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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安房直子】我开一个贴,纪念一下这个我最喜欢的童话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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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夜哆嗦起来。啊啊,天哪!自己竟代替夫人到这里来了……
  鲸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夜,然后静静地说:
  “告诉我,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
  那声音,悲伤得有点颤抖了。
  小夜一句一句地说了起来。夫人一只耳环丢了、自己拾到了,结果稀里糊涂地就来到了这里。
  听完了,鲸叹了口气。是一声如同吹过森林的风一样的深深的叹气。然后只说了一句“这是不可以的啊”,鲸的眼泪就夺眶而出了。
  “我说过多少次了,耳环是两个一组。我说过了,绝对不可以只戴一个耳朵。而且,一旦别人知道了耳环的秘密,就完了。”
  “完了?什么完了?”
  小夜睁大了眼睛。
  “我们的结婚啊!我给妻子的梦啊!鲸给人间的姑娘的梦,和钟的摆一样。为了来到这里又肯定能回去,我把两粒珍珠作为耳环给了她。如果只用一只,那就完了。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
  “……”
  小夜想,这下可惹了大祸!那时要是立刻就把耳环还给夫人就好了。如果那样的话,就什么事也不会发生了……
  接着,小夜又责备起自己的轻率来了,只戴着一只耳环,就到这样的地方来了。少了另外一只戴在左耳上的耳环,小夜怎样才能回到陆地上去呢……
  直到刚才为止,还绷得紧紧的,连一丝微波也没有的大海,这会儿,晃荡来晃荡去,像是在呼吸似的摇晃起来了。
  (怎样才能从海上回去呢……)
  就在小夜走投无路地叹了一口气的时候,怎么样了呢?
  小夜已经坐到了鲸的背上。小夜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爬到鲸那巨大的、滑溜溜的身体上来的,不管怎么说,她现在正在鲸背上摇晃着两条腿,眺望着大海。
  (月亮月亮,救救我!)
  小夜在心里祈求道。
  “你用不着担心。”
  鲸突然说。
  “魔法马上就要解开了。耳环的魔法,这就结束了。你一点也用不着担心。”
  这话让小夜稍稍放下心来。然后,迷迷糊糊地想起了公馆里的夫人。
  一到满月的时候,夫人就会跑过大海,到这里来吧?蓝色的袖兜在风中嗖嗖地舞动着,捂住戴着珍珠的两个耳朵、屏住呼吸,跑过来吧?
  小夜突然眼泪汪汪了,鲸也啜泣起来。
  “所谓的魔法,真是一种让人悲伤的东西啊!”
  鲸用含混不清的声音嘟哝道。
  小夜看着海上的月亮,慢慢地向西方移去。她看着它,感觉好像日子已经过去了好几年、好几十年似的。
  天亮时分,小夜站到了公馆院子里那棵栀子树下。
  女仆领班那吩咐早上工作的声音,响了起来。窗下新的白百合花开了。
  和往常一样的公馆的早上。平静、爽快的一天开始了。
  然而这个时候,小夜却像一个疯了的女孩似的,眼睛闪闪发光,披头散发地闯进了公馆。
  “夫人、夫人……”
  一边这样叫着,一边冲进了夫人的房间。
  夫人陷入了比昨天更深的悲痛之中。接着,用有气无力的细细的声音,自言自语地说:
  “剩下的一只耳环也消失了。在朝阳中溶化了。这下,全都完了啊……”
  夫人的手上,托着一个空空的宝石箱。
  “夫人,另外一粒珍珠,我……”
  小夜刚说了一个开头,伸手去摸自己的耳朵时,那只耳环也像露珠一样消失了。
  随后没有多久,公馆就衰败了,夫人回乡下去了。
  闲下来,女仆们凑在一起悄悄地说,大概是因为主人的生意失败了,不寄钱回来,公馆才衰败了吧?
  只有小夜知道事实的真相。
  实在是太悲伤了,小夜离开了公馆。
  注释:
  ⑦栀子:茜草科常绿灌木。高约2m。叶长椭圆形,对生。初夏开有芳香的白花。


138楼2012-02-04 1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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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
      吐了一口白气,跌跌撞撞险些要摔倒的时候,缰绳一下子被拉住了。
      “驾驾!马上就要到了!”
      这是一个熟悉的嘶哑的声音。
      “已经看到市场的旗帜了,再加把劲儿!”
      (市场?)
      马猛地睁大了眼睛。就在那一刹那,耳朵冷得都痛起来了,寒气从脚底下嗖嗖地冒了上来。
      “没想到大雪会来得这样早!”耳边响起了农夫的声音。
      (雪?)
      马突然扭头朝身后看去。
      白菜山上,是雪山。那个姑娘怎么也看不见了。清醒过来一看,围巾、长筒皮靴和项链都消失了。马身子都湿透了。
      “嗨——嗨——白菜送来喽!”
      突然,身后响起了农夫的声音。到城里了。
      马又高兴起来,加快了脚步,“扑闪扑闪”地眨巴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上,开出了美丽的白色的雪花。


    141楼2012-02-04 1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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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昏的向日葵》
        可是,从舞着的脚底下,
        窜起了比太阳还要红的熊熊火焰,烧着了裙子。
        不管怎么扑,
        一窜而起的火焰,
        还是把女孩的幻想变成了可怕的东西。
        向日葵是黄昏时做梦。
        “这么急,到哪里去?”
        一天在梦中,向日葵叫了起来。眼前跑过一位少年。
        “喂,到哪里去呀……”
        然而,少年连头都不回,从贴着河边的路上跑了过去。向日葵目不转睛地看着少年的背影渐渐地小了下去,渡过远远的一座桥,消失在华灯初上的城市的方向。少年好像是听不见花的声音,好像是听不懂花的话。可尽管如此,向日葵还是已经连续好几天做同样的一个梦了,用同样的话呼唤过少年了。而那时候,它就会想,要是变成一个人就好了。
        一天黄昏。
        向日葵在梦中变成了一个有生命的女孩。
        穿着鲜艳的黄衣服,戴着宽檐的帽子,虽然一点也没化妆,但皮肤却闪闪放光,嘴唇红红的,眼睛是淡蓝色的。
        捂着咚咚地跳个不停的胸膛,向日葵女孩一动不动地站在河边上。还微微发红的西边的天际,飞过一群小鸟。河水满载着黄昏的颜色,慢慢地流淌着。远远的桥上,车子一辆接一辆地开了过去。接着,从那边的大楼群开始,灯一盏接一盏地亮了起来。
        向日葵女孩想,啊啊,我要是能去那里就好了!要是和他一起,跑过堤坝的路,跑过桥,一直跑到那座城市里就好了——
        可是,花即使是在梦里头,也绝对不能自由地动来动去。女孩就那么伫立在堤坝的同一个地方,侧耳聆听着。恰好到了6点(一到这一时刻,最高的那幢大楼上的钟就会敲响)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奔跑的声音。
        “来了,来了。”
        女孩害怕了,不由得闭上了眼睛,止住呼吸,当少年从眼前经过的一瞬间,终于发出了嘶哑的声音:
        “这么急,到哪里去?”
        少年一下停住了。
        女孩战战兢兢地睁开了眼睛。雪白的衬衫在眼前闪亮。少年那苍白的脸直直地对着自己的方向:
        “哪里……”
        少年惊讶地结巴起来。
        “你听到了?”
        女孩跳了起来。
        “你听到我的声音了?”
        向日葵女孩快乐地笑了起来。女孩的心中,立即就唤起了一种正晌午的欢乐。那种沐浴在夏天灿烂的阳光下、不停地笑着的黄花的快乐,在女孩的全身弥漫开来。
        “喂,告诉我呀,总是这么急匆匆地到哪里去呀?”
        于是少年低声飞快地答道:
        “去见一个人。”
        “人?谁?”
        “一个跳舞的少女。”
        “是你喜欢的人吗?”
        “是。在那个城市的剧场里,每天晚上穿着黄色的衣服跳舞的少女。”
        “黄色的衣服?像我这样?”
        “是。我是她的舞迷呀!可是,我没有钱,进不了剧场,只能等在剧场的后门,看着她进后台。只能那么看一眼。”
        丢下这句话,少年跑了起来。向日葵女孩还愣在那里发呆,少年的身影已经变成一个小小的点了。
        (怎么心惊肉跳的呢!)
        向日葵女孩想。
        (这少年有点不大对劲儿。)
        是的。简直就像是在说梦话一样,那嘴,还有那双一边冲自己说话,一边望着远方的眼睛……
        (觉得他像一个死人,要不就是要干什么可怕的事情似的。)
        向日葵女孩这样想着。泛着淡紫色的河水,映出了城市的灯火,一起一伏。
        我要是能变成一个跳舞的少女就好了,向日葵想。自己那穿着黄色的裙子翩翩起舞的身影,浮现在了女孩的眼前。可是,从舞着的脚底下,蹿起了比太阳还要红的熊熊火焰,烧着了裙子。不管怎么扑,一蹿而起的火焰,还是把女孩的幻想变成了可怕的东西。


