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 】神 只

“这水真凉。”阳菜半蹲着，单手在水里撩拨了会儿，这般说道。
“常年载着亡魂的水，自然有几分阴冷。”优子倚在河边一颗大树下，看着阳菜安静的说。
阳菜猛地抽回了手。
“你莫不是在说笑吧。”语气里混杂着怀疑与惊诧。
“这有什么好胡扯的。”优子眯了眯眼，“你既然来碎叶村这么久了，应该知道的哟。再说了，你爷爷难道就没有和你说过么。”
阳菜一怔。
“这河就是百盏河？”有些不确定地开口。
“正解。”优子笑了，头上的狐耳耸了耸，“果然是个聪明的姑娘。”
“那……那这山……”阳菜像是恍然大悟。
“没错。千降。”
阳菜有些奇异的感觉。虽然说自己从小就能看见各种另一个世界的稀奇古怪的物什，但是百盏河和千降山确实一直怀揣着极大好奇心想找寻的。她本来想着，那传说里的山水该是很不凡，结果，和普通的山水没有什么区别。
“这么说来，爷爷还说过的，这里是有山神和河神的……”阳菜睁大眼睛看向优子，“之前你说的山神如果就是千降山的那位……那么，山和河的关系就是……”
“反应很快呢丫头，”优子打了一个哈欠，自树下站起，洁白的衣服还是不染纤尘。
“是的，就是山神和河神的关系。”
“……我还以为就你一个老家伙守在这破山头上呢……”阳菜感叹的说。
“什么叫老家伙？什么叫破山头？”优子有些不满。
“我对你要讲的故事越来越感兴趣了。”阳菜脸上显现出期待的神态。
“呵呵。那我就讲讲。”优子理了理头发，狐耳又是一耸。
“既然是山神和河神，自然是有名字的。”她的声速很缓，音色在雾气弥漫的四周散开。
“千降山的山神，叫作柏木由纪。百盏河的那个祖宗，名字是渡边麻友……五十年前的事了……”


