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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妮莫属.美文】吹不散眉间一点春皱 (文/尤妮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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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魔幻200903期·青花瓷
吹不散眉间一点春皱
文/尤妮妮
杜凝悠的命并不比夏翠袖好,只是她懂得,有些爱是不能勉强的,有些爱却错过了就没机会。


1楼2012-02-11 14:36回复
    [抢亲]
    当凝悠被颠簸的马车震醒时,她正将自己裹在白狐狸毛的袍子里,有些彷徨的攥紧了手里的一张相片。
    好半晌她才醒悟过来,她已不是身处江南,江南没有这么崎岖的山路,江南的夜也没有这般的寒冷。
    隔着蓝棉布的车帘,有乔家的仆人规规矩矩的低声问,大少奶奶,这里的路不好走,让您受惊了。
    凝悠低头去看手中相片上那个皮肤白皙气质儒雅的男子,好久才对大少奶奶这个称呼有点适应,便对外面轻声说一句无妨,继续赶路罢。
    再不赶路,便要误了吉时,她是要远嫁到北方的新娘子,嫁的是晋城的富商乔家大少爷修松。乔家是大户,只送来的聘礼便十大箱,便是自己裹着的这件白狐皮袍子,也是乔家想得周到,说是北方冷,给大少奶奶路上御寒用的。
    凝悠温柔秀气,是典型的江南小家碧玉,父亲是两袖清风的私塾先生,对她也甚是疼爱,这门亲事任媒人吹得天花乱坠,他却始终不肯答应。
    直到乔家送来了修竹的照片,他亲自交予女儿过了目,方才松了口。
    凝悠稍稍掀开帘布,仰望头顶严净寂寞的夜空,疏星炯炯,枯枝在微风中簌簌颤抖,她轻轻蹙眉,满腹的心事。
    她兀自发着怔,不料车外传来一阵混乱,有乔家的家仆便惊声呼叫,小心啊,有贼人。
    凝悠一惊,匆匆放下帘子,有些惊惶的隔帘听着外面传来激烈的撕打声。她的心提到嗓子口,正想重掀开帘子逃下车去,手刚伸过去,忽然被一只坚强有力的手拽住,有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跟我走!
    凝悠心一慌,乔大少爷的相片从指缝间滑落下去,她抬头看到一双灼灼的目,在浓眉之下,看到她时,目光有些微怔。
    咦,弄错人了?
    对方眼睛以下用黑布蒙着,却也能瞧出眼中含着无限的恼意。凝悠在这紧急的时刻也不由失笑,这个劫匪怎的这样糊涂,只是,听他这话,难道不是劫财,倒是为了人?
    对方放了手,她便一个踉跄下了车,看到外面是历经了一场大战,却没有什么损伤。至晋城的路上多有劫匪,乔家其实早也作了预防,重金请了武师前来保护,所以几辆马车,都没遭到什么损失。
    凝悠松了口气,看到急步赶来的管事嘘寒问暖,她摇头表示无恙,心中突然一动,便对乔家的下人道,你们去看看嫁妆有没有什么损碍?
    乔家的武师仆人便一股脑走开了,凝悠微笑着走进马车,她想此刻乔家的人一定是在笑话她小户人家眼皮子浅薄,掀开车帘,便匆匆道一句,你快走罢。
    那男子一双眸子眯起,忽然问一句,你也是嫁到晋城乔家?