      142楼2012-02-04 1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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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哒、哒、哒、哒……
          那之后过去了多长时间,才又听到了在堤坝上奔跑的声音呢?
          (啊啊,他回来了!)
          女孩呆呆地想。随着越来越响的脚步声,她清楚地看见了少年那白色的衬衫。接着,就传来了少年粗粗的喘息声。
          (可是,怎么了呢?为什么他回来也要跑呢?)
          桥那一带响起了鸣警报器声,正想着,少年“砰”地撞到了向日葵女孩的身上。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少年低声这样尖叫着。
          怎么了?到底……就这样,女孩是问了呢,还是什么也没说,就呆呆地立着?
          “他们在追我!”
          少年这样叫道。那双眼睛恐惧地大睁着。女孩马上用沉着的声音说:
          “躲起来!那里泊着一艘小船,躲到那里面去!”
          女孩知道,就在堤坝下头,有一艘被人抛弃的小船浮在那里。是一艘斑驳、破旧的小船。偶尔会有海鸥歇歇脚、快要腐烂了的小船。瞅着点点头、往堤坝下跑去的少年的背影,女孩说:
          “把衬衫脱了!然后紧紧地趴到小船里!”
          这时,向日葵女孩仿佛觉得自己成了少年的母亲或是姐姐。
          就是舍命也要保住他……
          这么想着,她像祈祷似的低下头时,女孩看到了自己脚下的一把匕首。它似乎染着血,不是自己神经过敏吧?女孩弯下身,一把把匕首捡了起来,藏到了裙子的兜里。
          那之后又过去了多长时间,才响起了吵吵嚷嚷的人声,一大群人晃动着手电筒冲了过来呢?
          “有个穿白衬衫的男的过去了吗?”
          一个人问。
          “刚才剧场的一个跳舞的少女被刺了。在后台的入口处,是一个疯狂的舞迷干的!”
          “那边!”
          女孩突然朝河的上方一指。
          “往那边跑了。顺着这条堤坝的路跑了!一直往前跑了!”
          这样沉着、一字一句地说完,女孩的心中慢慢地涌起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喜悦。目送着那一大群人朝自己手指的方向跑去了之后,女孩冲着小船天真烂漫地说:
          “喂,没事了呀,已经没事了呀。”
          就好像在玩捉迷藏的孩子。
          然而这个时候,少年已经不在小船里了。空空荡荡的小船,在草丛中轻轻地摇晃着。
          向日葵女孩就那么久久地立在朦胧的波光中。
          这件事,是发生在黄昏的梦里头呢,还是真事呢?向日葵不知道。结果直到度过了那个夏天它也不知道,到了夏天结束的时候,它蔫了,枯萎了。


        143楼2012-02-04 1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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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响板》
            那时候,你瞄准了,把响板打掉。
            那样的话,树精就会死了。
            不过,可不要连你也变成了响板的俘虏呀!
            那声音,
            有一种可怕的魅力啊!
            那天,农夫信太戴着蓝色的帽子,走在原野上。那是出家门的时候,他那能干的媳妇给他戴上去的,一顶带细檐的布帽子。
            信太的媳妇比他大三岁,非常勤劳。不过,人长得一点也不漂亮,更不会说温柔的话,这让信太觉得没意思。
            (要是讨另外一个老婆就好了!)
            信太老是这么想。
            信太后背的筐子里,装着满满一筐梅⑧的果实,正要去镇子上卖。因为梅子多得要从筐里滚出来了,稍稍走快一点,就骨碌骨碌地掉到了地上,弯腰去捡,新的又滚了出来。这样重复了一次又一次,信太累得够呛,决定在半道上的一棵大悬铃木⑨树下歇一口气。
            信太轻轻地坐到树下,小心翼翼地卸下筐子,掏出毛巾擦起汗来。啊啊,他想,这个时候要是能喝上一口冰凉的饮料该有多好,甜的水果也行啊!然后,就靠在悬铃木树上,看着天空发起呆来了。
            “咔哒、咔哒、咔哒,
            咔哒、咔哒、咔哒。”
            似乎从哪里传来了奇妙的声音。
            信太朝四周打量了一圈,仰头看看天,然后又瞅瞅地。可是,信太的身边没有一个人。天上只有悬铃木的叶子在摇晃着。地上只有一列长长的蚂蚁。尽管如此,那个不可思议的声音却在一个非常近的地方,响得越发清晰了。
            像是砸核桃的声音。
            又像是啄木鸟在敲树的声音。
            “呀,那是响板⑩!”
            信太叫起来。是的,千真万确,是响板的声音。学校的音乐课上,托在手上的小小的、圆圆的乐器,发出的可爱的声音。
            “谁?到底是谁呀?”
            信太生气地嘟囔道。他以为是谁在嘲笑自己。信太用力敲起树干来了。
            “谁呀——”
            他又吼了一嗓子。
            结果怎么了呢?从刚才敲过的树里头,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咔哒、咔哒、咔哒,
            咔哒、咔哒、咔哒。”
            信太大吃一惊。
            “啊呀,这是怎么回事……”
            瞪圆眼睛想了老半天,信太才总算是反应过来了,是谁在树里头。
            “哈哈,是树精吧?”
            信太嘟囔道:“树精敲响板自我陶醉了。”
            竖起耳朵,甚至听得到和着响板跺地的声音。还不止呢,把耳朵贴到树上,好像连跳舞的人的喘息声都听得到。信太用拳头在树干上“嘭、嘭、嘭”地敲了三下。于是,从树里传出来一个年轻姑娘甜美而温柔的声音:
            “喂、喂、喂。”
            信太发出了干涩的声音:
            “你、你是树精吗?”
            只听树里的声音这样回答道:
            “是的,是悬铃木姑娘,是喜欢跳舞的姑娘。我已经在树里跳了快有一百年了。不过,我跳累了,跳渴了,筐子里的水果能分给我一点吗?”
            那声音嘶哑得听上去很好听,信太的心怦怦直跳。
            “不、不是不能分给你一点,因为是青梅,太酸了,根本就没法这样吃。”
            “那么,腌上砂糖不就行了嘛。”
            树里的声音说。
            “啊啊,那当然行了。腌上砂糖,那糖汁才好喝哩!”
            信太表示赞成。悬铃木姑娘一边轻轻地“咔哒、咔哒”地敲着响板,一边说:“那么,就放在这里。用你的帽子盛满放在这里。”
            信太照她说的,脱下蓝帽子,在里头装上满满一帽兜梅子,轻轻地放到了树下面。只听悬铃木姑娘说:
            “回来时再顺便来一次,把帽子还给你。”
            信太点点头,背上筐子又朝镇子的方向走去了。因为没有了帽子,他觉得脑袋好热啊。
            信太把筐子里的梅子,全都换成了钱,用那钱喝了酒,空筐子也不知放到什么地方去了。从镇上往回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悬铃木的下面,信太的蓝帽子像一朵刚刚绽开的大花似的,被丢在了那里。帽子里是空的。
            (到底是怎么把里头的梅子拿走的呢?)
            已经听不见响板的声音了。


