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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并不是你认为的那样——电影最开始,屏幕上浮现出这一行字。我爱罗立刻意识到,这是个无聊而且俗套的电影,又是来卖弄所谓深度的科幻。
“喔!”鸣人在一边两眼发亮,是兴奋劲头提起来了。
我爱罗扯扯嘴角。鸣人果然是幼稚的生物,所以会为这种电影兴奋。他打电话来有些支吾地约我爱罗出门时,我爱罗还以为鸣人已经开好了房,结果他却双手奉上一张电影票。多老土的内容。反正无聊,不如做件无聊程度轻点的事。
所以我爱罗坐在了这里。
“喔!你看你看!我猜这个人最后一定会见到很多自己。”
“哦。”其实心不在焉的我爱罗根本没在意电影演了什么。
银幕上布景昏暗,像有无数灰尘弥漫,我爱罗觉得自己仿佛在观看别人的梦境。一个荒诞的梦……
突然被一阵惊呼惊醒,我爱罗条件反射地抖了一个寒战。他看见身上披着鸣人的外套,自己的头靠在鸣人的肩上。他看见鸣人脸色涨红,唇紧紧地抿着,眼睛,依然那么明亮,像太阳在燃烧。突然心底生出些薄凉和一些莫名的嘲意:总有一天,鸣人眼里的光芒会变成暗色的狡黠。
“你醒了?”鸣人转过脸来看着我爱罗,笑得灿烂明媚,“我爱罗,这个电影的结局太绝了!原来每个人所生活的世界都是以自己为中心而分离割裂的,只有当人们愿意同他人结合的时候,世界的间隙才会消失变成一个整体。”
我爱罗看着务必亢奋的鸣人,想起他刚刚紧抿的唇。他该不会怕吵醒自己而一直憋到现在吧。他不必这样。我爱罗轻皱了下眉。
鸣人突然脸如涂红,做贼心虚般瞬间抽回揽在我爱罗腰间的胳膊。
我爱罗惊讶。他刚刚竟然没有察觉。即使是正在¥做¥爱的人,他们的任何肢体接触,我爱罗的身体也会有一层隐隐的隔膜神经在作怪;不管两个人交合得多么深入和放纵,也始终有种隔膜的感觉——但鸣人的手臂,却那么自然,自然得如同自己的身体而让我爱罗没有丝毫的排斥感。
鸣人又羞得红脸,结舌。“我……我啊,是……是……是怕你睡着睡着掉下去……对不起!我不应该这样!”小小的谎言之后,鸣人立刻煞是郑重地低了头道歉。
我爱罗满不在乎地轻笑一下。“你以后不用这样。”芝麻绿豆点的事当天大。
“哦?”
“我是说……”我爱罗突然意识到,自己也许不该影响这个孩子。他现在的生命如此灿烂,这光明持续得久一点不好吗?于是,我爱罗吞了那句“我根本不在乎”,而是,轻淡一个有些柔的笑容,“交往不就是这样的吗。”
“啊?”鸣人傻住,而后惊讶地跳起来,“不是吧?!”
好奇的目光窥过来。
我爱罗招招手示意鸣人坐下。
鸣人感觉到了路人的视线,立刻又羞红脸坐了回去。
“你别总是这样行不行?”尽让人看笑话。我爱罗突然有点生气的感觉,有点后悔刚刚说出“交往”两个字。
这样傻气的一个人。
“对不起……我以后注意。”鸣人的声音压低得像要传达什么惊天的秘密。
“你不想和我交往吗?”
鸣人又在脸红,眼睛左右晃就是不看我爱罗,嘴唇抿得紧紧的。
“不想,是吧。”我爱罗随意地说,站了起来。
“不是!”鸣人拉住了我爱罗的手。“只是……”
我爱罗看向鸣人。
“只是我还什么都没有做,就追到了你,觉得……你太吃亏了!”鸣人最后的话说得极认真,颇有十几岁的男学生向老师保证绝对没进网吧的样子。
我爱罗轻嗤出一个笑容。追到,这个词听着好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爱罗自己决不是淑女,鸣人也未必是君子,何用追求一词?只要不彼此讨厌,只要能够在对方身上得到自己恰好需求的东西,就可以在一起。何需追求,只需遇到。追求是人向着神的的举动。
“行了,吃饭去吧。”
“哦,好!我请客,你想去哪儿?”
“随便。”
“……别这样吧?你想想到底想吃什么!我们第一次约会,不要随便啊!”
我爱罗看了鸣人一眼,轻笑:“你身上带了多少钱?”
鸣人愣了一下,立刻翻出钱包一张张数。“一共……”
“不用告诉我。”我爱罗打断了鸣人,“找个能把你的钱都花光的地方好了。”
“啊?”
“你不是欠我‘追求’吗?那就补回来。”
鸣人愣了下,立刻笑了出来:“对呀!行!”
结果,鸣人的钱应该到市中心那家繁华的西餐厅挥霍,但是他自己却不会吃西餐,我爱罗就带着他随便去了家面馆。吃饭的时候,鸣人憋努着很挫败的样子。
我爱罗把自己碗里的牛肉夹到鸣人碗里,问:“你看个电影带那么多钱干什么?”
“以备不时之需!”
“干什么能用那么多?”
鸣人义正言辞地回答:“我们看完电影总要吃饭出去玩儿什么的,掏钱的时候打绊怎么行!”
我爱罗笑了下:“我不是那么奢侈的人。”穷人的奢侈可笑而可怜。
“嗯,我爱罗真是很好的人!”鸣人很高兴的样子,夹起一大团面送进嘴里。
我爱罗心不在焉地挑着面条,不时把牛肉夹进鸣人碗里,鸣人推辞,我爱罗说,我给的东西,你不要拒绝,鸣人立刻如接圣旨般接下我爱罗的牛肉,吃的时候一脸幸福。其实我爱罗单纯讨厌吃肉。
我爱罗看着鸣人,想起一句话——知足常乐。幸福的人是因为需要都得到满足,轻易就觉得幸福的人是因为要求很低。那么,无所求的人,就无缘于幸福了吧——正如我爱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