    她下意识的点头,不知那个也字为何意,却听到他哼了一声,有时不要太善良,吃亏的是自己。
    说完便掀起车帘,如风般掠过她的身畔,然后扔了一样事物在她手里。
    凝悠怔了半晌,方才发觉塞还给她的还是那张照片,拿在手里的是反面,上面有用钢笔写着段修松三个字。
    有夜风吹来,她只觉背心,嗖嗖的凉。


    2楼2012-02-11 14: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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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堂]
      来日晚上便赶到了晋城。乔家是大户,叔伯兄弟众多,对这个出身寒微的新娘子却是盛迎,凝悠认亲戚已是认得头晕眼花,目不暇接,扬起的唇角都笑得有些发酸,只觉自己仿若是稀罕的珍禽猛兽,个个都带着好奇的目光来参观自己。
      只是半天不见乔家大少爷,想来是按着规矩,成亲前要先避着。
      她心里纳闷,自然也不好问出口,乔家两长辈都已过世,几个同族叔父便宛如族里的元老,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番,满意的点点头,道一句,那便明日过门罢。
      第二日,是艳阳天,黄道吉日。凝悠穿着绣有凤穿牡丹的大红喜衣,化着精致的妆,从头到脚,无比的光鲜,几个喜娘热热闹闹的推搡着她。她只觉自己是任人摆布的傀儡,一举一足,身不由已。
      乔家门外锣鼓震天,鞭炮阵阵,她隔着喜布,颤巍巍的被搀扶着下了轿,凝悠悄悄透过空隙往前看,看到另有一个娉婷的新娘子,袅袅的走在她的旁边。
      她心头一惊,难道乔家是妻妾同进门,或者,媒人是骗了她父亲,自己倒是来作妾的?
      满腹的疑虑,凝悠一步步踏进喜堂,如履薄冰,喜堂内照样热闹非凡,她被喜娘牵着拜了天地,而后感觉自己的喜布被挑开。
      凝悠抬起头,看到在另一方,有个身穿大红褂子的年轻男子,面目清朗,气质儒雅,只是他的旁边,却是另一个佳人,望向她的目光中,尽是歉意。
      她蓦然怔住,听一旁的喜娘在耳畔道,大少奶奶,那是乔家二少爷修竹。
      凝悠心里一阵发凉,惊惶的去看他的夫婿,却只看到对面一个老婆子手里,捧着一个冷冰冰的牌位。
      乔家长子修松。
      她一个踉跄,脸色无比的惨白,满堂宾客的道喜声在她的耳里,便如声声诅咒,凝悠想起山路上那个蒙面男子的话,只觉胸口刺心的疼,一口气提上去,便下不来,身子一软,便倒了下去。
      一个柔软的怀抱适时的接住她,凝悠在闭目前,见到一个落落大方的新娘子,柔声对自己道,姐姐小心。
      凝悠在醒来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是乔家新进门的二少奶奶,也同样是远嫁来的夏翠袖。翠袖是大家小姐,却颇有时下女学生的独立自主风范,与二少爷修竹是自由恋爱,便不远万里,只身嫁入乔家。
      翠袖对人热情,几日来有空便来探望一病不起的凝悠,一口一个姐姐叫得亲热。
      凝悠却始终不肯应承一声妹妹。她只觉自己这个乔家少奶奶,是被骗进门的,一连几日来探望的人络绎不绝,乔家的族人,伯母叔婶,轮番的来劝说她,一厢说,并不晓得她是不知情的,一厢又说,早将情况与杜夫人说明,当日便爽快应承下来,却不知现在出了这等变故。
      乔家长子是早逝,只是临终前,一直想着能有房妻子,好让日后也有个人替他上坟,不至太过凄苦。
      乔家的族人便四处找寻良家女子,好替他完了这个心愿。
      凝悠静静的听,乔家人的话里话外,似乎倒还有些怪她唐突,坏了喜气。她心里想到父亲虽爱自己却生性迂腐,嫁出去的女儿便是人家的媳妇,断不会让自己回去,何况,凝悠心中一阵苦涩,这事保不定父亲也是默许的。
      似乎这世上,人人都是认为她杜凝悠应该是做了这乔家的大少奶奶,既然如此,她便顺从了罢。


      3楼2012-02-11 14: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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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田]
        五年后。
        晋城的大户,人人都很惶恐。时值乱世,北方的军阀割据,从来便如走马灯似的,没有断过。晋城便也是争来抢去的一块肥肉,最新得到的是一个新兴的军阀,据说是流寇出身。
        乔家身为大户之首,收到了该督军一封邀请函,上面客客气气的写着中午请各人赴宴,席宴却是设在乔家的大院。
