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8 【三人之间(二)】
雨大,仿佛倾盆,陡直地砸下,击在水泥地上啪啪作响。
而病床上脸色苍白的人儿依然沉睡,想将自己溺死在梦中。
惜华夜夜有梦。
在某天她的幸福被彻底颠覆之后,她便爱上了做梦。
靠着做梦去回忆过去那些她清醒时绝不愿触及的伤疤。
梦里警笛声声似哀鸣。
红蓝灯光交接替换,映得那人最后的回眸一瞥悲伤流转,竟令她有了此生再难见面的错觉。
或许不仅仅是她有这样的感觉。
母亲披头散发,了无平日高贵优雅的贵妇人模样,发疯般紧紧拽住正推搡着父亲上车的警°察:“你们凭什么抓我丈夫?!他为国家尽心尽力到头来却要被人陷害!你们这些警°察是做什么的?!放手快放——”
一声不耐烦的“吵死了!”过后母亲便被那警°察的蛮力推倒在地,地上零散着的大块碎玻璃不偏不倚划破了母亲颈项上的血管。
——大动脉,人类血液的集中之处。
她尖叫一声,拉着弟弟冲过去。
——血液鲜艳如一朵硕大的蔷薇花在母亲身下赫然绽开,如瀑蓝发与血交融,似水与火。
——水化成汽,火势渐旺。
——母亲的灵魂一缕缕被烧灼,直至殆尽。
她颤抖着抱起母亲的头,热烫的、粘稠的,满是悲伤气息的血液从母亲的脖颈处爬上了她的衣她的手,她分毫不觉。
巨大的冲击打垮了她的理智,她连哭都忘记,呆呆搂着母亲坐在地上。
弟弟晶蓝的眼睛盈满泪光,碎成片片落下。孩童软糯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却仍是一遍遍地呼喊沉睡的母亲。
围观的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没有人上前去告诉这两个孩子该怎么做。
那些看客都生怕触了霉头。
她死死咬住嘴唇,克制着不让自己呜咽出声,眼里的湖结起了一层厚厚的冰,将外界的伤害统统隔绝,却抑制不住地有悲伤与失望源源流出。
她恨,恨这人世的冷血。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叫救护车!”
翩翩少年白衣飘飘,如画眉眼惊艳了她的时光,这一句话更是将她救赎。
是的,救赎。
在那些满脸鄙夷漠然以对的人中,是他伸手拉了她一把,只有他。
那少年,名为和泽涉。
画面定格,少年的眉眼印入岁月。
惜华猛地睁开眼,感觉眼睛灼痛,视网膜上隐隐有梦中那人的影像。她定了定神,抬手扯下脸上的氧气面罩,支起疼痛的身体,下床。
她决定了,无论怎样她都要那样做,即便从此孤立无援。
——那一时间,女孩的眼中有着承载命运的力量。
快跑!快跑!
和泽涉不停地催促自己。
漫天的雨点飘忽的夜色将奔跑的少年包裹。脚步声在寂静的长街上异常响亮,撞击在街边的红墙上,一波波漾回的那都是涵盖了自责、懊恼和愧疚的情愫。
“呼呼——”少年身上爬满雨水和泥泞,狼狈不堪。他突然一拳狠狠锤向身旁的电线杆,一片殷红,但很快就被暴雨冲刷干净。
可恶……可恶!他暴躁地抓乱一头银丝。
——他明明早就知道蓝墨紫最近将对惜华出手的!他明明连蓝墨紫找的那几个混混的身份都调查清楚了!可为什么他还是没能保护她?!
——他还告诉过她今天每隔一两个小时就要发一次短信给他,但下午之后她就不再发来……那时他就该觉察到了!可为什么他没有?!
少年拼命地向医院跑去,豆大的雨珠被他奔跑时带起的风卷得漫天乱飞。
一处阴暗的墙角。女生蹲累了也哭累了,动了动麻木的双腿终于准备起身回家,视线中突然闯进一个不速之客。
“——惜华?”
“墨紫,我有话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