          144楼2012-02-04 1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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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咔哒、咔哒、咔哒,
              咔哒、咔哒、咔哒。”
              (瞄准那双手!)
              信太媳妇摆好了架势,就要投石头。
              可就在这时,树精犹如松鼠一般敏捷地开始朝楼梯上爬去了。信太媳妇怯阵了,“啊”地屏住了呼吸的时候,姑娘冲信太递了一个眼色。于是,信太也开始朝楼梯上爬去了。
              “信太,不要往上爬!不要跟在她后面!”
              信太媳妇这样叫着,情不自禁地张开双臂,自己也冲到了树里头。
              啊,坏啦!等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信太媳妇已经昏昏沉沉地站到了那像水底一样的房间里,站到了那奇怪的螺旋楼梯的下面。
              那是一个高得叫人恐怖、像空心的塔一样的房间。又像是在长长的烟囱的底下。而且,“咔哒咔哒”,整个房间都在回响着响板的声音。姑娘和信太,正迈着像花瓣一般轻盈的脚步,向楼梯上爬去,正渐渐地离她远去。
              然而,信太媳妇可不是一个软弱的女人。她重新握紧了石头,跟在两个人的后头,往楼梯上追去。
              “把响板夺过来,
              把响板夺过来。”
              信太媳妇像念咒语似的,不停地念着方才蜗牛的话。信太媳妇和信太之间,就差那么二十来级的距离。但她怎么追,那段间隔也不会缩短。她迎着从上头像雾一样洒下来的绿色的光,不顾一切地往楼梯上跑去。
              越往上爬,绿色的光越发浓厚,简直就像是一头误入了五月的森林里似的……
              是的,在这棵狭窄的树里,信太媳妇不知不觉地就嗅到了花香,听到了风吹树叶发出的沙沙声,听到了虫子翅膀震动空气的声音。此外,还有小鸟的声音……
              啊啊,树里确实有一股森林的气息,有森林的声音。虽说伸手摸不到一片树叶,但越往上爬,越是有一种误入森林的感觉。
              这时,有谁在信太媳妇的耳边说:
              “把响板夺过来,
              不要放弃希望。”
              “哎?”
              信太媳妇朝四周看了一圈。但是,什么也没看见。
              “谁?怎么觉得有点像小鸟的声音。”
              “是的,我是小鸟的魂,是你一伙的呀。”
              信太媳妇来了精神,又开始往楼梯上爬去。螺旋形楼梯上,信太就在二十级的前面往上爬着。再往上一点,晃动着树精的和服的下摆。两个人嬉笑叫嚷着。响板响彻不息。
              (不管怎么说,也要追上去!)
              信太媳妇想。
              一边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信太媳妇一边往上爬。这回,不知从哪里传来了狐狸的叫声。不是一只,至少有三只四只。狐狸齐声“嗷嗷”地叫着,也说着同样的话:
              “把响板夺过来,
              不要放弃希望。”
              “谁?”信太媳妇问。狐狸这回也说的是同样的话:
              “我们是狐狸的魂,是你一伙的呀。”
              就这样,信太媳妇越往上爬,动物的声音越来越多了。就宛如整片森林下起了一场暴雨的声音。不只是狐狸,还混杂着鹿的声音、老鼠的声音和猴子的声音。不知为什么,信太媳妇这时候能把这一个个声音分得那么清楚。
              “把响板夺过来,
              不要放弃希望。”
              这声音,给了信太媳妇多大的鼓励呢?信太媳妇满身是汗,连气都喘不上来了,可只有脚还顽强地踩在楼梯上。
              不久……信太媳妇就渐渐地明白过来了。这所有的声音,都是变成了悬铃木俘虏的魂的声音。从前,当这里曾经是浩瀚无边的森林的时候,那个小姑娘,就开始敲响了响板,终于把整个森林的动物全都关到了树里头——
              (不过,我可不想当俘虏!)
              信太媳妇十分坚强。越往上爬,越不会上那个可疑地响个不停的响板的当。
              “把响板夺过来,
              把响板夺过来。”
              这样不停地爬了有多久呢?
              突然,响板的声音一下子停止了。信太媳妇止住脚步,竖起了耳朵。于是,从上头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好了,歇一会儿,喝口梅子的糖汁吧!”
              姑娘用温柔的声音招呼信太。但是听不到信太的回声。笑声也听不见了。信太媳妇浑身一哆嗦。
              (信太昏过去了!终于败给响板了!)
              啊啊,这可不得了啦。不能让信太喝那东西!那肯定是“最后的一道药”了……信太媳妇脸色苍白,往楼梯上爬去。
              恰好爬了二十级的时候,迎头碰上了坐在楼梯上的姑娘和信太。信太的头躺在姑娘的膝盖上,姑娘正要拿着一个倒得满满的玻璃杯往他的嘴里灌。
              “不行!不能让他喝那东西!”
              信太媳妇连想也没想,就把右手上的石头朝杯子投了过去。
              “嘭!”响起了一声尖厉的声音,杯子碎了。里面的水洒到了信太的脸上。四周充满了姑娘那像笛子一样的叫声。
              紧接着,一瞬间树里就变得漆黑一片。