        乔家接到信函的长辈,手都有些发颤,其实历来他们对付这样的场面,都是按老规矩办。在军队进城之前,早就备了银元厚礼,一箱箱的抬过去,军粮马食,也都妥贴安置好。不管是直系奉系皖系,从来没出过差错。
        只是这个督军,却似乎不吃这一套,信上的语气是相当的温婉,只是前来送信的两个士兵的眼光,却是如寒雪一样的冰凉,不等乔家族人点头,便已招呼让军队驻进来,风风火火的似乎便将乔家当成了自已的军营。
        待终于熬到了晌午,乔家的叔伯兄弟,个个冷汗涔涔,大堂内布置好了宴席,四周都有军人持着枪支,乌黑的枪口有意无意的对准他们。
        谁都不知哪里得罪了这个新督军,谁都不知这个督军怎么这么熟悉他们各人的名字。
        如坐针毡的候了半晌,并不见请客的主人出来,席上也没有盘盘碟碟,人人面前摆上一只杯子,里面是鲜红的液体。只闻一闻,便觉呛鼻的辣。
        乔家的长辈突然恍然大悟,瞪大眼如看死尸重现般注视着一身戎装的新督军面含微笑迈着优雅的步子走进来。
        云庆的声音如破鼓般嘶哑难听,他说各位久违了。
        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始终洋溢着淡淡笑意,仿佛与故人叙旧,他道,各位以前送我的,我只以千分之一还给你们。然后你们再送我一个人,从此,便两不相欠了。
        闻者脸上肌肉不停的的抽动,看着气定神闲的云庆,语气是那般的温和,一双犀利的眼,目光却咄咄逼人。
        乔家的族人,一个个颤着手将杯中的辣椒水强先倒入肚中,然后满脸涨得通红对新督军拼命点头。
        谁都知道他要的是谁,云庆从秦腔名家沦落成草寇,历经沧桑,生死关口爬了不知多少回,心里眼里,其实也只想着一个人。
        为了心底的这个人,他便要活着。
        乔家的花园里,许久没出来透气的大少奶奶穿着一身黑色的旗袍,如一个苍白的鬼魂,脸上突然露出难得的微笑。
        好长时间没出房门,原来外面已经是春天,她的手抚上刚露出嫩牙的柳枝,想起修竹那时对她说,只要活着,便好。
        身后突然有丫头走来低声说,请大少奶奶换衣。
        她吓了一跳,手一颤,那颗嫩芽,便被生生的掐了下来。
        云庆在大堂内等着凝悠出来,时至今日,他早已非当年那意气风发的青春少年,不计后果的要带乔家大少奶奶私奔。五年的沧桑岁月将他磨炼得心如古井,再激不起任何的波澜。
        只是今日,他仍如当初的少年般,竟有些坐立不安,来回踱步已有十来回。
        等得心急,便蹙眉走出大厅,远远的望见乔家的族人抬着一顶轿子摇摇晃晃的过来。乔家的叔伯兄弟,个个脸若寒雪,竟无一丝血色。
        他不由好笑,到底乔家要面子,送个人出来,也要用一顶轿子来遮掩吗?
        云庆急步上前,不等乔家人开口,兀自便掀开轿帘,他一个恍惚,仿佛便回到当年,在山道上,与她相遇,也是初掀开棉布帘子,她仿若小兽般紧紧抓着未来夫君的照片。
        云庆俊朗的脸庞上洋溢着笑意,目光扫到里面打扮得仿若新嫁娘的女子,五年未见,仍是那般清秀的容颜,只是她却紧紧闭着眼,他的手一伸,她便倒在他的怀里。
        他全身僵住,看她的脸上兀自带着笑意,胸口却有大滴大滴的血珠渗出,将她的大红衣裙,染得更为鲜艳。


        7楼2012-02-11 14: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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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吹散]
          半个时辰前。
          一个穿紫色旗袍的女子,冷眼看着另一个女子正换下身上的黑色,颤着手伸进丫头举着的大红喜衣中。
          二少奶奶翠袖的唇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待那个重作新嫁娘的女子梳妆完毕,她走上前轻轻呼一声。
          姐姐。
          杜凝悠抬起头,有些怔忪的望着翠袖唇边的笑意如一朵盛开的罂粟,这声姐姐她已五年没听到,自修竹死后,翠袖便是另一个乔家的幽魂,自此与她在最阴暗的角落共同沉沦。
          身后丫头尖叫着跑开,她一愣,方才感到胸口钻心的疼,低头看到那个眼里满是恨意的女子,手中持着一把锋利的尖刀。
          半把刀,插入她的身体,血滴滴嗒嗒浸湿了翠袖苍白的手。
          翠袖说杜凝悠,如果没有你,我的命运不会到这地步,她说杜凝悠,为何你的命,总要比我好?