三．
小嶋阳菜小心地拉开陈旧的木头门，屋子里很暗。似乎周围还萦绕了一丝香气，极淡的香气。
又往里面走了几步，渐渐看见了光亮。
是跳动着的烛火。没有风，就这么直直的亮在那。阳菜看见了斜靠在烛火旁软榻上的人。
小心绕过地上铺着的榻榻米，阳菜走了进来。
大岛优子安静地倚着。一只手臂曲着枕在脑后，袖子滑到了手肘，大片苍白的肤色便暴露在了微凉的空气里。她另一只手顿在虚空之中，慢慢晃着，像在撩动凝滞的气流。手指骨节棱角分明，指甲尖利。
“这么晚到山里来，不怕被山鬼捉去吃掉么。”忽然开了口，身形却未动。
“从小见得奇怪东西多了去了，山鬼又算什么。”阳菜满不在乎的昂着头。
“哎呀哎呀。”优子咧开嘴笑了，“倒是胆大得很呢。”
她早就知道这丫头是胆大的。
记得第一次遇见的时候，阳菜在山里迷了路。已经晚了的天色很是可怖。
慌乱之间，阳菜看见了一抹白色，那么显眼的白色，纯粹得过目就难以忘记。
她空灵的走了过来，个子娇小。阳菜看见她的毛茸茸的狐狸耳朵和背后拖着的巨大的尾，很是自如。
“哪来的？”
阳菜听见一个沙哑但好听的声音。
“哎呀。我迷路了。你又是谁？”阳菜忽然就笑了，像是看见一个熟人似得反问。
大岛优子在那一瞬间有些诧异，不过，也只有那一瞬。片刻后她绽开好看的笑容。
“我嘛。是这里的狐仙。”
于是就这么认识了。
“故事。”阳菜轻轻开口。
“嗯？”
“你还没有讲完。山神和河神的事。”在旁边寻了张凳子坐下，阳菜像是不容拒绝似得说道，“说吧。”
“嗤。”优子轻笑一声。这个自作主张的丫头。
“好。我讲就是了。”
每两百年，千降河的结界就会动荡一次。而同样的，百盏河也会停息运输亡魂。于是大量灵体被积压堆叠，两界之间暂时就会失衡。
各地的神明本是各司其职，不相干扰。但是如果结界一动荡，那么便像一个漏斗，各地域的波动全部像一个中心倾泻而来。那个中心，便是千降。
届时所有的重压便会砸向千降山山神身上。而山神要做的，就是以自己的能力清扫所有的动荡。
如果事成，那么诸事安好；如果不成，同样的百盏河便与千降山一同消亡，于是两边彻底失衡。
这两百年一度的劫难，叫作“亡祸”。似乎危险至极，同时来袭只有一瞬，一瞬定全局。
【五十年前】
渡边麻友记得上一次的亡祸。她记得那个叫作柏木由纪的女人是如何淡然地立在千降山前，面对着四面八方涌来的灵潮。她甚至还在笑，幽深的眼里满是风情，笑得张扬耀眼。
直到灵体渐渐退散而去，那个红色的身影还是兀自立在烟雾中，似乎毫发无损。但是也是在那一瞬，千降山所有的树都开始落叶。碎叶落在她的头发身上，像是一场从天而降的大雨。
每次都是这样，每两百年，树就得毁一次。
“你看。无事了。”拭掉嘴角的血丝，柏木由纪对渡边麻友笑道。
她大可以将庞大的灵潮打散至百盏河内，让极阴之水吞掉它们，也许这会让百盏河产生动荡，对河神产生一定伤害，但是靠渡边麻友完全可以控制住局面。
但是柏木由纪没有。在分担面前，这个女人总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一个人去应付。
渡边麻友默许了她的做法。相对了漫长光阴，她好歹懂得那人的执拗。
麻友每次所做的，只是以最快速度把停止运送亡魂的河水重新解封，把剩余的灵屑吞噬干净，然后走上前去，把那个身形渐颓的人打横抱起，向大雨纷飞般的落叶深处走去。
世上没有绝对的事物。纵使是神明，也不能无条件的担下一切不费吹灰之力。
每次一人承担了亡祸之后，柏木由纪就会陷入昏睡，有时候是三两天便醒来，有时却是一个月。
柏木由纪昏睡时，重新调理山林的事就交给大岛优子。
“也就是说，你每两百年就要把这满山的树木重新种一遍？”阳菜睁大了眼睛。
“那倒不是。调理，调理而已。”优子笑道，尾巴尖小小地颤了一下。
“你到底几岁了？”阳菜忽然这么问。
“你猜。”优子看向她的眼。
“唔……五百？”
“再猜。”
“八百……？”
“再猜。”
阳菜不吭声了。半晌她冒出一句。
“果然是个老家伙。”
“哈哈哈。”大岛优子笑出了声，好看的酒窝漾开。
“那……接下来呢？以前的亡祸就这么过来了，那么这次就不一样了么？”阳菜问。
“啊。是啊。五十年前的那一次，确实有点恼人呢。”优子还是笑着，但是笑容却没了温度。
“不早了。你该回去了丫头。待会儿找不着你，你爷爷又要着急了。明天再说吧。”