            146楼2012-02-04 1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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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匠匆匆下到地面,仰头往上看去,他是想看看刚刚才做好的那个阳台。可是,啊啊,果然像猫说的一样,阳台连个影子都没有,如果说能看得见的东西,只有屋顶。
                木匠摇了好几次头,揉了揉眼睛。然后他想:
                (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推开那扇窗户呢?)
                木匠靠在昏暗胡同里的石头墙上,点燃了烟,等待着女孩的归来。尽管自己也知道靠在墙上吸烟的样子不怎么样,但木匠的眼睛,还是一刻都没有离开过公寓的窗户。
                天彻底黑了下来,四下笼罩在一片晚饭的饭香之中的当口,那扇窗户“啪”地亮起了灯。白色的窗帘摇晃了一下,玻璃窗推开了。接着,一个长头发的女孩探出脸来。
                一瞬间,女孩像大吃一惊似的朝屋顶看去,随后叫了起来:
                “多么漂亮的阳台啊!”
                然后,高高地伸出双臂,这样说道:
                “傍晚的第一颗星星,到这里来!”
                “火烧云,到这里来!”
                然后,女孩的脸上露出了幸福的表情,好像她那白白的小手已经紧紧地抓住了星星和云彩似的。
                然后又过去了几个月呢?
                当寒冬结束、阳光变得略微温暖起来的时候,木匠家里收到了一个大包裹。包裹用天空颜色的纸包着,系着的带子,当然也是天空颜色的。
                木匠纳闷地打开包裹一看,里面满满地装着新鲜的蔬菜。
                有莴苣,有间苗间下来的菜,有洋芹菜,有卷心菜,有荷兰芹,有花椰菜……还附上了这样一张卡片:
                是从阳台上摘的蔬菜
                是给做阳台的人的谢礼
                木匠瞪圆了眼睛。那个谁也看不见的阳台,竟能长出这么多真正的蔬菜呢!木匠立即把蔬菜做成了色拉。从那个魔幻一般的阳台上摘下来的蔬菜,又甜又新鲜,吃上一口,身体仿佛都透明了似的。
                五月了。
                当刮过的风送来了花和绿叶的气息的时候,木匠家里收到了一个中等大小的包裹。
                木匠打开包裹一看,里面装着一箱鲜红、晶莹的草莓。而且,仍然还附着这样一张卡片:
                是从阳台上摘的草莓
                是给做阳台的人的谢礼
                木匠往草莓上浇了好多牛奶,吃起来。草莓凉凉的,鲜极了,吃上一口,身体仿佛都变得轻盈了似的。
                接着这时木匠就想:
                真想去一个遥远的地方啊!
                少年时代那个在沙漠的正当中,建一座够得着星星的塔的白日梦,这会儿,又在木匠的胸中复苏过来了。
                自己一个人住在这只能看得见屋顶的后街小巷的二楼里,有多少年了呢?在狭窄的工地,盖着一座又一座房檐贴房檐的房子,有多少年了呢……啊啊,真想飞到一个锤子的声音能“当”的一声在天地之间回荡的地方去啊……
                一边吃草莓,木匠的心里,一边充满了对遥远的世界的憧憬。
                六月了。
                下个没完没了的雨停了,一个阳光突然变得又热又晃眼的日子,木匠家里又收到了一个包裹。
                这回是一个细细长长的木头箱子,里头躺着好多红玫瑰。
                是阳台上开的玫瑰
                是给做阳台的人的谢礼
                木匠把玫瑰插到了自己的房间。然后,这天晚上就在花香中睡着了。
                “砰砰”,有谁在敲窗,轻轻的一个声音,木匠醒了。房间飘满了扑鼻的玫瑰花香。上回的那只白猫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窗户外边,正瞅着这里。
                猫静静地说:
                “木匠师傅,来迎接您了。不想坐着天空颜色的阳台,去一个遥远的地方吗?”
                “遥远的地方……”
                木匠猛地朝外一看,哎呀,像船一样浮在天空中的,不是上回做的那个天空颜色的阳台吗?而且,它距离木匠家二楼的窗户那么近,一伸手就能够得着似的。
                天空颜色的阳台上放着好几个大花盆,开满了红玫瑰。那缠绕在阳台扶手上的玫瑰的枝蔓上,长着小小的花骨朵儿。
                站在怒放的花丛中的长发女孩,正在冲木匠挥手。女孩的肩膀上,停着许多鸽子。一大群麻雀,正在啄着玫瑰的叶子。
                木匠的心,一下子明亮起来。胸中涌起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喜悦。
                “好,走吧!”
                木匠把猫抱了起来,就那么穿着睡衣,从窗户冲到了外边。从屋顶上走过去,坐到了阳台上。
                于是,阳台像宇宙飞船似的动了起来,向着星星、月亮和在夜空中拖得长长的紫色的云彩,慢慢地飞去了。然后,不知不觉地,就真的变得谁也看不见了。


              154楼2012-02-04 1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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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色的鱼》
                  可是就在那一瞬间,
                  雪枝有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好像鱼的灵魂刚刚飞到什么地方去了似的。
                  提心吊胆地睁开眼睛……
                  从刚才开始,鱼槽里的鱼就跳个不停。
                  为什么只有今天晚上,才听到这个声音呢?雪枝想。作为海边一家小旅馆的女儿,雪枝就是听着这厨房里的响声长大的。对于雪枝来说,明天就要被做成菜的鱼,在鱼槽里跳跃发出的扑通扑通声,就应该是一首愉快的摇篮曲。说是这么说,今天晚上雪枝却被那个声音烦恼得直到天亮都没有合过一次眼。
                  (是那条大鱼吧?是爹说的那条朝霞颜色的鲷鱼[20]在跳吧?)
                  雪枝这样想。
                  明天雪枝家里,应该有一场很少见的婚宴。为了这场婚宴,雪枝的父亲干劲十足地出了一趟海,钓上来一条格外大、格外美丽的鱼。当它被放到鱼槽里的时候,雪枝想,明天,这么一条漂亮的鱼被摆上餐盘端到婚礼上,新娘子又该是怎样美丽的一个人呢?
                  可那条鱼的眼神好凄凉啊!雪枝又想,她骨碌翻了一个身。
                  这时,她觉得好像有谁在叫她似的:救救我!救救我!是一个小小的、不可思议的声音,像遥远的海的呻吟一般,像嘶哑的风声一般。
                  “谁?”
                  低声这样问。不过,雪枝清楚地知道是谁,是鱼槽里的鱼的声音。是朝霞颜色的鲷鱼的声音。
                  蓦地爬了起来,雪枝悄悄地朝厨房走去。俯下身,打开盖在鱼槽上的竹帘子一看,那条红色的鱼正在里头慢慢地跳着。比白天看上去更加鲜艳了,就像被系起来的鹿斑染[21]的带子似的。
                  “刚才是你发出的声音吧?”
                  于是,鱼直瞪瞪地瞅着雪枝,眼泪夺眶而出。鱼哭了。不出声地哭了。雪枝连大气也不敢喘,只是看着它。
                  “我放了你,放回到大海里去。”
                


