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弗里敦的海岸并不是最美的,在这整个大陆上顶多算上个中等水平。然而极远的海面上才刚有淡红色的太阳光出离水面,借着这微弱的光可以看到沙滩上以及近岸一带已经有好几撮人影在晃动。说他们是来海边游玩或是欣赏日出之景的?那可能性很小。虽然说起来这里的景致也算不错,在沙滩上摆张沙滩椅甚至只是铺块布坐下来,再摆上些饮料,无论是看风景还是玩耍都很合适。
但是事实上基本上不会有人这么做,因为这里是在整个大陆上都非常有名的[自由都市]弗里敦。
由于地理位置的关系,这座城市处于一个非常尴尬的境地。(但是用喜欢这里的人的话来说——特纳·西科特就是其中一个——则是绝佳的黄金地段)自由都市这个美名有时也会被“无人管地带”这样难听的称谓取代。北边是大海南方是沙漠,所以这里和其他地区联系的通道就是一条东西横贯的大道,两头连接着势不两立的吸血鬼(他们自己相当讨厌这个叫法)和人类教会的统治区域。所以弗里敦确实没有任何真正意义上的管理者,也没有任何一方敢先插手此地区来挑起与另一方的大规模战争。
不过也有不少人喜欢这里。当然,喜欢是一回事,敢于搬来这里并定居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至少需要人庇护的弱势群体是不会住在这里的。弗里敦是各种流亡者以及有相当实力的商人的乐园,因为这里不会有那些烦人的限制规定以及追捕行为(当然暗地里的追杀从来没有断过),只是自己的一切都只能由自己保护和负责罢了。就像那些沙滩上忙碌的家伙们,多半是些正准备进行黑心交易的商贩。
这时候沙滩上兀地传来一声轻而促的少女尖叫,在附近活动的三三两两的人立即骚动着朝向声音传来的那一撮人靠过去。太阳的亮度现在依旧不大,要看清有一定距离的物体还有些困难。各种干活打扮样子的人在疑惑了一阵子后顺着适才尖叫的少女的指尖看过去,终于看清了前面突然出现在沙滩上的那个物体:一个像是刚从煮汤的锅子里捞出来的湿透的人就躺在那里,又升起了几分的太阳的微光照在浸了水的发丝和衣服上反射出零碎的金光残片,在这凌晨时分已足够耀眼。
最初发现了这个人的少女这时拨开了不多的脸上挂着问号的人群,近前去看。这时候的她已经丝毫没有了恐慌的情绪——对于在这座城市生活的人来说这是必须的,只是抱着确认一下的心情去检查尸体而已。
是的,一早上从海里冲上来一具尸体什么的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多半是昨晚被带过来扔进海里的,这在弗里敦很常见。刚才那点小小惊讶已可算得上反应过火。
尽管如此,在看到那一头因被水浸透而服帖地粘在脸的肌肤上的金棕色头发(原本是懒散的天然卷,但现在完全看不出来了)时,那少女还是忍不住再次惊呼了一声,而且这次她本就大的眼睛更是瞪到了快要裂开的程度,显然是十分吃惊。
她认出来了,安静地躺在那里的那个人,就是昨天下午还跑到她们家开的酒吧里和她聊过天的罗伊·艾佛勒斯,一个她有些好感的少年。
“是罗伊……”半掩着的口中低声吐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周围的人也围了过来。听到这个名字出现,一些人也露出了吃惊的神色,而另一些人则摇着头散了开去。
“怎么会……他死了么?”
仿佛就是为了和她唱反调似的,少女的话音刚落,罗伊那原本毫无声息的身体一下子坐了起来,还带着几分迷茫的眼神显示出了他才刚清醒。他就用那迷茫的眼睛扫了一圈自己的身体周围,然后才在一片愈发惊异的脸色中开口问:“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记不清了吗?罗……艾佛勒斯先生。”名叫莎拉的少女急忙开口才发觉自己的称呼似乎过于亲密,于是连忙改口,“是不是被什么人袭击了?”
“……也许吧。”罗伊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后颈,那里现在还有一丝几乎感觉不到的疼痛,看来当时被敲的很重。抬起头,眼前是少女略带关心的表情,于是他心里得意的同时在脑海里迅速搜索了一遍对方的相关信息,“你是……莎拉吧,叫我罗伊就好了。”翠绿的眼睛微微弯起,和嘴角的弧度搭配成一个算得上完美的笑容。
不出意外地,那较同龄女孩成熟一些的少女的脸颊上立刻泛了一些红(当然不是光线的问题),原本的担心和疑问也就被抛到了脑后。莎拉在愣了一下后急忙地拉住罗伊伸出的手,稍稍用力地拉他站起来。整个过程都不断有水珠因为动作而被从他身上甩出,无声落在附近的沙地上迅速晕开一小片水迹。站直身体后他又用力甩了甩头,于是似乎沾上了那发丝金光的水珠又更多了散开去。
莎拉有些发愣地看着这个刚才还被自己当成尸体的少年,尽管浑身湿透了还是相当吸引人的眼球,也难怪他在酒吧里相当受欢迎。不过少女此时的心里想的却不全是一些花痴的念头。刚才近距离的接触时隐约从他身上——哦不,确切的说是那些水中传来一些奇怪的气味,不同于海水的咸腥味,也不是什被么海产品爬过的味道,总之是……呃,一些不太令人愉快的气味。
当然此刻的她是绝对不会把眼前这个赏心悦目的少年和家附近那令人生厌的臭水沟联系起来的。尽管这气味和那个有些相似,而且如果仔细看还可以在衣服的皱褶里发现污物的痕迹。
然而当她开始意识到这一点并从思绪中醒过神来的时候,罗伊已经不见了人影。沙滩上还余下一排不很明显的淡色水渍,显示出他离开沙滩的方向——应该是回城里去了。
“怎么回事……”少女不自觉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些海水的痕迹,眉头有些烦恼地轻微皱了一下。
不过她的疑虑和烦恼都仅止于此。不远处的父亲似乎是看到她这里已经空闲了下来,开始招呼她继续过去帮忙,而周围的其他人也都在忙自己那里的事情,那个少年身上发生的事情就和朝露一样蒸发掉了,弗里敦海滩的早晨一如寻常。
所以当莎拉用她清脆的嗓音回应父亲的召唤并小跑着赶去的时候,罗伊湿淋淋的形象也自然而然地被抛置脑后。
-序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