【五十年前。千降山山顶】
“嘛。竟然提前了一天呢。”柏木由纪深吸一口气。
山下已经依稀有所波动了，风无止息的刮着。“村子那边……有优子，应该没事的……”她喃喃。
忽然嘴角微勾。
那个人什么时候也变得疏忽大意了呢。她怕是还不知道我已经知晓有人破结界的目的吧……
她也算难得糊涂一次。
这一次的话，看来是没有办法了。
要补好结界又要挡住亡祸的话，只能把自己搭进去了呢。她的黑发被风掠过，向后扬起。
也没什么遗憾了吧。活了这么多年。
只是可惜，不能和那个人见到最后一面了呢。
无声的咧开嘴，好像是笑了。渡边麻友。河神大人。
怎么办，舍不下你呢。
【五十年前。千降山山腰】
渡边麻友漫长的年岁里从没有这么狼狈过。
她忘记了自己身为神明的本事，只知道沿着石阶狂奔向上，草屑污了她洁净的素色和服，树木残支划破她的肌理，都顾不上了。
终于踉跄着到了山顶，一眼便看见那个站在山顶边沿的的身影。一袭红色和式袍子点缀着金，在风的吹撼下显得及其瘦弱，但又美丽异常。
“不！”渡边麻友失声吼道。
闻声，柏木由纪回了头。看见是麻友的一瞬她的眸子漫过无尽喜悦。
“是你。”
渡边麻友冲上去拽住她的胳膊，“你在做什么！？
由纪不出声，只是看着她。
“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帮着解决的……何必要用这种极端的手段？”声音带了几分嘶哑，全然没有平日的安静清冷。
“……只能以山神本体为媒介了。我本身算是个灵媒，可以办到的。只要我从这里跳下去，穿过环绕山体的灵潮，跳到百盏河里，结界就能补完。”由纪安静的说。
“可是这样你就把自己搭进去了……”渡边麻友拉着她的手腕，“我和优子还能帮你……
“我消失不会怎样。山里还有优子。大可以顶替我做个山神。”
忽然甩开了由纪的手，分开一段距离。渡边麻友生平第一次认真的看向柏木由纪的眸心，带着无望。
“所以呢。你要让我一个人，孤独地在这里不老不死枯坐下去吗？”
由纪愣住了。
漫长岁月里，她第一次从渡边麻友的脸上读到了人情味。
而后她笑了。把渡边麻友紧紧拥入了怀里。
“河神大人。这么久以来承蒙关照了。”由纪浅笑。
指掌轻轻抚摩着怀里人的脸廓。麻友嗅到了由纪身上草木的芬芳。“如果寂寞的话，可以找优子和左川解解闷……”
不一样。那不一样。
你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忽然感到烦躁的渡边麻友一时觉得气结。而柏木由纪只是兀自说着。
“总算知道你还真的是在乎我的呢。也罢了。够了。”音调辗转在麻友的耳廓。
突然间脱了手，柏木由纪向后倒去。
渡边麻友来不及伸手去抓住那人的衣摆，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柏木由纪坠了下去。
“今日天气很好呢。河神大人我们一同走走怎么样。”
“优子说左川那孩子给我们弄了好吃的来~快去看看~”
“河神大人。你看，又是一百多年过去了呢。”
“你倒是笑一笑啊。别老是绷着脸，明明很好看的人呢。”
脑海里忽然就涌上了过去时光里柏木由纪的只言片语，零星地戳在心头。
然后目光聚焦在一起。那个红色的妖娆身影就这么坠了下去。
山顶劲风的呼啸声中，她听见柏木由纪残留的最后一句话语。
“也不枉我爱了你这么多年。”