                155楼2012-02-04 1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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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枝飞快地说。不知为什么,她可怜起这条鱼来了。雪枝把一个大水桶插到了鱼槽里,扑通一声把鱼捞了上来。然后,一只手拎着水桶,放轻脚步朝后门走去,冲到了外面。雪枝在那条满是碎贝壳的路上一口气奔了起来。一边小心着不让水桶里的水洒出来,一边在乳白色的晨霭中朝着大海奔去,哗啦哗啦地冲进了大海。
                    最后要把水桶里的鱼放回海里去的时候,雪枝招呼道:
                    “好了,回到大海里去吧,下回可不要被抓到了哟!”
                    于是,水桶里的鱼仰起头,看着雪枝说:
                    “下回再见吧!”
                    “哎?”雪枝吃惊地看着鱼,“下回?”
                    雪枝这么重复道,鱼平静、清楚地说:
                    “因为你救过我的命,所以下回轮到我报答你了。让我来帮你实现三个愿望吧!”
                    “……”
                    见雪枝呆住了,鱼突然抽动了一下红色的尾巴,说:
                    “好了,取下我的三片鱼鳞试试看吧!”
                    见雪枝犹豫着,鱼催促道:
                    “好了,快点快点!不用客气哟!”
                    雪枝战战兢兢地伸过手去,揭下三片微微发红的、像樱花的花瓣一样的鱼鳞。鱼静静地说:
                    “如果有了愿望,就把一片鱼鳞浮到海水里,叫声‘鱼、鱼’试一试。那样的话,不管我离开你有多么远,我也会飞过来的。一看到我的身影,你说出你的愿望就行了。不过,尽量在海湾没有波浪的地方把鱼鳞浮起来。”
                    说完,鱼猛地朝上一跃,回到大海里去了。雪枝一个人呆呆地伫立在早上的海边上。
                    雪枝十七岁。
                    一个丝毫也不引人注目、在乡下长大的普通的女孩。她想,什么时候成为一个好媳妇、一个好母亲,在这个村子里舒舒服服地过一辈子就行啊。
                    这样的雪枝的最初的一个小小的愿望,就是想让自己的头发变得美丽起来。是一直吹着海风长大的缘故吧,雪枝的头发总是干枯的红褐色。
                    一天,雪枝下海去了。她选了一个没有波浪的静静的地方,把鱼鳞浮了起来。然后试着轻轻地呼唤开了:
                    “鱼!鱼!”
                    雪枝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等待着。水上泛起了一道又一道波纹,浮在水面上的鱼鳞滴溜溜地旋转起来,很快,那条鱼就扑地一下浮了上来。
                    雪枝果断地说出了愿望:
                    “让我的头发变得漂亮起来,变成像海底的裙带菜一样的头发。”
                    鱼静静地说:
                    “到了明天早上,你的头发就会变得漂亮极了。”
                    雪枝点点头。
                    太开心了,太开心了!就要拥有一头漂亮的头发了!


                  156楼2012-02-04 1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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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大海的电话》
                      一个用白纸包着的小包寄到了松原家里。
                      小包反面,写着几个怪里怪气的字:“螃蟹寄”。
                      松原吃了一惊,
                      打开一看,从里头滚出来一个手掌大小的白色海螺。
                      有一个人带着吉他去大海,回来时忘记带回来了。不,那个人说,不是忘记了,是放在那里了。是打算什么时候请它们还回来,寄存在大海那里了。
                      这个人叫松原,是音乐学校的学生。
                      松原的吉他是才买来的,闪闪发亮的栗色,一拨动琴弦,“扑咚”,就会发出像早上的露水落下来一般好听的声音。
                      松原把那把吉他搁在海边的沙滩上,稍稍睡了一个午觉。也不过就是五分、十分钟,不过就打了个盹。然后醒过来的时候,吉他就已经坏了。吉他的六根弦,全都断了。
                      松原说,没有比那个时候更吃惊的事了。
                      “不是吗?身边连一个人也没有啊!”
                      是的。那是初夏的、还没有一个人的大海。碧蓝的大海和没有脚印的沙滩,连绵不断,要说在动的东西,也就只有天上飞着的鸟了。尽管如此,松原还是试着大声地喊了起来:
                      “是谁!这是谁干的?”
                      想不到近在咫尺的地方,有一个非常小的声音说:
                      “对不起。”
                      松原朝四周看了一圈,谁也没有。
                      “是谁!在什么地方哪——”
                      这回,另外一个小小的声音说:
                      “抱歉。”
                      接着,许许多多的声音一个接一个地传了过来:
                      “只是稍稍碰了一下。”
                      “我们也想玩玩音乐啊!”
                      “没想把它弄坏。”
                      “是的呀,只是想弹一下哆来咪发嗦。”
                      松原发火了,发出了雷鸣般的声音:
                      “可你们是谁呀——”
                      然而,你再怎么大声吼叫,大海也连一点回声也没有;你再怎么发怒,西红柿颜色的太阳也只是笑一笑,波浪只是温柔地一起一伏、哗哗地唱着歌而已。
                      松原摘下眼镜,“哈哈”地吐了口气,用手帕擦了起来。然后,把擦好了的眼镜重新戴上,在沙滩上细细地寻找开了。
                      啊……他终于看到了。
                      坏了的吉他后边,有好多非常小的红螃蟹。小螃蟹们排成一排,看上去就像是在行礼似的。
                      “实在是对不起。”
                      螃蟹们异口同声地道歉说。然后,一只一句这样说道:
                      “怪就怪我们的手上全长着剪刀!”
                      “真的没想把它弄坏,只是稍稍碰了一下……”
                      “就是。只是稍稍碰了一下,啪、啪,弦就断了。”
                      “就是。就是这样。”
                      “真是抱歉。”
                      螃蟹们又道了一次歉。
                      “真拿你们没办法!”松原还在生气。
                      “说声对不起就行了吗?这把吉他才买来没几天,就是我自己,都还没怎么弹呢!可、可……”
                      啊啊,一想到它坏成了这个样子,松原就悲伤起来。这时,一只螃蟹从吉他的对面朝松原这里爬了过来,说道:
                      “一定把它修好!”
                      “哎!”
                      松原惊讶地缩了一下肩膀。
                      “修好?别说大话哟,怎样才能把断了的弦接上呢?”
                      “让我们来想吧!大家一起绞尽脑汁来想吧!”
                      “再怎么想,螃蟹的脑汁也……”
                      松原轻侮地笑了起来。不过,螃蟹那边却是认真的。
                      “不不,不要瞧不起螃蟹的脑汁。从前,就曾有过螃蟹把快要撕碎了的帆船的帆缝起来、让人惊喜的事。”
                      “可帆船的帆和吉他的弦,不是一码事啊。这是乐器呀,就是修好了,也不可能再发出原来的声音了。”
                      “是的。关于这一点,请放心吧!我们一个个乐感都非常出众。到您说好了为止,就让我们一直修下去吧!”
                      “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就该回去了!”
                      松原看了一眼手表。手表正好指向了3点。于是螃蟹说:
                      “对不起,这把吉他可以暂时留在这里吗?”
                      见松原不说话,螃蟹就滔滔不绝地说道:
                      “如果修好了,我们会打电话给您,让您在电话里听一下吉他的调子。如果可以了,您再来取回去。如果声音还不好,我们就再修下去。”
                      松原目瞪口呆了。
                      “螃蟹怎么打电话呢?那么小的个头,怎么拨得了电话号码呢?”
                      只听吉他那边的螃蟹们异口同声地说:
                      “螃蟹有螃蟹的电话啊!”
                      螃蟹一脸严肃,好像多少有点愤慨了的样子。松原本打算再说两句风凉话的,但他打住了,小声说道:
                      “那么,就留在你们这里试试看吧!”
                      听了这话,螃蟹们立刻就又高兴起来了。然后,这样说道:
                      “对不起,到3点喝茶的时间了。有特制的点心,请尝一口吧。”
                      走还是不走呢?松原正想着,螃蟹们已经兴冲冲地准备起茶点来了。


