍然发颤:“是啊!那是鬼竹!”


                            IP属地:河北22楼2012-01-28 2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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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伸手在竹筒也似的竹子表面上,轻轻抚摸着,像是在自言自语:“一直只是听传
                              说,想不到真有这样的宝物!”   堂叔恭维师父:“阁下真是博学多才,人家告诉我这竹子的神奇处,我还不相信哩
                              !”   他说着,眼望着师父,有点挑战的意味,像是想考考师父,是不是知道这竹子的神
                              奇处是甚么。   师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得十分缓慢,他那一番话,我记得十分清楚,所以才有
                              几年之后,我和一个同学作弄师父的那宗恶作剧发生。   师父说道:“这竹子秉大地灵气而生,能通鬼域,灵气所钟,又能直通人心——”   他说到这里,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犹豫了一下,又指了指自己的额头,继续道:
                              “能和人心意相通,若是对着它,不断思念一个人,这个人的面貌形容,就会往竹身上
                              现出来,维妙维肖。”   堂叔笑:“正是,所以我千方百计找了来,正好为阁下解愁!”   当时,我并不明白这两句话的意思,后来想起,才知道堂叔和师父必然交情很深,
                              知道师父的心事,一直在思念着一个人,所以才千方百计弄了这株奇妙的“鬼竹”来,
                              好使他所思念的人,在竹身上现出来。   我凭着记性,把大人的话记了下来,其实是莫名所以,也无法求解释。   当年冬季,我就拜了师——此后,每次看到师父,都见他在竹前沉思,最多是在那
                              盆鬼竹之前。我也很留意,竹身一直是哑白色,别说没有甚么人像出现,连头发也不见
                              一条。   又过了几年,我已完成了小学课程,自觉已经很成熟,而且在同学之中,向以常识
                              丰富,能说会道而出名。一次,许多同学聚在一起,又要我说故事,我就说了这个鬼竹
                              的故事。   谁知道所有的人听了,都嘻哈绝倒。他们取笑我的原因是:“哪有这种事?太不科
                              学了!”   我十分恼怒:“当时我听得他们这样说的!”
                              


                              IP属地:河北23楼2012-01-28 2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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