渡边麻友伏在山顶边缘，手直直伸在那儿，僵在半空之中。须臾之后有冰凉的液体从她的脸颊滑落，一同坠下山崖，消失在重重的雾霭里。
不多时山体的崩毁停息，一切如常。只有漫天飞舞的枯叶在不停旋转，提醒着这里发生过什么。
渡边麻友忘记自己是怎样下了山。她只记得自己神思恍惚的来到百盏河边，慢慢跪下去，双手在水里撩着。
水花儿湿了她的掌心，冷了她的眼。
如何寻得到。百盏河封解，瞬间一切灵体就被吞噬殆尽。
结界也恢复如初。但是她呢。
她柏木由纪，和我相对了千百年的那个女人，她就这么没了？？
抡起拳头砸向水面，渡边麻友深深垂着头，身体颤抖着。
什么神明。到最后毁灭了不是一样无能为力么。
是啊。无能为力。
你为什么不再等等。
我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
对于你，这亢长岁月里，同样厚重的爱意……
身后有细碎的踏在枯叶上的声音。
“由纪是灵媒契子，不会像灵体那样被解封瞬间吞得干净……”大岛优子的声音。
“那她只是入了阴阳河里的混沌？”渡边麻友猛地回头。
“但是你也知道，进了混沌，那无尽黑暗的地方，基本上就出不来了。”优子的声音带着些许疲惫。
“混沌和现世的时间不一样吧。”忽然这么说了一句。
“你想干什么？”优子眉头深深皱起。
“优子。河水我自有分寸会打理好，让它安生两百年……山就托你了。”声音像变回了从前，又冷静下来。这么说着，渡边麻友迈入河中。
“两百年？你疯了么？如果去混沌的话……”优子眼睛陡然睁圆，狐尾猛地一挥带起一地枯叶。
“只是做了最坏的打算罢了……只不过两百年而已。”顷刻间河水已经淹到她的腰际。“我可是河神，百盏河我从不忌惮。”
“优子。再会。”
声音陡然消失在一片雾气中。大岛优子闭上了双眼，从心底里涌上了无尽悲凉与酸楚。
她知道她无法拦下渡边麻友。
现世的两百年她不会在乎的。如果是和千降山神相比的话。但是饶是你是河神，你不惧阴森的混沌，那一片永夜之中，你要如何才能找到那个人？……
大岛优子怆然转身，却看见了一个不高的身影。
“她们都不在了么。”眼眶泛着红的少年问道。
“……只是离开一段时间。”优子眼眸昏暗，缓缓走上前去。
“她们会回来的是么。”
“……会的。”大岛优子手掌抚摸着他的头顶，声音有些沙哑。
有落叶从两人的头顶上飞下来，飘到河面上，晃悠着浮在上面。
“我们一起等她们回来。”


七．
阳菜听得有些恍惚。
“怎么会这样？”她好看的眼眸满是震惊，“就这样去了？”
优子低着头，没有回答她。
“……两百年的话，现在才过了五十年啊……”阳菜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优子，“爷爷都已经老了……”
“左川那小子还相信她们会回来吗。”忽然优子问。
“……是的。爷爷相信……”阳菜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
“嗤。”优子忽然轻笑出声。
“也不枉他的坚信。”
“诶？？”阳菜很是惊喜的抬起头。“那么是回来了？”
片刻又生气的撅了嘴。“那为什么不让我看看她们？”
“因为，由纪还没有醒啊。”优子的脸色又暗淡了。
是的。
在阳菜来之前，渡边麻友就带着柏木由纪回来了。
大岛优子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那时候的心情。月光之下，那个熟悉的淡泊得和一团烟云似得身影从河中就这么走了出来。背上背着的那个人，红色袍子被月华照亮，晕出好看的光芒。美丽的容颜依旧，似乎只是浅眠，神色灵动得让优子以为下一刻她就会睁开好看的墨色双眼。
大岛优子的眼底几乎快泛出泪来。
纵是没有一开始决绝说着的两百年，但是五十年也同样难以想象。更何况……
她竟然真的寻得了。在那漫无边际的黑暗中。
“诶？昏睡了三个月吗？……”阳菜不免有些担心的问，“那……那会不会……”
没有答腔。于是两人默默地绕着河畔走着。山水尽头有一片林子，阳菜没有去过。
渡边麻友和柏木由纪也就是在那儿。
渡边麻友回来以后整个人像是变得迟缓了，安静温吞。以前那种冷清与隐隐的傲气似乎都被打磨干净。
她几乎是没有什么抱怨。只是安静的守着。
像以前一样，安静地等着柏木由纪醒来。
也许……也许由纪真的就醒不来了吧。优子虽然很厌恶自己的这种想法，但到底还是逼着自己直面了现实。
那么麻友呢。
她找了这么多年就是这样一个结果吗？……
如此满怀心事的走着。
快要步入那片林子的时候，优子停下了脚步。深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喊阳菜一同转身回去。至少先不要去打扰得好。
但是她分明听见了。
那个温柔随性的声音。
大岛优子颤抖着又迈开了步伐。
阳菜只是跟着她，没有作声。


