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已经想不起当时他是怎样逃离的火场。
而现在他只是不停地跑着,机械性地跑着。剧团,燃烧的房屋,最后那两个人相拥的身影,噼啪作响的火墙,轰然倒塌的巨响,掺杂其中玲焦急的呼喊声,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了。他陷进了永无止尽的黑暗,拼命想把绝望感甩在身后,而眼前广阔的空间却比站在陡峭的悬崖边上更无法逃离。
然后,他听到了笑声。
黑暗的边上似乎出现了水的磷光。
波光边上,柔软地摇曳着的芦苇的身躯。这是熟悉的,故乡的河畔。
走在河沿上的一个高挑的身影,和身边两个活蹦乱跳的小毛孩。
小女孩正一脚把小男孩踹开,在他因为飞扑偷袭失败反而挂在青年围巾上且快要把对方勒死的时候。
青年狼狈地半蹲在地上抚着喉咙咳嗽,两个毛孩正在争吵,虽然小男孩脸上有着不易察觉的心虚,但还是不服气地跟小女孩争执起来。
连的角度只能看见青年的背影。但是,就算看不到,他也可以确定此时青年脸上定是三分无奈,七分宠溺的笑容。
他恍惚地伸出手,似是要触碰青年的背影。
伸出的手却如触碰到了平静的却无法穿透的水面,画面泛起了一片涟漪,在视线中破碎开来。
画面静止下来的时候,两个小孩已经不见了,只剩下青年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青年开始往河水走去。
连在身后的呼喊,似乎传不到他耳里。他的脚步缓慢然而没有半分犹疑。
蓝发青年就这样站在河水中央,看着无法靠近的他。
连有很多话,很多话想要告诉对方。
比如说想再次听到你的歌声,比如说其实自己生性懒散小时候只是为了能看到你开心的笑容才会做出的各种努力。比如说在离开你的一年里所遇到的趣闻还有连玲都不能诉说的牢**如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代替你,真的谁都不行。
你的时间就此停止了,而我仍在不停转动的这个“世界”的齿轮上前进,逐渐把你抛离。这种事,不能容忍。
——那时候其实应该干脆跟着你死了也好。这种想法总是时不时涌上来,可是自己却用了这样的方式,把“你”留在了身边。
对不起。
原谅我。
内心的呐喊只是在他自己的耳边激荡着。
他看着蓝发青年默默地闭上了双眼,身体渐渐被河水淹没。
河水在青年身影消失的一瞬间,变成一片妖异的红艳。定睛一看,却是大片的曼珠沙华,犹如火焰般卷席了这个世界。
曼珠沙华,火焰,少女最后的笑颜,那个人淡漠的双眼。
——全都一团乱。
世界就此在他眼前扭曲开来。
他往更深处的黑暗中坠去。
他明白,这只是梦啊。
可是他却醒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