                    158楼2012-02-04 1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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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6点15分了,不能再晚了。”
                        玉米摊主使劲一拉加奈的手,像被拽着似的,加奈跟在他后面走了起来。
                        “这边,这边。”
                        玉米摊主到头就往右拐。到了头,又往右拐,又向右、向右、向右……突然,两个人的前头,三三两两地出现了一大群魅幻般的少女。娃娃头,穿着夏天穿的单和服,系着黄色带点子的带子,惟有穿着的木屐的带子像鸡冠花一样红。十个、二十个这样的少女围在一起,正看着这边。
                        “又是新的蝉女孩们哟!”
                        加奈轻声说。
                        “这可不好办呀,这种时候……”
                        他就那么攥住加奈的手,大声说:
                        “我们有急事,能把路让开吗?”
                        可是,穿着夏天穿的单和服的少女们连动也不动。她们一句话也不说,像商量好了似的,全都把右手向玉米摊主伸了过来。
                        “是想要水果糖啊!”
                        加奈在他耳边轻声说。
                        “啊,是吗?可是、可是……”
                        玉米摊主还在迟疑不决,少女们已经一步步逼了过来。
                        “这可不好办呀,这些水果糖是打算用作今天喜宴的礼物的啊……”
                        一边摆弄着口袋里的水果糖,玉米摊主一边想:话已经乱七八糟地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不能再退回去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好吧,也没有办法,一人分给你们一粒吧!”
                        他从口袋里掏出水果糖,一人一粒,发到了少女们白白的手上。
                        “给!”
                        “给!”
                        “给!”
                        少女们那拿到水果糖的手,一个接一个地合上了,一模一样的脸上挂满了笑容。然后,为两人静静地让出了一条路。
                        玉米摊主拉着加奈的手,一直往前走。朝着好不容易才看到的尽头的小门、朝着举行喜宴的房间——
                        身后,吃了水果糖的少女们,为他们唱起了嘹亮的合唱。于是,细细的地下道里,不知从什么地方透进了白色的光,像天亮了似的,变得明亮无比。
                        啊啊,多么幸福的花道啊!
                        尽头的门上装饰着玫瑰的花环,贴着好些张贺卡。房间里响起了迎接两个人的拍手声、欢笑声……
                        可就在这个时候,在玉米摊主的眼睛里,那扇门——那扇一直拼命找到现在的房间的门,奇妙地变得让人厌恶起来了。
                        如果没有那样一扇门就好了。如果这条路一直延伸下去就好了。而且,如果两个人能拉着手,永远地跑下去就好了……那扇门,如果只能远远地看见就好了。如果只是一张怎么跑、怎么跑,也跑不到的画就好了。
                        然而,只跑了不过那么一两分钟,路就结束了。两个人喘着粗气,站在门前。玉米摊主不得不开门了。
                        “没办法,进去吧!”
                        一拧把手,重重的门“嘎吱”一声打开了,他猛地一步冲了进去——一瞬间,他发现门那边竟是树林。
                        在夏日夕阳的映照下,一片金灿灿的树林。
                        没有什么喜宴的房间。没有桌子,也没有围在桌边的客人。而且,一直紧紧地牵着手的加奈的身姿,也没有了。
                        玉米摊主不知什么时候戴上了帽子,像一直持续着刚才的散步似的,在公园边上的树林里走着。从那时起,时间不过是过去了一点点。
                        (蝉怎么样了呢?)
                        他捂住了一只耳朵。
                        这时,十米开外的前方,一位老人如同幻觉一般地突然冒了出来。穿着绿色的衬衫、褐色的裤子,老人缓缓地伫立在树丛之间。
                        “……”
                        玉米摊主欲说什么,可是却发不出声音来了。老人朝他这边看着,轻轻地抬起了右手……玉米摊主觉得有点天旋地转的感觉。接着,啊啊地发出了一种奇妙的声音。蝉从他的右耳朵里飞了出来,转移到了老人的耳朵里。接着,当夕阳把老人的脸照亮的一瞬间,老人的身体变成了一棵树,变成了树林中的一棵参天老山毛榉[31]。蝉落在了它那高高的树枝上,一动也不动。
                        (他原来是树啊……)
                        玉米摊主自言自语道。
                        也许是那些在耳边低声细语的蝉的梦,让拥有近乎“悠远”的生命的树觉得太凄美了,太悲哀了,一下子难过得透不过气来了。于是,就化身成一位老人,把“耳鸣”借给了人间的年轻人那么一小会儿。
                        玉米摊主出神地望了那棵大山毛榉一会儿,慢慢地走出树林。他的心,不可思议地明快起来。
                        树林对面,是黄昏的公园。喷水池的边上,孤零零地搁着一台流动摊床。
                        注释:
                        [23]羽化:昆虫从蛹中脱出成为有翅膀的成虫。刚羽化时,翅膀缩着,颜色较淡,不久即伸展开来,颜色也随之变深。
                        [24]一串红:唇形科一二年或多年生草本植物。秋天开唇形红色花,呈穗状。
                        [25]流动摊床:带棚的移动式售货摊。
                        [26]秋蝉:长约6cm。体暗褐色。翅褐色,不透明。鸣声唧唧。幼虫在地下生活6年,第7年盛夏羽化。
                        [27]知了:出现于夏末的蝉科昆虫。体长约3cm,暗黄绿色,有黑斑。翼透明。雄性鸣叫声听似“知了知了”,故得此名。
                        [28]娃娃头:短发,少女发型之一。前发剪成刘海,后发剪短齐耳。
                        [29]鸡冠花:苋科一年生草本植物。春季播种。夏秋季于茎端簇开红、黄色小花,花形似鸡冠。
                        [30]凤仙花:凤仙花科一年生草本植物。春季播种。高20-60cm。花有红、紫、白等颜色,分单瓣、层瓣和顶部开花等多种。果实成熟后易开裂。
                        [31]山毛榉:山毛榉科落叶乔木。高约20m。树皮灰色,宽卵形叶互生,雌雄同株。长于山地。日本特产,温带林的代表性树种之一。
                      


                      163楼2012-02-04 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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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漫天的红霞,早已变成了淡紫色。茅草丛里像是亮起了一盏灯,老奶奶直起了身。
                          “啊,天已经黑了,回家去吧。我也要赶快回家了。”
                          狗獾千枝站起来,跑到河边,突然从草丛里拿出来一盏灯笼。然后,就像变魔法似的,一下子就把那盏灯笼点着了,拿到了老奶奶这里。
                          灯笼的火,也是野玫瑰的颜色。
                          “你可真细心啊。”
                          老奶奶接过灯笼,回山道去了。老奶奶在河边昏暗的路上大步流星地走着。许是不可思议的灯笼的缘故吧,老奶奶绝对不会迷路。而且,怎么走、怎么走也不累。
                          “我终于去了儿子的村子呀。开满了野玫瑰,好漂亮的一个地方呀。在桥上,遇到了三个孙儿……回来的时候,给了我这盏灯笼呀。野玫瑰堂的肥皂,从下个星期开始,就会大批到货了……”
                          老奶奶一边一个人这样高兴地说着,一边在漆黑的路上急匆匆地走着。然后,半夜里准确无误地回到了家里。