繁密山林中有一片空地。地上有一张宽长的石头。红袍的妖娆女人支起了身子，久久地盯着眼前的人。被她盯着的那个清冷面庞愣在了那里。
柏木由纪像是平时睡醒了似得，自然地抬起手，看看掌心，又打量了一下自己周身。最后又把目光投向了渡边麻友。渡边麻友没有动，只是看着她，目光毫无偏移。眸子里没有惊慌，没有疯狂的喜悦。
“我睡了多久。”柏木由纪垂首，捻弄着自己垂到肩上的一缕发丝。
“不长。三个月。”渡边麻友轻轻开口，甚至嘴边还带了丝浅笑。
闻言柏木由纪缓慢的抬起头。她看见对面的沉静眸子里像铺开朦胧的雾气，无波潭水似得遮掉了所有的情绪。
她从宽大衣袖里伸出细瘦苍白的手臂，环上渡边麻友的脖颈，一手抵在她的后脑将两人间的距离拉近。
渡边麻友嗅到了和那时一样的草木芳香。她听见一句裹着香味的话响在自己脸侧。
“说什么谎呢。”像是在笑，气息缱绻。“我是说，从那时起，我一共睡了多久。”
“三个月。”
怀抱忽然松了开，柏木由纪欺上前，吻上那人的唇。那人的唇温润又冰凉，像极那被雾气笼着的寂静河水。
渡边麻友的手攀上了柏木由纪的腰。她闭上了眼。
许久两人分开。渡边麻友像是脱力一般垮下身子，手指却还紧紧攥着柏木由纪的袍子。指骨发了白。
“你在哭。”柏木由纪把麻友的头按进自己的怀里。
渡边麻友脸上并没有溢出悲伤，泪水却先一步涌出眼眶。她紧紧揪住柏木由纪的衣襟，声音有些发抖。
“再也不许自作主张就离开……”
“我保证。”柏木由纪收紧双臂，把渡边麻友搂进怀里。嘴角扬起张扬的笑容。
“永远都不会再留你一个人。”
阳菜的眼泪都不自禁地淌了下来。半大姑娘死命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出声，这样子倒是逗得优子觉得好笑。刚嘴角弯了弯，就被阳菜狠狠瞪了一眼。
“有什么好笑的？河神找了五十年才找到她，而且过了这么久才醒……这么感人的事情你还笑？！”
优子叹了一口气。
“丫头。其实不是五十年。”
“嗯？”阳菜诧异的看着她。
“混沌与现世时间不一样。”优子的狐耳慢悠悠的颤了颤。
“现世一年，混沌就是二十年。”
阳菜猛地怔住了。
“那么……那么……”阳菜回头看看远处抱在一起的身影，又看看优子，满眼的不可思议。
“嗯。”优子琥珀色的瞳仁泛着光华，像破碎的星辰。
“一千年。”
是什么支持着渡边麻友在浓重的混沌中跋涉寻找，日复一日，优子了然。
她也知道渡边麻友从没有后悔过。
雾气之中狐仙整整洁白的袍子，狐尾轻摆转身。
“我们走吧。”她对少女笑道，漾开好看的酒窝。
【全文完】


沙发，很喜欢优子的狐仙设定
感觉这次的麻友的设定跟以往很不一样，不过，，，，一千年什么的，，真心的觉得好厉害，，

海荷、

哟了个西

需要把你绑架回家吗。

亚达

一点进来就看到婆婆在爬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