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车上走下,他习惯性的抬起头,灯影透过落地窗前面的纱帘,落在凡间。铃在等他。即使休息了,也依旧让灯代替自己,在窗前等他回来。
两个人都很忙,而杀生丸有总是在画室工作到深夜,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大概只有早上出门以前。
他轻轻走上楼梯,推开卧室的门。地毯上,凌乱地散落着乐谱,他弯下身,将它们按顺序整理好,放在床边的桌子上。伸手将座地灯关上,发出“喀”地一声微响。床离落地窗很近,因为铃坚持认为这样可以感受到每天的第一缕阳光。
第二天清晨,杀生丸耳边传来一阵微小的金属的摩擦声。他睁开眼,看到铃正手忙脚乱地摆放什么东西。
“你在作什么?”他问。
“哎呀,对不起。吵醒你了么?”铃看到他醒了,“这东西不太好摆。”
他看清楚了,是一架烛台。黑色的金属质地,上面缠绕着深的粗麻线,金属链吊着两个小托盘,托盘上有突起的尖刺。有些暧昧的黑暗。是很仿古的样式。
家里有很多古老的东西。比方说维多利亚时期的挂饰,中世纪的复活节彩蛋什么的。杀生丸不明白是不是学古典乐的女孩子都这个样子。
“怎么样?”铃兴奋的问,看来她终于找到烛台的支点了。
“我不喜欢琐碎的东西。”他皱起眉。
“可是……”铃显得很失望,她嘟着嘴,像一个没有得到礼物的孩子。“它真的很漂亮!”
这也算是理由么??杀生丸感到很可笑。但是看到铃一副委屈的样子,他轻轻叹了口气。
“好吧,如果只有这一件的话,我不介意。”
他从不会让自己不喜欢的东西留在卧室里,今天是个例外。
铃高兴极了,她吻了一下杀生丸的额头,又跑到窗前,“哗啦”一声拉开纱帘。阳光突然从窗外涌进来,柔和的淡黄色充满整个房间。
“早安!杀生丸!”铃对他笑着说。
“蓄长发的男人总是很浪漫的。”
两人相遇在蒙特马特的“洗衣船”时(洗衣船:毕加索故居),铃这么形容他。很可惜,在不久之后,铃发现身边这个蓄有银色长发的男人彻底颠覆了她的看法。杀生丸对待身边的人或事的态度很冷静,或者说,是冷漠。他睿智,却更沉默。这直接影响到他的绘画风格。由于总是以不同的角度看待问题,他笔下的人物(或风景)都或多或少地表现出某种平行的冷冽。
“也许你有欧洲皇室的血统。”平安夜,在罗童德酒吧,铃拂起杀生丸一缕头发,很认真地说:“在你眼中,究竟什么是浪漫?”
杀生丸认真地想了想。以前,他从未在意过这种问题。虽然他的助手邪见多次强调他的作品中缺少浪漫的元素。
“……应该与爱情一样,是一场华丽的骗局吧?”他尽可能谨慎地选择词汇来表述。
略显昏暗的灯光下,杀生丸注意到铃的神色中少了一份开朗,多了一些忧伤。
“比如说呢?”铃已经喝完铺在高脚杯中薄薄的一层冰水。她把杯子推到酒保面前,请他添上96年的chateau margaux
一个陌生的女人和一个令自己讨厌的异母弟弟?外加一大串麻烦?
杀生丸轻笑一声,摇摇头,“我不知道。”
“浪漫,就是相爱的人死在一起吧?”铃用左手支着腮,广口的纱袖滑落在肘部,银线编制的碎手镯斜斜地搭在腕上。“比如说有两个人,相遇在爱琴海,又因飞机的罹难死在爱琴海。同机的人都被发现了,只有他们失踪了……这也是一种浪漫吧?”
纤细的手托起高脚杯,对着灯不经意地晃动,看着杯中透明的红酒随着角度的不同而变换颜色。
“浪漫未必要与爱情相连。它也许是无意间传递的一个眼神,一场雨中的不期而遇。”她停下来。看着杀生丸金色的双瞳,笑着说:“或许我们的相遇也可算是一种浪漫吧?”她轻轻撞击了一下杀生丸的杯子,杯中浅浅的苦艾酒漾起一圈波澜。
铃总是充满感染力的。无论是欢乐还是悲伤。
那天是铃的第二十个生日,她父母的第五个忌日。