                        167楼2012-02-04 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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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头一场雪的日子》
                            秋末一个寒冷的日子。
                            村子的一条路上,蹲着一个小女孩。女孩低头瞅着地面。然后,歪过头,深深地喘了一口气:
                            “谁玩过跳房子了呢?”
                            她嘟囔道。这条路上,用滑石画的跳房子的圈儿,一个接着一个地伸向远方。一个接一个、一个接一个,过了桥,一直伸到山那边。女孩站了起来,瞪圆了眼睛:
                            “怎么会有这么长的跳房子?”
                            她喊起来。然后,一跃便跳到了滑石的圈儿里面。于是,女孩的身子变轻盈了,像皮球似的弹了起来。
                            单脚、单脚、双脚、单脚……
                            两手插到了兜里,女孩朝前跳去。一边跳着房子,女孩一边过了桥。过了卷心菜田窄窄的路,过了村里惟一那家香烟店。
                            “呀,可真是精力充沛哟!”
                            看着店的老奶奶说。女孩喘着粗气,得意地笑了。点心店前头,一条大狗犬牙毕露地吠叫着,可女孩还是朝前跳去。跳房子的圈儿,还一个接着一个。
                            (这么长的跳房子,是谁画的呢……)
                            一路跳过去,女孩净想这个问题了。
                            到了巴士站附近的时候,纷纷扬扬地下起雪来了。是干燥的细雪。可跳房子的圈儿,还是没有完。女孩的一张脸通红通红的,大汗淋漓地跳着。
                            单脚、单脚、双脚、单脚……
                            天阴沉沉地黑了下来,风也更冷了。雪渐渐地下得猛烈了,女孩的红毛衣上落上了白色的花样。
                            (要下暴风雪啊!)女孩想。
                            “回家吧!”
                            正这么嘟囔着,背后响起了这样的声音:
                            “单脚、双脚、咚咚咚。”
                            女孩吃了一惊,一边跳一边回过头去,后头一边跳房子一边追过来的,不是雪白的兔子吗?
                            “单脚、双脚、咚咚咚……”
                            定睛望去,它后头,还有一只白兔,那只白兔的后头,还有一只白兔……
                            没完没了地下着的雪中,一只又一只的白兔从后头跟了过来。女孩吃惊地眨巴着眼睛。这回,是从前头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后头来的,是白兔。走在前头的,也是白兔。单脚、双脚、咚咚咚。”
                            慌忙往前看去,女孩的前头,数不清的兔子果然排成了一列,向前跳去。
                            “哇啊,一点也不知道。”
                            女孩觉得仿佛是在梦里一样。
                            “喂,去什么地方?这跳房子的圈儿,到什么地方为止啊?”
                            于是,前头的兔子一边跳,一边答道:
                            “一个接一个,一个接一个,一直到世界的尽头。因为我们全都是让天下雪的雪兔。”
                            “什么?”
                            这时,女孩不由得一怔,她记起从前奶奶讲过的一个传说来了。
                            奶奶说,下头一场雪的日子,会从北方一下子涌出来好多只白兔。兔群排成一列,从一座山到一座山,从一个村子到一个村子,让天下雪。它们跑得那个快哟,看得你眼花,人的眼睛只能看得见一条白色的线。
                            “所以呀,千万可要小心。要是被那群兔子给卷了进去,就再也回不来了。就和兔子一起,跳到世界的尽头去了。到最后,就变成了一片小雪片啦。”
                            那个时候,女孩睁大了眼睛,心想这是多么可怕的传说啊。可是,现在自己正在被那群兔子攫走。
                            (糟糕!)
                            女孩想停下来。脚不想再踏进下面一个圈子里了。但后面的兔子却说:
                            “不能停。后面会塞住的。单脚、双脚、咚咚咚。”
                            就这么一句,女孩的身子又像皮球一样弹开了,在滑石圈儿的路上跳着向前奔去。
                            一边跳,女孩一边拼命回忆奶奶的话。那时候,奶奶把手中的针线活儿稍稍停了一会儿,说了这样一件事:
                            “话是这么说,可过去还是有一个被白兔攫走的孩子,活着回来了。那孩子拼命地念咒语,艾蒿①、艾蒿、春天的艾蒿。艾蒿是避邪的草啊!”
                            那就让我也试一试吧,女孩想。女孩一边跳,一边回忆起春天的艾蒿原野来了。想起了暖烘烘的太阳、蒲公英的花、蜜蜂,还有蝴蝶。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艾蒿、艾蒿……”
                            然而刚一叫出声来,兔子们已经异口同声地唱起了它们自己的歌:
                            我们全是雪兔
                            让天下雪的雪兔
                            兔子的白,是雪的白
                            单脚、双脚、咚咚咚
                            女孩连忙堵住了耳朵。然而,兔子的歌声一点点大了起来,像旋风似的,从堵着耳朵的指缝里钻了进来,女孩怎么也念不成艾蒿的咒语了。
                            就这样,白兔群和女孩,穿过冷杉林,越过一个冰封的湖,来到了从未来过的遥远的地方。一个静悄悄地排列着小小的茅草屋顶的峡谷间的村庄、一个开着茶梅花的小镇,还有一个有许多工厂的大城市。然而,就是没有一个人看得到兔群和女孩。
                            “啊,头一场雪啊。”人们只是嘟囔着,小跑着走了过去而已。
                            女孩虽然一边跳,一边拼命想念咒语,可无论她发多大的声音,还是一下子就被兔子的歌声吸走了。
                            兔子的白,是雪的白
                            单脚、双脚、咚咚咚
                            女孩的手脚冻僵了,已经像冰一样了。小脸惨白,嘴唇哆嗦着。
                            “奶奶,救救我……”
                            女孩在心里呼喊起来。
                            就是这个时候,在一只脚刚刚才踏进去的圈子里,女孩发现了一片叶子。她禁不住拾了起来,那是艾蒿的叶子。鲜绿的叶子。而且,是一片反面长满了白色绒毛的亲切的艾蒿的叶子。