          为什么有这么多的人,心甘情愿的爱上你,为你生死不顾。
          凝悠生吸口气,摇摇坠坠的走到角落,将身体抵住墙角,她叹口气,说翠袖,其实一个人的命,一直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的。
          我不是不知当年那把火是你放的。只是你却不知,修竹当年死于火海并非是为了救我,而是自焚。自尽是需要勇气的,一个人唯有心灰意冷了,才会走上这条路。
          凝悠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说话愈发的吃力,看着对面的翠袖脸如死灰,她狂吼你胡说八道,你当初不该爱上云庆,如果你按我的意思办,你与修竹,我与云庆,大家都会很幸福。
          凝悠将手按在自己胸口的刀柄上,疼得泪水都冒出来,唇角却泛着笑意,翠袖你错了,其实我未尝不是没尝试过。我初进晋城,与修竹和云庆都只是初逢,我根本就不知爱的到底是谁。只是聪慧如修竹在我尚未开口时,便已表白自己心迹。
          他爱的,始终是自己的妻子翠袖,哪怕她的心里却装着另一个人。
          杜凝悠是个聪明的女子,她知道什么样的选择才是幸福,其实杜凝悠并不是不可以爱上乔修竹,只是修竹并没给她这个机会。于是她在对修竹情感尚未点燃成火时,便立即熄灭。
          杜凝悠的命并不比夏翠袖好,只是她懂得,有些爱是不能勉强的,有些爱却错过了就没机会。
          翠袖如一只突然被拔走了爪牙的兽,无力的跌倒在地。她其实自己都说不清对凝悠的妒忌,到底是为了自己一厢情愿爱上的云庆,抑或是自己的夫君乔家二少爷修竹。凝悠说其实修竹是那般的爱你,可你却为何不珍惜?
          幸福是一条绳,沉在井底的杜凝悠顺着它慢慢向上爬,可是同在井底的夏翠袖却一剪刀断了两人的生路。
          她突然失声恸哭起来,看着眼前大少奶奶凝悠用尽全身的气力一把拔起胸口的刀,鲜血如泉水般涌出来,凝悠踉踉跄跄的向前走,她的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
          她说我知道云庆来接我了。
          待云庆抱着凝悠的尸体走到大院里时,只瞧见二少奶奶翠袖穿着紫色的旗袍,静静的躺在地上,胸口插着同样一把刀,她的血与凝悠的混在一处,一滴滴流到地上,淌成小溪。
          云庆转过身,再不看一眼,只抱着心爱的女子走到院内的柳枝前,伸手抚摸着凝悠的青丝,慢慢开口。嘶哑而凄楚的秦腔飘扬在乔家大院的上空,还是那句词:断肠是飞絮时,绿叶成阴,无个事、一成消瘦。又莫是东风逐君来,便吹散眉间一点春皱。
          五年未开口,他以为自己早就将词给忘了,原来,有些东西,是如烙印般刻在心头,永远也磨不去的。
          院内的柳枝被悲哀的歌声打动,在风中弯了弯腰,拂在凝悠的脸庞上,这个打扮的如新嫁娘般的女子,正幸福的的依偎在爱人的怀里,半个时辰前,她对着绽放的柳枝曾露出淡淡微笑。
          她说春天终于来了。
          ______________完_____________________


          8楼2012-02-11 14: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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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亲对妮妮的支持呦~
            加精!么个~


            IP属地:山东9楼2012-02-15 1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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