                          168楼2012-02-04 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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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啊……是谁?是谁给我丢下来的?)
                              女孩把艾蒿的叶子,悄悄地贴到了胸口。
                              于是……女孩就好像被谁激励了似的。就觉得好像有许许多多个小东西,在齐声高喊:加油!加油!
                              是的。那是雪下面许许多多的草籽的声音。这会儿,正在地里忍受着寒冷。草籽的气息,透过一片叶子,传递到了女孩的心里。
                              “加油!加油!”
                              这时,一个美丽的谜语,突然浮现在了女孩的脑海里。女孩闭上眼睛,大口地吸了一口气,叫道:
                              “艾蒿叶子的反面,为什么那样白?”
                              一听这话,前头的兔子的脚步一下乱了。前头的兔子,不唱歌了,回过头:
                              “艾蒿叶子的反面?”
                              这回是后面的兔子差点摔倒了:
                              “为什么呢?”
                              兔子们的歌声中断了,脚步也慢了下来。于是,女孩一口气说道:
                              “这还不简单?那全是兔子的毛。兔子在原野上滚来滚去,白毛就全都掉到了艾蒿叶子的反面了呀。”
                              一听这话,兔子们全都乐开了怀:
                              “是的、是的,就是这样!”
                              说完,就开始唱起了这样的歌:
                              兔子的白,是春天的颜色
                              是艾蒿叶子反面的颜色
                              单脚、双脚、咚咚咚
                              于是怎么样了呢?合着这歌声,女孩一边跳,一边似乎嗅到了花的香味。似乎听到了小鸟的声音。心情变得仿佛是沐浴着春天和煦的阳光,在艾蒿的原野上跳房子一般。女孩的身子渐渐地重了起来,脸蛋儿变成了淡淡的玫瑰色。女孩闭着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顾一切地大声喊道:
                              “艾蒿、艾蒿、春天的艾蒿!”
                              等醒过来的时候,女孩正一个人,在一个陌生的小镇、一条陌生的路上跳着。前头也好,后头也好,一只兔子也没有了。雪花漫天飞舞的那条路上,没有了跳房子的圈儿,连女孩手上的艾蒿的叶子,也消失了。
                              (啊啊,我得救了。)女孩想。可是这时,女孩的腿已经像棒子一样,动不了了。
                              小镇的人们围住了这个不知从何而来的陌生女孩。接着,就问起名字和住址来了,可女孩一说出自己村子的名字,人们面面相觑,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了。隔着那么多座山,一个孩子怎么也不可能走过来啊。这时候,一个老人说:
                              “这孩子,肯定是险些被白兔攫走啊。”
                              女孩在小镇的食堂里吃了一顿热乎乎的饭,趁着天还没黑,被巴士送回了家。
                              注释:
                              ①艾蒿:菊科多年生草本植物。高80—100cm。叶羽状分裂,背面有白绒毛。秋季开多朵淡褐色小头花。嫩叶可做艾草黏糕,叶可供药用,叶背的绒毛可用做艾灸。长于山野。


                            169楼2012-02-04 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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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暮时分的客人》
                                背街小巷有一家小店。
                                是一家卖纽扣、线和衬里什么的小店。
                                到这里来的顾客,大抵上都是左邻右舍的妈妈们。还有,就是那些喜欢织毛衣的女孩子们了。
                                “你好。我要白色的缝纫机棉线。”
                                “请给我七粒小贝壳纽扣。”
                                “请给我500克中等粗细的绿毛线。”
                                熟客们一边这样说着,一边一个接一个地推开玻璃门走了进来……
                                “嗳嗳,欢迎光临。”
                                每当这个时候,店主人山中就会脸上挂着笑容,从几乎快要贴到天花板的架子上,取下一团绿毛线,或是从抽屉里,拿出来七粒贝壳纽扣,装到小口袋里递过去。织毛衣、裁剪这种事儿,山中是再熟悉不过了。干这行买卖,已经要快十年了,像说起织一件毛衣需要多少线、缝一件衣服需要几米衬里、缝柔软的丝绸时用几号的缝纫机线为好什么的,他远比街上的那些大婶们知道得清楚。
                                不过有一天,店里来了一位稀客,教会他了一件特别美丽的事情。
                                那是一个初冬的日暮。
                                山中正坐在现金出纳机前面的小凳子上,翻着晚报。妻子在后面的厨房里,准备着晚餐的咖喱。挂钟慢慢地敲响了6点,他想,已经快要到吃晚饭的时间了,这时,玻璃门被推开了一条细缝:
                                “您好。我想买衬里。”
                                有谁在说。
                                “嗳嗳,欢迎光临。”
                                山中放下报纸,猛地抬起头,可是什么人也没有看到。山中站了起来,可是,依然还是什么人也没有看到。他觉得奇怪,就朝门口那边走了两三步,哎哟妈呀,门槛那里,竖着一只披着黑斗篷的黑猫。
                                “您好。”
                                猫又招呼了一遍。绿色的眼睛像绿宝石一样,盯着它们看久了,山中的心七上八下地不安起来。他想,这可是一位不得了的顾客啊!
                                “你是什么地方的猫?”
                                山中问。黑猫一口气地回答道:
                                “是北町中央大道鱼店的猫。”
                                “北町中央大道?这可远着哪。是乘巴士来的?还是乘电车来的?”
                                “是乘刺骨寒风来的。”
                                山中“噗哧”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憋住笑,问:
                                “为什么从那么老远的地方来啊?”
                                猫喘了一口气,说了下去:
                                “其实,我是听说南町背街小巷上有一家非常好的衬里店,我才来的。街上的大婶们有口皆碑,说不光东西品种多,主人还特别亲切,不管什么事情都会帮着出主意。”
                                山中耸了耸肩。
                                背街小巷上这么一家小得可怜的小店的风言风语,会传到巴士站五站远之外的地方去吗……不过,倒没有什么不痛快的,山中笑呵呵地问:
                                “那么,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猫轻轻地把斗篷一翻,进到了店里:
                                “其实呀,我是想给这件黑斗篷配上红色的里子。”
                                猫说。这黑斗篷是上等的山羊绒。
                                “好漂亮的斗篷啊。”
                                听山中这么一说,猫连连点头:
                                “是啊。听说今年的冬天格外冷,才狠下一条心定做了一件!因为我特别怕冷。不过,今天听了气象厅发表的长期预报,说是不久西伯利亚的寒流就要来了。要是那么可怕的家伙来了,我非冻死不可。所以,下了决心啊。决心给这件斗篷配上衬里。”
                                “可不是,配上衬里就暖和多了……那么,你看这块怎么样?”
                                山中从衬里的架子上,拿下来一捆橘黄色的布,想不到猫发出了一声尖叫:
                                “人造丝不行。那玩艺儿丝啦丝啦的,手感一点都不好。请给我百分之百的丝绸。”
                                “可真奢侈啊。”
                                山中呆住了,这回从角落的架子上,把丝绸拿了出来。可猫盯着那布说:
                                “颜色不行。”
                                “可是,你刚才不是说红的好吗?”
                                “是。红是红,可我要的是炉火的颜色。这颜色,是太阳的颜色呀。”
                                “……”
                                见山中吃惊地看着眼前的布,猫在一边低声说道:
                                “请稍稍眯缝起眼睛看一看吧。看,这是夏天正晌午的太阳的颜色吧!火辣辣的,向日葵也好,美人蕉也好,西红柿也好,西瓜也好,全都一块儿燃烧起来了,不正是那个时候的颜色吗?”
                                山中轻轻点了点头。啊,这样说起来,带了点橘黄色的红里头,是有盛夏的晃眼和痛苦。
                                “是这样,我有点懂了。”
                                山中眨巴着眼睛,点了点头。猫静静地说:
                                “虽说整个说起来,红色是一种暖色,但那种温暖,却又是各种各样的。太阳的温暖、火炉的温暖,还有夜里窗口亮着的灯光的温暖……这全都不一样。还有,即使是火炉的温暖,又有劈柴火炉、煤气火炉和石油火炉,我最喜欢的是劈柴火炉的感觉。就是劈柴火炉一边发出劈劈啪啪的声音,一边燃烧时的那种感觉。不过。还不仅仅是温暖,就这样,一颗心安歇下来,不知不觉地睡着了似的感觉。用不着担心什么不完全燃烧、煤气泄漏,一边想着森林、丛林和原野,一边就能安心入睡。那种感觉,只有劈柴火炉才有啊。”


                              170楼2012-02-04 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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